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翼也不是不懂规矩,不知轻重的,感知到了常贵妃的眼神,连忙就移开了视线,微垂下了脑袋。.
他的动作很快,再加上眼生,最初的狐疑过后,常贵妃就也只当是个巧合,随后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这一大清早的,你们急着过来求见于朕,所为何事?”皇帝问道。
龚楠的心里苦不堪言。
西陵越已经开口道:“本不该在这个时候过来添乱,耽误父皇早朝的,可是京兆府尹玩忽职守,差点让儿臣的王妃横死狱中,儿臣堂堂一国亲王,现在却让自己的王妃在这京城之地,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档子事儿,我颜面何存?这件事,儿臣暂时也不想闹到大庭广众去,所以请父皇恕罪,我只能是过来请您做主,要个公道了!”
“什么叫你的王妃险些横死狱中?”这件事,皇帝也是始料未及,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旁边的常贵妃更是诧异又紧张的正个身子瞬间绷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跪在面前的几个人。
西陵越刚要说话,跪在他侧后方的龚楠却是冷汗直冒,赶紧抢白道:“是微臣的疏忽,是微臣一时大意,让刺客误闯入了大牢之内,还险些伤了王妃!好在是昭王殿下及时赶到有惊无险!有惊无险!”
沈青桐在狱中被刺,还被西陵越现场拿住了把柄,皇帝的心里很明白,他是真的毫不夸张,肯先进宫来跟自己禀报,而没有一意孤行的直接把事情给闹开了,否则的话
事情和北魏摄政王被刺杀一事有关,谁知道裴影夜会不会借题发挥,来起什么幺蛾子!
皇帝心烦意乱,脸色就越发的阴沉起来,再次开口喝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西陵越道:“这件事,儿臣说了恐怕不算,如果父皇不嫌麻烦的话,最好是马上叫人去把二哥找来,由他来解释,否则的话,省得事后他要说是儿臣的片面之词,父皇的决断有失公允!”
“太子?”皇帝到底是只老狐狸,本来头天夜里他就已经看出来了,将沈青桐强行逼入狱中的人就是太子西陵钰,这时候西陵越这一状告上来,他也马上就猜了个大概。
西陵越今天是真的就只想速战速决,于是就半点也兜圈子的直接道:“潜入牢房意图行凶的刺客已经被儿臣就地正法了,其中有人就是熟面孔,儿臣十分确定,他是大哥的人。昨天当着北魏人的面,二哥就频频出面挤兑,并且软硬兼施的逼着父皇将沈氏给入了狱,这本身就是居心不良了吧?如果说他怕后面找不到更确凿的证据指证,而起了杀人嫁祸的心思,儿臣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
他这就是和西陵钰杠上了,一心只要求对方负责。
皇帝眉头深锁,一时却并没有表态,过了一会儿,他却是移开了目光,朝龚楠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昭王所言,属实吗?”
“这……”龚楠本身就是太子西陵钰的人,哪能拆台,可是眼下证据确凿,他也不敢贸然强辩,只能硬着头皮道:“微臣听闻了动静带人赶过去的时候,人都已经被昭王殿下杀了。殿下说那几具尸体是意图行刺王妃的刺客……微臣……微臣还没来得及叫人去查他们的来历呢,所以……所有暂时也不敢妄言!”
他这话,算是不动声色将了西陵越一军
暗指,那几个所谓刺客的尸体也许是西陵越一手安排给带进牢里去的了。
这个时候,如果西陵钰在,肯定会咬着这一点不放的,可是
西陵钰这连着两次惹是生非,皇帝的心里已经积攒了不少的怨气和怒气。
他只当是听不懂龚楠话里的深意,直接抬头看向了站在屏风边上的路晓道:“老三既然说是和老二有关,那你就传朕的口谕去把老二叫来,让他们当面把话说清楚了。再去核实一下那几个刺客的身份,看到底是不是老二家的!”
“是!”路晓应了声,就转身出去办事了。
这边龚楠跪在地上,虽然极力的维持冷静,额头上却是忍不住的冷汗直冒,低头盯着地面,心里紧张不已。
当时他就是怕事情会有意外,这才拒绝了帮西陵钰去刺杀沈青桐的差事,没想到西陵钰的人居然又当场被堵了。
这下子,算是麻烦了!
也是他大意了,当时就该派两个生面孔,或是买通个亡命之徒去做的。
可是
谁又能想到,这三更半夜的,西陵越不回家去睡觉,反而亲自蹲点儿守在了京兆府的大牢外面呢?
