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上人皮面具,苏映雪一个人在街上逛了许久,欢声笑语,在耳边热闹地蒸腾。没有打探到有用的讯息,便有些兴致缺缺,正想回客栈从长计议,看见前方不远处走过去一队侍卫,在墙上贴了一张纸,便离开了。
马上有人围上去,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这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看不清也听不见。她心中一动,忙快步上前,扒开围观的百姓一看,竟是一张寻医启事,瞬间便想起那句诗,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苏映雪跟在一个青衣侍卫后面,绕过长长的雕花走廊和鹅卵小路,终于在一片绿荫掩映着的门扉前停下来。
“殿下,大夫带到。”青衣侍卫在门口恭敬地道。
屋内静谧着,屋外同样静谧着,绿荫堆在地面,风过,便波浪一般地涌动摇曳,早蝉透过层叠的绿意,远远近近地传来。
隔了许久,终于听到屋内一声低弱无力的回答:“进来吧。”
苏映雪提了药箱,跟在这青衣侍卫身后走了进去,低头敛眉,毕恭毕敬。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最谦卑的姿态了。
玄色的帷幔静静垂落,生生将外面那个鲜活的世界给隔离开来。
鎏金香炉里袅袅的腾着安神香,清而雅的淡香,盖不住这满屋的药草气息。
一直穿过三层落地的厚重帷幔,才看到一方宽大的檀木床。层叠的花树上打着蜡烛,火光燃得明亮,温润得落到屋内每一个角落。
床上躺着一个高挑的紫衣少年,闻声睁开眼睛,看着他们一步步走近。他的年纪很轻,五官生的极精致,只是脸色过于苍白了,有些倦倦的病容,然而,那双眸子却是极亮的,仿佛吸饱了光,很是生动,乌发未束,柔软地团在枕畔。
青衣侍卫侧了身站到一边:“殿下,这是那位大夫。”
少年点了点头,微微喘息了片刻,方道:“抬起头来。”
苏映雪于是抬头望着他,少年皱了皱眉,似有些失望:“长相太普通了,不算个美人。”
苏映雪微微愕然,青衣侍卫已垂首恭敬地提醒道:“殿下,这是揭了皇榜的民间大夫。”
少年撇了撇嘴,倒下去躺好,不情愿的道:“过来吧。”
苏映雪不免有些无语,垂眸上前,伸手去探他的手腕,却被他啪地一声打掉:“怎地这般没规矩!”挑眉望向青衣侍卫,气恼道:“习青,你这哪里领来的野丫头,本王的手是谁想摸就能摸的吗?!”
苏映雪嘴角抽了抽。
习青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去,从床畔捞起一方薄薄的帕子,递给了苏映雪。
苏映雪接过来覆到少年的腕上,少年这才冷哼一声,任由她把脉。
一探之下,不由大惊,他的脉象很是紊乱,竟与当初在昌定救过的那个阿澜相似,只是,那阿澜是长年累月的堆积,才使得后来病发,而他则是大剂量的一味,下毒之人显然是想一击必中,立刻要了他的命。看他眼下光景,应是已被谁用高深内力强行封住了毒素。
见她不语,少年迤逦的长眉又不耐地皱了起来。
苏映雪收回手。习青立刻便在身后低声问道:“应大夫,殿下的毒可有解?”
苏映雪还未开口,少年已拖了声音不阴不阳地哼了声:“不过是个江湖骗子,装不下去了吧?”
“殿下!”习青微微皱了皱眉,少年瞪了他一眼终是气鼓鼓地闭了嘴。
苏映雪顿了一下,缓声道:“殿下中的乃是罂粟之毒。”
习青与那少年双双变色。
习青转瞬已恢复了神色,那少年却还微张了嘴巴,显然很是诧异:“你怎知这毒药?”
苏映雪垂眸,平静地道:“罂粟之毒乃齐国宫廷秘药,主药是黑、白两色罂粟,只这两种便可夺人心智,祸其神魄,轻者疯魔,重者立时毙命,而殿下所中”顿了一下,继续道:“殿下所中的罂粟之毒中,浸了鸩液。”她没有接着说下去,但显然他们再明白不过,下毒之人想让他立时毙命。
少年茫然地点了点头,喃喃道:“是谁这么狠毒,这般置三皇兄于死地”
苏映雪一愣,眼前忽地有些恍惚,夏漠辰排行第三,他口中的三皇兄,应该是夏漠辰吧隔了这长长光阴,那些强行压制的恨意,如今慢慢又渗了出来
习青躬身施礼,面容还是平静无波,声音却已满是焦急:“应大夫可有法子解这毒?”
面前的一切,又逐渐清晰起来,苏映雪点点头:“自然有法子。”
习青松了口气,那少年却明显一副怀疑的神色,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一个其貌不扬的丫头,还敢大放厥词。要是解不了,可知道自己的下场?”
苏映雪面上一丝波澜也无,平静而恭敬地道:“自然知道。”
这便是封建社会的强权,为那些权力顶层的人服务,随时面临着生命垂危的风险。
如果治不好,最好的下场不过是留得全尸,好在她如今隐姓埋名地流落在夏国,也没有什么灭族之灾可顾虑。
她要走入那高墙深院拿到救命的神物,眼前这个少年,也许是一个最好的契机。
少年还想再说什么,却猛地瞪大了眼睛,像是被谁突然扼住了颈子,他剧烈的挣扎起来,身子痉挛般地颤抖着。
习青已上前按住他挣动的四肢。
“表哥,杀了我吧,杀了我吧,痛死了,痛死了”,少年咬着牙,断断续续地哀求。
习青眸光已慌乱起来,抬手便要点他穴道,被苏映雪拦了下来:“殿下体内毒素目前已被内力所制,暂无性命之忧,若点了穴道,罂粟之毒便失去了意念的控制,反而有可能冲破桎梏。”
习青将信将疑,却还是没有点下去。
苏映雪坐到床边,将少年半搂在怀中,示意习青按住他的两只手臂,拿出早已备好的针,扎在了他的掌心。
少年痛喝一声,喉间格格作响,身子更剧烈地抖动起来。
习青抬首,惊慌地望向苏映雪。苏映雪眉目不动,淡淡道:“这毒太过霸道,内力恐怕桎梏不了多久,辅以针灸,可暂时控制”,说着摸出一粒药丸塞到少年口中。
挣动渐渐停了下来,许久,少年似已精疲力竭,沉沉睡了过去。
苏映雪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将少年放回床上。
回身发现习青正一脸凝重地看着她。
苏映雪晓得他要问什么,开门见山地道:“若只是纯粹的罂粟之毒,这解药原本也并不十分难配,只是,加了鸩液,便棘手起来”,她仔细地观察着习青的神色。这习青能被一个皇子称为表哥,定然不是普通的侍卫,恐怕应是某个外戚子弟。
习青道:“若是有什么难处,应大夫但说无妨。“
苏映雪摇了摇头,面上微微有些难色。
习青眸光沉下来,思索片刻,再次开口道:“皇后娘娘向来珍视殿下,应大夫若是能解了殿下的毒,定然前途无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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