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映雪做好了梨花糕,端了碟子进来时,夏漠辞睡着了。锦被小半盖在腰间,大半落下了床榻。
苏映雪放轻了步子上前,将碟子放到床前小几上,拾起地上的锦被,正要给他盖上去,却见他睁开了眼睛,清澈的眼波,微微恼怒地瞪着她。
苏映雪将锦被给他盖好,叹了口气:“殿下,您的身子,不可着凉。”
夏漠辞气鼓鼓地坐起来,苏映雪拿起两个软枕垫在他身后。夏漠辞神色缓和了些,目光四下里转了一圈,望见了小几上的梨花糕,眼底绽出一丝笑,正要开口,忽感一阵钻心的疼痛自四肢百骸席卷而来,脸色骤然惨白,额间溢出豆大的汗珠。
苏映雪陡然变色,忙坐到床边将他揽在怀中,夏漠辞已痛得浑身颤抖。
“一会儿就好了,一会儿就好了”,苏映雪柔声安抚着,在他手心几处穴位上重重揉搓着。夏漠辞牙齿抖得咯咯作响,灵秀清美的脸庞已扭作了一团,忽地痛叫一声,晕了过去。苏映雪按住他的人中,片刻他便醒了过来。
苏映雪接着揉搓他的掌心。
许久,夏漠辞的眉头微微舒缓下来,身体也趋于平静。
苏映雪松了口气,飞快地从袖中取出银针,在他周身大穴上一一刺下。
银针先是浅淡的一缕微红,随后渐渐呈现出浓密的殷红,接着乌红,直到最后竟是墨一般的黑红。苏映雪用帕子裹了手,将银针一一取下。
夏漠辞微喘着气望着她,额上薄汗涔涔,脸色已不似方才的惨白。
苏映雪将银针用布帛裹了收起来,便取了一旁干净的帕子给他拭汗。
夏漠辞已恢复了些许气力,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虚弱问道:“本王的毒,是不是治不好了?”
苏映雪瞧着这张略带稚气的俊美面容,恍然有些出神曾几何时,也有人这样哀伤地问她,自己是不是没救了。
“本王问你呢!”夏漠辞捏她的手腕,神色霸道,湿漉漉的眼睛里,写满了不悦。
他刚刚经历了毒发之痛,此刻即便蛮横,到底少了威慑,反而有些像小孩子想引起注意时的无理取闹。苏映雪将他的手拿下,叹息一声:“殿下只安心养着便可,这毒虽然需要费一番波折,但确是可解的。”
夏漠辞面色一缓,显是松了口气。
苏映雪将锦被给他盖好,却被他一脚又踹开了。他瞪大了眼睛,巴巴地望着她,无辜中带了显而易见的责备。
苏映雪修眉微蹙,很是不解。
夏漠辞见她一脸茫然,恼怒地提醒道:“本王衣衫俱湿,不舒服!”
苏映雪这才反应过来,忙去外面唤了人来给他换衣衫。
等到听到里面传唤,苏映雪再次进去见夏漠辞正端了梨花糕,吃得香甜。
苏映雪抿唇一笑,夏漠辞的脸黑了黑,放下了碟子道:“应大夫过来伺候本王。”
苏映雪不由有些呆愣,一时间摸不清这个任性的小王爷到底意欲何为,便提着心走上前去。
“本王口渴。”
苏映雪怔了怔,端起小几上的杞菊茶递给他。
夏漠辞绷着脸喝了一口,眸光亮了亮,又喝了一口,直到一盏茶喝完,方意犹未尽地将茶盏塞还给她。
苏映雪微笑道:“殿下歇息吧,民女告退。”
夏漠辞很是诧异,修眉扬起,恼道:“本王还未发话,你怎地自己请退!好大的胆子!”
苏映雪无语至极,跪下恭敬道:“殿下的晚膳与药浴,都需民女亲自打点,眼下时辰已不早了,情急之中便越矩了,还望殿下海涵。”
夏漠辞“哦”了声,脸色好看了许多,可是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转瞬阴了下来,心有余悸地问道:“晚膳后有药浴,是不是就可以不喝药了?”
这看似任性的小王爷,不过是一个没长大的少年而已,比之寻常人家的同龄人,更显纯稚。苏映雪不觉莞尔,当即软了声音,耐心道:“药还是要喝的,只是没什么苦的。”
她话音未落,便听夏漠辞气呼呼道:“本王再不肯信你了!”
苏映雪笑道:“王爷刚才喝了那杞菊茶,可觉得难以入口?”
“方才那茶?”夏漠辞有些发愣,忽而便忆起那白菊的清香中带着些淡淡药草气息,顷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般,迟疑着道:“那茶是药?”
苏映雪微微颔首,唇边笑容浅淡柔和:“正是,今后殿下的药都会放在茶饮和膳食中,不会再觉出半分苦涩。”
本以为这个解释会让夏漠辞欣喜不已,谁知他竟怒意更甚,瞪大了眼睛,控诉般地瞅着苏映雪:“有这般好的法子,你前次怎地不用!让本王吃那苦楚!”
苏映雪无奈至极,心想这真是个被人宠坏了的小孩子,却无论如何也对他生不出气来,耐心道:“殿下身上之毒极是凶险,必需一剂猛药先行镇住纾解,是以,前次的苦药,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免去的。”
夏漠辞哼了一声,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懒懒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道:“本王倦了,应大夫退下吧。”
苏映雪来到外间花厅,见一个侍卫走来,便将他叫住,拖他去寻些药草,以备晚上药浴之用。她回房喝了一盏茶,稍稍休息片刻,便去准备药膳。她对夏漠辞说这毒凶险,没有半分夸张的成分。罂粟花本就是惑人心智的剧毒之花,但就一色黑,一色白,都是世间少有之毒,更何况,夏漠辞所中的这罂粟之毒,还加了鸩液。
而夏漠辰受了那般重的内伤应该是为夏漠辞压毒所致,他中了内伤却隐而不宣,只在侍卫居住的后院静养,恐怕也是掩人耳目的手段罢了。
正想着,天忽然刮起了大风,来势迅猛,将石桌上的瓷碟瓷盘扫得叮叮作响,碟盘里蔷薇、牡丹、芙蓉、桃花等新鲜花卉纷纷扬扬地飞了起来。晚间的药膳,就靠这些娇嫩的花瓣了,之前还一脉晚霞静好,哪里会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大风。苏映雪不由有些焦急,恰好那侍卫备好了她要的药材前来领命,见她正费力地去捞那些缭乱飞舞的花瓣,呆了一下,忙上前去帮忙。
片刻,等他们捞回了些许。风渐渐也缓了下来。
苏映雪见这盘子里薄薄一层花瓣,不觉便有些灰心。看这花膳是做不成了,那侍卫欲言又止,苏映雪思绪烦乱,接了他备好的药材,道了谢便去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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