反正这会儿是不管说什么都晚了,龚楠就只等着西陵钰来,希望他能有办法将此事摆平了。
这边这一耽搁,眼见着就到了上朝的时间了。
皇帝想了想,就又招呼了一个内侍进来道:“去前朝传朕的口谕,就说朕今天有点别的要紧事要处理,早朝的折子,直接收了,送御书房去吧!”
“是!”内侍应了,也是小跑着去传旨了。
这一时半会儿的,西陵钰肯定也赶不来。
常贵妃思忖了片刻,就还是起身道:“皇上这里既然要处理家务事,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吧!”
是个商量的意思。
皇帝本来正在冷着脸想事情,闻言,就扭头看了她一眼。
常贵妃唇角微微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来,仪态端庄又温婉。
“也好!卫儿还要去书房,你回去吧!”皇帝道。
“是!”常贵妃屈膝一福:“臣妾告退!”
她递了手出去,站在旁边的宫婢赶紧上前一步,搀扶了她往外走。
常贵妃脊背笔直,徐徐而行。
云翼忍不住的又拿眼角的余光回头追着她的背影看了眼,心里那个稀奇啊,激动啊
怪不得之前在崇明馆见到沈青桐的那一次,他思前想后都总是觉得怪怪的,只是他直肠子,后来事情过了就没再多想,今天见了常贵妃,就直想拍脑门。
他家王妃擦了粉,图够了口脂胭脂,你别说,但看外表的话,和皇帝这位艳压后宫的贵妃娘娘还真是像,虽然
气质千差万别,完全的没有可比性!
难道是儿子像老子,他家王爷和自己的亲爹皇帝老爷子都是一个口味爱好?这样子
真的不会尴尬吗?
好在他家王妃平时不爱涂脂抹粉啊,要不然抬他家王爷早在皇帝面前失宠了好么。
不过他家主子本来就不是普通人,也极少会干点儿正常人会干的事儿,在女人上面的品味和嗜好特殊,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只是么,这会儿哪怕是看着常贵妃的背影,云翼的心里也忍不住的雀跃有点儿小兴奋啊。
这边常贵妃走了也没太久,西陵钰就匆匆的赶来了。
他本来就是早起要上朝的,结果半路上就被路晓截到这里来了,并且路上就把事情的原委都问清楚了。
本来自己的侍卫去了半夜没回,他就一直觉得事情不妙了,果不其然
是真出事了。
西陵钰一路匆匆而来,进来就直接无视了西陵越,冲着皇帝跪了下去:“儿臣参见父皇!不知父皇紧急传召儿臣进宫,是有何吩咐?”
皇帝本来正在低头品茶,这时候才抬了下眼皮道:“院子里老二和龚爱卿带来的那两句尸首你看过了?”
“啊?”西陵钰却是露出惊讶的表情来:“儿臣急着进来面见父皇,并没有注意。父皇说院子里有尸体?是谁的尸体?”
西陵越冷哼一声,也不说话。
路晓就上前一步,躬身道:“皇上,昭王殿下带来的那两个人,其中有一个是眼熟的很,如果奴才没记错的话,昨儿个送太子殿下出宫的时候,好像是在殿下的仪仗里就见过的。这会儿时间紧迫,是不是也不必去东宫核对侍卫的名册了,就请太子殿下纡尊降贵,过去看一眼,当面确认一下吧!”
就算刺客的尸体被抬过来了,但是路晓想也知道
西陵钰是绝对不会承认这些人是他派出去的。
西陵钰回头看他,满脸狐疑不解的神色。
皇帝摆摆手:“去看一眼吧!”
“太子殿下请!”路晓侧身让路。
“是,父皇!”西陵钰这才迟疑着爬起来,“儿臣去去就回!”
他转身跟着路晓出去,不多一会儿就又匆忙的重新走了进来,满脸大惊失色的表情道:“父皇,那院子里的的确是儿臣府里的两个侍卫,只是儿臣不明白,他们怎么会突然陈尸于此了?”
“二哥真不知道吗?”皇帝还没说话,西陵越已经讽刺的开口。
他转头,看向跪在他侧后方的龚楠道:“那么龚爱卿就给二哥解释解释吧!”
龚楠的一颗心砰砰直跳,脸上表情僵硬。
西陵钰强作镇定的转向他:“龚爱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微臣”龚楠骑虎难下,支支吾吾的。
皇帝对一切的来龙去脉都心里有数,也实在是懒得陪着他们在这里打太极,于是直接开口道:“老二的媳妇昨夜才被朕下了狱,转眼就有你府上的这几个奴才进了京兆府的牢房去刺杀她。这会儿他闹到朕的这里来,要朕替他做主!既然你也说那是你府上的奴才了,那就说说吧!”
