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事,本王担着。本王与皇兄一母同胞,难道本王的忧心还比不过你吗?!”夏漠辰中毒昏迷,他心里实则已乱了方寸,可是潜意识里,他将这份担忧毫无保留地交托给苏映雪,他相信她定能让皇兄转危为安。
黎谷便沉默着后退了一步。
夏漠辞松了口气,黎谷的衷心,向来只针对夏漠辰一人,这么个软硬不吃的人,他若真的坚持到底,自己也拿他没办法。
苏映雪在夏漠辰穴位上施了几针,许久,夏漠辰悠悠转醒,望见苏映雪,目光温软地笑了笑。苏映雪被烫了一般,飞快地移开视线不去看他,拔下银针,恭敬地退到一旁,道:“殿下不过是误饮了蔷薇花茶,蔷薇花茶清热解毒,宜肺健脾,对人体有安养之用,只是,殿下的药里,民女加了辛草,这草对内力之伤疗效显著,却最是忌讳与蔷薇共存,是以”
夏漠辞一听夏漠辰无事,登时便喜笑颜开,走上来拉住他的手,嘟着嘴抱怨道:“皇兄,你若是再不醒来,漠辰便被人欺负去了”,恶狠狠的目光有恃无恐地射向一旁的黎谷。
夏漠辰扯了扯唇角,微笑道:“你这个混世魔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胆敢欺负你。”
夏漠辞也听出了他在维护黎谷,便有些恼:“他污蔑应大夫给你下毒!差点要杀掉她!”
“哦?”夏漠辰目光顿了一下,悠然滑过苏映雪,见她低垂着头,只看得见微蹙的眉心,不觉叹了口气,向黎谷道:“今后做事再不可这般莽撞,去石室禁闭三日。”
“是”,黎谷恭敬地道,转身利索地走掉。
这黎谷自他有印象起,便一直跟在夏漠辰身边,深受他的宠信,连重话都是没有过的,何曾这般关过禁闭,这个处理结果,夏漠辞不是非常满意,但他也晓得适可而止,黎谷始终是皇兄的心腹,其人虽顽固不化,不通情理,但到底对皇兄忠心耿耿死心塌地,自己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夏漠辰气色回缓,无甚大碍,只是眉宇间有些倦怠,夏漠辞陪着叙了会儿话便要带着苏映雪离开。谁知,夏漠辰却道:“应大夫照应本王不周,即可赶出府去。”
夏漠辞愣住了,片刻方才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地道:“皇兄?你要赶应大夫离开?”
夏漠辰点点头,神色疲惫:“身为医者,这些忌讳之处应提前说明的。她并未对本王交代过什么,是为不周,此等人留有何用?”
“可是”夏漠辞呆呆道:“她待漠辞极好的,很是妥帖,漠辞毒发时,都是她将漠辞抱在怀中”
“那是她身为大夫的本分”,夏漠辰目光沉寂,瞳孔漆黑,墨般深浓,语气冷毅,隐含杀意:“来人,将应书儿拖出去,赶出府去。”
顷刻便有士兵上前抓住苏映雪的胳膊。
夏漠辞焦急道:“不要带走,不要带走”,见士兵不为所动,转而去求夏漠辰:“皇兄,应大夫若是走了,漠辞身上的毒怎么办?”
夏漠辰目光柔软下来,握住他的手,语气坚决:“皇兄定然想法子为你除去,皇兄何曾对你食言,你要信得过皇兄。”
“可是”夏漠辞还要争辩。
夏漠辰脸色沉了下来:“漠辞,你要为这个女人顶撞皇兄吗?”
“皇兄,漠辞不是”
“还愣着做什么?”,夏漠辞朝观望的侍卫冷冷道:“速速轰出去。”
侍卫再不迟疑,抓了苏映雪拖了出去。
苏映雪唇角冷笑终于恣意绽放。
夏漠辰啊夏漠辰,昨晚竟真的是你!
