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侬丽也没注意她这微妙的细节,这么个没心没肺的性格,与安静的淡香截然不同。苏映雪打发她去厨房帮淡香准备早膳,续了杯茶握在手中暖着,心中暗自琢磨着再配些什么药丸。忽见门被推开,湿润的空气扑进来,带着雨水特有的清芬。
“书儿”,夏漠辞朝她走来,紫衣崭然,墨发俊颜,一双灵动的眸子仿佛含了水波,脉脉怡人。
苏映雪被这个称呼弄得相当无语,放下手中茶盏便要行礼,夏漠辞已上前托住她的手,顺势拉着她坐下,笑道:“本王来陪你用膳。”
苏映雪哭笑不得:“殿下折煞民女了。”
夏漠笑嘻嘻地道:“既觉得愧对本王,就快快好起来,本王想念你亲手做的药膳。”
愧对他倒是给坡就下。苏映雪点了点头,见淡香、侬丽二人提着食盒进来了。
一时间,饭菜上桌。吃过早饭,苏映雪便想接着配制药丸,可是夏漠辞绝口不提要离开的事。苏映雪正想法子,听见淡香在外面道,说平乐公主往见梨阁正殿去了。
夏漠辞一听,便也不再磨蹭,侬丽撑着伞将他送了出去。
苏映雪将淡香也借故打发了。关上了房门,开始配置药丸。
程婉的毒,她有意说得重了。
可是,若是一直这么拖着,也终究会恶化下去。照夏漠辰在狱中的那番话,程婉的毒应是夏漠薇指使人下的无疑。
想到这人就在隔壁的正殿,不觉便提高了警惕。
好在她配完了药,这边还是安静的。
心里盘算着救程婉的事情,时间也没觉着过得慢,这一闲下来,便发现到了午膳的时候。
昨日让淡香、侬丽二人采的槐花和梨花都还剩了些。她身子好了许多,便想做些梨花糕给夏漠辞送去。侬丽送夏漠辞一直没有回来,她便让淡香去厨房给自己打下手。
做好了梨花糕,槐花酥饼,又做了水芹鲤鱼、八宝肉,一钵银耳鲜蘑汤,外加三个清口的小菜。一一装进食盒,让淡香提了送到夏漠辞那里。
她喝了些留下的银耳鲜蘑汤,吃了一块槐花酥饼,便躺下睡了。
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唤“姑娘,姑娘”,片刻,她便被轻轻推醒了。
苏映雪坐起来,看着不远处端坐着的夏漠薇,一时间有些懵。
身旁淡香不停地朝她使眼色,苏映雪会意,忙要下床请安。可是,夏漠薇已然发怒:“给本公主教训这个不知礼数的奴婢!”
夏漠薇身旁的壮年汉子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把抓住苏映雪的前襟将她拖了下来,淡香扑上去抱住壮汉的腿,哀求道:“姑娘身上的伤未好,奴婢替姑娘受过。”
那大汉便有些犹豫地看了夏漠薇一眼。
夏漠薇冷笑道:“倒是个衷心的丫头,那便成全她吧。”
大汉登时便松了苏映雪,抬手在淡香面上扇了两个巴掌,盈白的肌肤瞬间腾出鲜明的掌印。那大汉还要再打,苏映雪扑通一声跪下,拢在袖中的手指微微颤抖:“民女自己领受即可,请公主开恩,饶过淡香。”
“好一个主仆情深”,夏漠薇森冷一笑。雨天天光暗淡,室内已燃上了火烛,此刻光点跳跃着,在她狠厉的面容上盈盈而动,好不狰狞:“可是本公主最恨的就是你们这等虚伪的嘴脸。”
苏映雪垂眸,遮住眸底的恨意,卑微地俯下身子:“只要公主可以解气,民女甘受任何惩罚。”
她此刻仍不知这人发的是哪门子的疯,她不是去看夏漠辞吗,怎地就突然来向她发难呢?
淡香跪在她的身旁,脸颊已高高肿起,依稀可见鲜红的血迹。她虽是奉了夏漠辰的令来服侍自己,可这伤也确实是她为自己代受的。
“你做什么不好,偏做什么槐花饼?和那个贱人一样,侍弄些毒花毒草,本公主最恨这等人!”夏漠薇目中已有疯狂之意。
苏映雪咬了咬牙,压下心头愈燃愈烈的怒火,竭力让自己的声音惊惧而卑微:“民女不敢。那些花草皆是药食两用的良药,对殿下的身体有好处,所以民女才”
“闭嘴!”夏漠薇冷冷一笑:“你敢顶撞本公主?”
“不敢”,苏映雪将头埋得更低,面上恨意一览无余。
夏漠薇咳了声,声音忽然柔了下来,看了那大汉一眼,那大汉马上抓了淡香提了出去。淡香担忧地望着她,目中泫然欲泣。
一室的静寂。
夏漠薇缓步踱到苏映雪面前,眉宇柔美安好,仿若天真的少女。
苏映雪袖中的手紧紧攥了一味毒药,她说的对,自己确实喜欢侍弄那些花花草草,那些药草可以是救命的良药,也同样可是见血封喉的毒药,若她真有异动
夏漠薇忽然一笑,朝她温柔地道:“漠辞和三皇兄皆道你医术高超,想来定然有让人神不知鬼不觉死去的法子。”
苏映雪一愣,忽然明白了什么,心头止不住地冷笑,正愁无法将那龟息药送去给程婉服用,她却自己送上门来。看来她此刻还不知道那张让她心心念念欲除之后快的脸庞,只是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
面上装作一副惊恐的样子,苏映雪伏地道:“民女不敢。”
她说的是“不敢”,而不是“无法”
果然,下一刻便听夏漠薇喜道:“一切有本公主担着!”
夏漠薇走后,淡香飞快地跑了进来,看见苏映雪安然无恙,松了口气。
苏映雪见她脸上肿得越发地厉害,便调了冰肌的药膏给她覆了。
淡香话少,她话更是不多,一时间屋内静悄悄的。
屋外雨声渐大,枝叶在风中磨搓的声响远远近近地传来。
上完了药,苏映雪便勒令她去休息。自己则开了窗子,斜卧在软榻上,望着窗外烟雨迷蒙的天空,怔怔出起了神。
不知夏漠薇能否将那“毒药”送到程婉那里。
一件事想久了,便有些困倦,她伏在床楞上,慢悠悠地打起了盹。
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已在床上。
苏映雪恍惚了一瞬,猛地清醒过来,耳边一声轻笑,苏映雪循声望去,对上顾残月含笑的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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