声音之中,从外面进来几个人,当先一人一身甲胄,身后跟着几名武京卫,其中一名武京卫一身署头打扮,脸色难,屋内的武京卫都是愣住,那署头几步间上前去,手中还握着马鞭,二话不说,抬起腿来,对着一名武京卫踢了下去,正踢在那武京卫的小腹处,那家伙惨叫一声,抱着小腹,坐倒下去,这署头脸色铁青,并不停手,又是几脚,将其他三名武京卫也都踢倒在地。
胖掌柜和酒楼里的伙计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张着嘴,动也不敢动。
那署头将几人踢倒在地,又抡起手中的马鞭,劈头盖脸往那些人的身上胡乱抽打过去,那一身甲胄的武京卫领队已经缓步过来,含笑向楚欢拱了拱手,道:“楚大人!”
这人一进门,楚欢就瞧出来,不是别人,乃是武京卫西城总旗张斗利。
楚欢拱手还礼道:“原来是张总旗,这么晚了,你还亲自带人巡逻?”
“临时检查而已。”张斗利笑了笑,其实他这次过来,却并非凑巧,有人告知楚欢从云山府来了两个朋友,张斗利受命要好生监视楚欢,知道此事,也就亲自往这边过来,本想做出凑巧的样子,过来楚欢这两个朋友究竟是何人,谁知道却撞上了这么一出。
其实他在门外故意等了一下,但是听到那名武京卫口不择言,竟是扯上了户部尚书胡不凡,就唯恐落入楚欢的套子,立刻进来。
虽然只是武京卫一个小兵,但是张斗利就怕楚欢设下套子,让那武京卫懵懂进入圈套,到时候真要闹出更大的事来,他身为西城总旗,必定脱不了干系,最起码也要被参一个督下不严的罪责,太子党和汉王党一直都在明争暗斗,虽然太子党如今实力远及不上但是一旦握有汉王党人的把柄,太子党也从来不会手软。
谁都清楚,都察院左都御史兼殿前大学士徐从阳固然不会参与党政,但是都察院右都御使沈客秋那可是太子党中绝对的重要人物,此人身在都察院,自成体系,监察百官,乃是太子党最大的利器,都察院抓住把柄扳倒的汉王党人不在少数。
沈客秋是皇帝当年南征北讨时收在帐下的部众,在群雄争霸的时候,就负责军队的军纪,秦军夺取天下,纪律严明的军纪自然是起到了极大的作用,而秦军的军纪,沈客秋居功至伟,立国之后,皇帝设都察院衙门,沈客秋便担任都察院右都御使一职,而且身兼中书侍郎之职,那是真正的朝廷要臣。
此人另一个身份,亦是十分显赫,乃是当今太子妃的父亲,是太子的岳父老丈人。
沈客秋是太子党核心人物,汉王党无数次想将此人拦下马,但是一来沈客秋为官方正,很难被抓住辫子,二来亦是得皇帝的器重,所以在都察院和中书省的位置十分稳固,太子党如今还能够撑下来,正是因为这位沈客秋的存在。
沈客秋在都察院自有一党人,这些人无时无刻不在盯着汉王党的人,但有把柄,立时出手。
汉王党人对沈客秋确实十分忌惮,今日如果这几名武京卫大放狂言,甚至将楚欢不问青红皂白将楚欢这名户部主事抓到署门里去,那后果可就十分麻烦,都察院一旦知道,必定会插手进来,张斗利身为西城武京卫总旗,少不得会有麻烦上身,正因如此,他虽然心中十分想到武京卫整治楚欢,但却更知道这这种情况下绝不能任由手下的武京卫放肆,也是有些无奈,这才显身。
那名署头自然也知道事关重大,不等张斗利发话,便即上前痛殴部下,他明白的很,真要惹出麻烦,张斗利或许被牵连,他这个署头那确实必定被牵连。
署头马鞭抽个不止,几名武京卫被抽打的伤痕累累,没有张斗利发话,那署头一时间却也不敢停手。
酒楼里不多的客人早已经缩到角落里,便是胖掌柜和伙计也推到了旁边去,一个个心惊胆战,谁也想不到这个起来普普通通的年轻人竟然真的是户部主事楚欢,想到今日得罪了这样的人物,胖掌柜后悔不迭,只想拿块豆腐一头撞死。
几名武京卫被打的嗷嗷大叫,张斗利却已经含笑向楚欢道:“楚大人,今日之事,是个误会,也是我督管不严,他们若是有得罪,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楚大人素来大人大量,想必不会和他们一般见识。”
楚欢也不为那几名武京卫求情,只是笑道:“张总旗真是辛苦了。对了,要不一起坐下喝几杯?”