所谓的蔷薇花与辛草两两相克,不过是一个托辞,他真正中的毒是那迷香。他内力未愈,竟强用真气抵抗那迷香,真气回流,迷香的毒性便流入血液,真真是报应不爽。
他冒险用迷香,便是不想让自己知道他曾夜探她的房间。
自然,她便也只能装疯卖傻,装作不知道,否则,恐怕就不是被轰出来的结果了。
苏映雪茫然地走在路上。
太阳高悬在头顶,暖光四射。
路两旁摘了槐花,纷纷扬扬,密密匝匝地挤满了枝头。
苏映雪拂开肩上落下的片片花瓣,往树下一坐,不觉有些颓然。
夏漠辞生性单纯,重情重义,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人选。要想进入那高墙深院,眼下除了他,她再想不出更合适的目标。
夏漠辞的罂粟之毒,普天之下,能解此毒的人,不超过三人,天玄子已逝,莫清风远在大周,只有她,才能给他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思绪骤然开朗,当机立断地决定去菱山找骨头草。
出了暮落城,入眼便是连绵青山,先是舒缓优雅,而后陡然凌峭,直插云峰。她晓得,那连绵的便是菱山,陡峭的便是弥崖,弥崖尽头是朝开城。朝开城外是一条宽阔的大河,名唤源止,顺着源止河一路逆流而上,行到尽头,便是夏国的都城长熙。
长熙,长熙苏映雪喃喃。
身后忽然响起飒飒风声,苏映雪悚然而惊,发足往前奔去。
一声破风的清啸逼来,她急速侧身,一枚闪烁的银质暗器擦着她的脸颊而过,订入前方的一颗槐树上,那槐树从中裂开,砰然倒在地上,槐花簌簌而落,缤纷若雨,空气中溢满了那馥郁的淡香。
苏映雪脚下步子不停,可那飒飒风声仍是越来越近。
脚下一个踉跄,她扑倒在地,手掌擦在石子路上,鲜血伴着钻心的疼痛,让她抽了一口冷气。可她看都不曾看一眼那伤口,爬起来便竭力狂奔。
那风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苏映雪的泪水落了下来,她不能死,不能死,她还要拿着救命的神器回去,她不能死,不能死
搅了槐花淡香的空气伴随着她剧烈的喘息,涌入肺腑,她的脚步越来越慢,而身后凌厉的风声越来越近。
她还能跑,她这样想着,泪水却更多地涌了出来,视线逐渐模糊,她狠狠抹了一把脸,狠狠咬住唇,鲜血转瞬挂在唇边,却又转瞬被肆虐而下的泪水冲刷了去。
她的发扬在风中,凌乱一如方才那些濒死落地的纷繁槐花。
她再次摔倒在地,额头撞在石头上,隔着面具,她感觉到那种濡濡的湿黏。她马上挣扎着爬起来,可是,她挣扎了许久,却还是没有力气再爬起来,绝望地回头,她看见了一个疾驰而来的黑衣男人,他做足了刺杀的派头,全身捂得严实,只一双含着杀机的眼睛,露在外面。
苏映雪望着来人,心惊地发现,那目光似曾相识。狠厉,残忍,带着必杀的坚定。
绝望抓住了她,在劫难逃了吗?她不甘心,好不甘心,可是,她再也爬不起来了,于是她用手掌撑着身子往后挪去,一步步地往后挪,手掌擦着石子,发出艰涩的声响,鲜血染红了手掌所经之处。
眼前阵阵恍惚,视线被泪水浸透,模糊成一片氤氲,她泣不成声,怎么办,怎么办,她想活着,想拿着那救命的神器回去,天大地大,她想要的,不过是一隅温暖的港湾那里有她的期盼与希冀,是她活着希望与信仰如此卑微的愿望,也要被剥夺了吗
恍惚中,好像听到了马蹄声,达达的声响,穿过了这天光与空气,远远近近地传来。
她呆了片刻,又发现那声音几乎近在咫尺,伴着聒噪的蝉鸣,响亮地回荡在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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