皇帝语气不冷不热,并听不出喜怒情绪来。
越是这样,西陵钰的心里就越是没底。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他面上还是震惊无比的表情,随后就愤怒了起来,不满道:“父皇难道怀疑他们是受了儿臣的指使吗?”
皇帝又低头喝了口茶,未知可否。
旁边的西陵越道:“我说的!不是父皇怀疑的!”
“老三!你不要血口喷人!”西陵钰当机立断的上前一步,怒道:“本宫和那沈氏无冤无仇的,而且又是父皇的口谕将她下狱的,本宫有什么动机和理由去和她那区区一介女子过不去的?本宫知道,昨天我说了几句公道话,你就心里不乐意了,但是咱们兄弟之间,有什么话不能明说,你非要使这些个阴谋诡计来诬陷本宫,你到底居心何在?”
“是不是诬陷,二哥你心里有数,我也只等父皇定夺!”西陵越道,还是在那里跪得笔直,面无表情,“横竖现在你府里的侍卫深夜潜入京兆府的大牢里意图将本王的王妃置于死地,这是不争的事实,你说什么都没用!”
这时候,他指证西陵钰的话,多少算是死无对证了,只是
就算当时裴影夜没杀那几个侍卫,他也绝会只带着几个死人进宫来告状的,毕竟,他是太了解皇帝的脾气了。
沈青桐是他西陵越的女人,但是西陵钰不仅是皇帝的儿子,还是当朝储君,一国的太子,皇帝这个人,极端护短,又唯我独尊,在他的眼里,沈青桐和西陵钰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当然,他可以拿出铁证如山来,甚至撬开了龚楠的嘴巴让他当场指证西陵钰,但是不管皇帝心里对西陵钰的作为如何的恼怒和看不上,这件事最终也只会是雷声大雨点小的过去,最起码,西陵钰的太子之位是不会受到动摇的。
因为
这些年来,皇帝纵容他和西陵钰内斗,这件事本身就违背了老祖宗立嫡立长的规矩,而且皇帝的心里越是看中他,偏向他,同时隐藏着的就是对西陵钰的愧疚。所以在能完全动摇他对西陵钰的父子之情之前,他若是逼得狠了,让皇帝难堪了,最后只会适得其反,给自己制造障碍和麻烦。
既然不能强逼皇帝,那就不如还是做的体体面面,周周道道的,让皇帝一眼就看出了他在给他里面子,看到了他的委曲求全,皇帝反而会给出相应的补偿。
“父皇!”西陵钰赶紧也是跪着给皇帝磕了个头,义愤填膺道:“这件事,儿臣真的不知情。父皇您也知道,老三一向都对本宫颇有微词,今天他这分明就是捕风捉影,强行给儿臣的身上抹黑的,父皇圣明,您一定要替儿臣主持公道!”
西陵越冷着脸,就不做声了。
龚楠低着头,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西陵钰死死的攥着拳头,也只是强作镇定罢了。
时间在点点滴滴的流逝,一直到皇帝把手里的那杯茶喝完,放下了茶碗。
他突然看向了龚楠,问道:“此时,你还有什么话说?”
龚楠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就冲着自己来了,几乎是瞬间汗毛倒竖,连忙伏在了地上。
他也不敢随便说话。
然后靠坐在椅背上,悠悠的叹了口气,道:“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区区一道牢门都守不住?”
“微臣惶恐!”皇帝的声音里其实连威严之意都不见几分,龚楠已然惶恐万分的再次以头触地。
皇帝却似乎根本就没在乎他的反应,仍是语气不徐不缓的继续道:“玩忽职守……来人啊,先将龚楠革职收监,京兆府那边,换个人管管吧!”
这样的惩罚,突如其来,如同天降惊雷,已经是严酷到了极致的。
“皇上!”
“父皇!”
龚楠和西陵钰都是心口一凉,齐齐惊呼。
不想,下一刻,皇帝却又突然抬手一指西陵钰道:“你!”
两人瞬间噤声,紧张的盯着皇帝。
皇帝的眼底还是不露任何情绪的继续道:“那几个奴才是你的人,御下不严,你当朝储君的威严和在?朕的太子,难道就这样的无能吗?”
最后一句话,他的语气突然转厉。
西陵钰本来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好替自己喊冤开脱的,这时候便是心头剧烈一颤,所有的话都生硬的卡在了喉咙里。
“父皇……”他底气不足的开口,偷偷抬眼去看皇帝的反应。
“朕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回去好好整顿你自己的府邸!”皇帝道,说完就一挥手,“下去吧!”
这,就是变相软禁的意思了!
龚楠本来还寄希望于西陵钰,这时候,便是哑口无言,眼见着西陵钰自身难保,他也干脆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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