张斗利摇头道:“还有几个地方要巡查一下,公务在身,今日只怕是不成了,改日定当痛饮。”瞥了那几名卷身抱头的武京卫一眼,笑道:“楚大人,这几个家伙实在放肆,你要是心里不痛快,不如你自己揍一顿出出气!”
“张总旗说笑了。”楚欢见那几名武京卫伤痕累累,这才慢条斯理拱手道:“张总旗,弟兄们也是误会,我向你求个情,你能不能就放了他们这一次?”
张斗利眼见那几名武京卫被抽了半天,楚欢才惺惺作态,一副老好人的样子求情,心中有些不痛快,但是脸上还是带笑道:“这几个家伙胡作非为,本来是要严加管束,但是楚大人开口求情,这个面子我不得不给!”瞥了那边一眼,冷冷道:“算了,回去署门再处理!”那署头抽了半天,手都发酸,听张斗利吩咐,立刻住手,上前向楚欢拱手道:“楚大人,是卑职管教不严,若有得罪,请你多多包涵!”
楚欢摆手笑道:“无妨无妨。不过这几个兄弟不问明情况,就要抓人回衙门,这总是有些不妥。而且还自称是胡部堂,我倒是无所谓,但是胡部堂若是知道有人冒充他,恐怕是有些不开心的。”
张斗利勉强笑道:“见笑见笑,回去之后,自当重罚!”打量那两名西梁人两眼,皱眉道:“这两位是楚大人的朋友?”
楚欢笑了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嘛,也不是什么朋友,刚刚认识。”
那寸须大汉笑道:“好一个四海之内皆兄弟,中原人这句话说的痛快。”
张斗利向那胖掌柜,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胖掌柜胆战心惊上前来,道:“这两个西梁人吃白食……!”他话声未落,楚欢已经拿出钱袋子,取了银子递过去,道:“其实事情不必闹得太复杂,张总旗公务繁忙,这点小事,总不能让张总旗在这边耽搁,不就是几两饭钱吗?掌柜的,你这锭银子够不够?”
胖掌柜已经知道楚欢是户部主事,而且张斗利对楚欢都是恭恭敬敬,哪里敢接银子,连连摆手道:“大人笑话了,一顿饭钱,不值什么,大人……大人来这里,蓬荜生辉,不敢收银子,不敢收银子,就当是小人请客!”
楚欢也跟他废话,将银子塞进了他的手中,这才笑道:“事情就这么简单,不用多生事端,开门做生意,以和为贵嘛!”
张斗利见状,也不多问,笑道:“不打扰楚大人用饭了!”一挥手,带着部下离开了酒楼,片刻功夫,酒楼便恢复安静。
那署头出了门,张斗利横了他一眼,冷冷道:“你这些属下,都给老子管好了!”
署头连声称是,随即凑近道:“总旗大人,咱们为何要让楚欢给咱们脸色?就算真的将他打了,回头也只要说执行公务,这楚欢阻扰,未必咱们没有道理!”
“执行公务便执行公务,扯出胡部堂干什么?”张斗利没好气地道:“要不是这句话,也不必让他给咱们脸色。”随即冷笑道:“你以为楚欢那么好对付?就凭你手下这几个虾兵蟹将,能是他的对手?你可莫忘记,这楚欢在铁血园练过三关,箭术、马术和武功都是不弱,真要打起来,你手下这几个现在伤的更重。”随即咬牙道:“这事儿不用急,我倒要,姓楚的能嚣张几时!”
武京卫都撤去,那寸须大汉这才走到楚欢身边,右手横在胸前,微微欠身,做了一个标准的西梁人礼节,那张黝黑粗糙的宽脸之上显出笑,道:“你叫楚欢?今日我是认识你了,你是我进到秦国京城见到的第一个好汉子!”
楚欢知道寸须大汉行礼,也拱手笑道:“我算不得好汉子,但是秦国的好汉子有很多,我相信你如果在京城待得久了,会见到许多真正的好汉子!”
寸须大汉豪爽笑道:“希望如此。”又道:“今日欠你的银子,他朝定会千倍偿还!”
楚欢微笑道:“如果真是如此,我希望下次在这里还能碰到这样的好事,只要为阁下付账,得到的报答足够我发家致富了!”
寸须大汉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哈哈笑道:“有意思,有意思!”又道:“楚欢,你放心,欠你的债我一定会还,而且我们以后一定会再相见!”又是一礼,再不多言,带着屈律斤出门而去,出门之时,依然是豪迈大笑,起来心情实在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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