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住二夫人的手,道:“娘,我不怨,以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谁也别想欺负我们!”虽然这个是原身的娘,她也不想对着一张哭哭啼啼的脸,她立刻转移话题,道:“娘,我饿了!”
二夫人命自己的丫头服侍蓝宵露下床洗漱,提高声音道:“幼蓝,紫苏,快,把饭端上来!”
门外候着的丫头忙进来,是清粥,配的两样小菜,蓝宵露饿得前胸贴后背,也不知道这原身小身板有几顿没吃了。
幼蓝帮她盛好了粥,蓝宵露接过,刚想大喝一口,门外一个声音道:“且慢!”
屋里几个人意外地看向这个不速之客,原来是大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身后跟着两个小丫头,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熬得黑黑的药汁。
二夫人脸色有些苍白,站起来道:“周嬷嬷,你这是……”
周嬷嬷面无表情地扫了二夫人和蓝宵露一眼,道:“夫人命老奴给三小姐送来这碗汤药,请三小姐先喝了吧!”
蓝宵露看向二夫人,见二夫人怜惜又无奈地看着她,又联想到自己前天被人吃干抹净,立刻明白,这是一碗避免怀孕的药。
蓝夫人给她送药,自然是怕她经过这件事怀孕,让蓝府传出更大的丑闻。蓝宵露不担心是不是丑闻,但她刚在这个小萝莉身子里重新来过,可不想做幼女妈妈。大夫人这个行为虽然带点强迫,她倒是正中下怀。
周嬷嬷见她没动,以为她不想喝,道:“三小姐,大夫人也是为了你好!”
蓝宵露沉静地道:“端来!”
小丫头立刻上前两步,蓝宵露端过药碗,一口气喝了下去。
满口苦涩直冲味蕾,连口腔都要苦到麻木,她忍耐着,没有露出一丝难受,好像不过是喝了碗白开水,沉稳地把碗放回盘子。
周嬷嬷有些讶异地看了她一眼,见蓝宵露脸色平静,既没有悲戚绝望寻死觅活,也没有以前的软弱怯懦不敢视人。周嬷嬷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到底没说,对二夫人道:“不打扰二夫人和三小姐了!”
“周嬷嬷辛苦,幼蓝,送送周嬷嬷!”蓝宵露安静地吩咐。
“不必了,幼蓝你陪着你家小姐吧!”周嬷嬷又看了蓝宵露一眼,一使眼色,带了小丫头离去。
二夫人看她走了,不由自主地把蓝宵露抱进怀里,痛惜地道:“宵露,委屈你了!”
蓝宵露感觉到她身子不住颤抖,是愤恨无奈几乎哭出却又拼命忍耐的颤抖,她静静地道:“娘,我没事。”又道:“母亲是一片好意,等我吃过饭,得去谢谢她!”
二夫人连哭也忘了,松开手怔怔地看着她。
蓝宵露冲她笑了笑,让幼蓝紫苏把粥端来,二夫人不肯吃,蓝宵露连喝了两碗,才放下碗。休息片刻,道:“幼蓝,你陪我去大夫人院里。娘,我去去就回!”
二夫人看着蓝宵露,眼神似担心又似无奈,但还是点了点头。
走出房间,只见外间里一个小丫头跪在那里,肩膀一抽一抽,却只是无声哭泣。这不是昨天那个叫白沐的丫头吗?
“白沐,你跪在这里干什么?”蓝宵露不解。
白沐磕下头去:“三小姐,白沐没用,没能保护小姐,请三小姐饶了白沐,别把我赶出府去!”
蓝宵露挑眉道:“谁说要赶你出府?”
“我,我犯了这么大的错,三小姐还愿意留着我?”白沐抬起泪眼,可怜兮兮的。
蓝宵露摇头笑了笑,昨天轿子摇晃中,她脑中就有一些片断,先是树林中跳出几个蒙面黑衣人,家丁拦住的时候,她和白沐赶紧逃命,那些黑衣人身手利落,出手狠毒,四个家丁两个轿夫几乎都是一剑毙命。
白沐一边叫救命一边和她狂奔,后面有个黑衣人踢起一块石头,眼见得就要砸在自己身上,是白沐抱住了她,白沐被砸,栽倒在地。她惨声大叫,可是白沐已经无声无息,她以为白沐已经死了,黑衣人越追越近,她只好继续仓惶逃命。正惊慌失措,前面树木里却又出现几个青衣人,和黑衣人缠斗,至于结果怎么样,她再没有记忆,她怎么会被人吃干抹净,是哪一方的谁把她吃干抹净,她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但当时那帮黑衣人如狼似虎,白沐只是个小丫头,想要救她也是力不从心。再说,白沐的确是奋不顾身地护她了,如果白沐没有晕过去,也会和那几个家丁轿夫一样。
蓝宵露笑了笑,道:“起来吧,这事不怪你!”
白沐磕头:“谢谢三小姐!”
“去洗把脸,好好当差吧。别动不动就哭,我不喜欢看人愁眉苦脸的!”
幼蓝不自觉看了她一眼,三小姐平时整天都郁郁寡欢,要说愁眉苦脸,她最愁眉苦脸。蓝宵露只当不见,走出门去,她才漫声道:“有什么就说吧!”
“小姐,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我什么样?”蓝宵露鼓励地冲她一笑。
幼蓝迟疑了一下,在她的笑容中,不由道:“以前小姐怕见生人,逆来顺受,从不会主动去见大夫人的!”
蓝宵露淡淡地道:“那是以前!”
被劫持的事肯定不简单,凭直觉,这个丞相府没有什么兄友弟恭姐妹情深,既然处在弱肉强食的环境里,她只能步步小心。身边的人,在不确定是否忠心的时候,还是保持点距离好。
大夫人住的晴翠院是主院,光上房就有八间,家具都是沉香木和花梨木,雕栏画栋,虽不富丽堂皇却庄整气派。
蓝宵露主动来道谢很出大夫人意料,这个怯懦的胆子比兔子还小的三丫头,居然从容自若地来到她的院子,语速不急不缓,动作有条不紊,态度不卑不亢,但是又挑不出理来,因为她表现得很诚恳,也很恭敬。
周嬷嬷回来时已经详细禀告了送药的过程,她本来不以为意。但现在见了三丫头,却透了几分打量,她真的有那么镇定,那么沉着?
昨天的事,满城风雨,她竟好像与自己毫无关系一般。这是破罐子破摔,绝望到极致的平静,还是真的这么不在乎?这丫头,还是一样娇娇弱弱,好像风吹能倒,可是又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如果现在不是非常时期,这样败坏门风的事,等待她的只有一个死。蓝夫人出身官宦之家,平时蓝成宣也会和她探讨一些事情,所以她比一般人有见识。蓝君义才开口,她已经知道蓝成宣不会对蓝宵露怎么样。
但是作为当家主母,她一定不能让这件丑事还有后续发展,送药是必然,如果蓝宵露拒绝喝药,周嬷嬷已经得了令,可以强行硬灌,这样的顺利,倒出了她的意外。
蓝夫人审视地看着她,她便安静地站在那里,既没有不安,也没有不满。
这时,一个声音轻快地道:“母亲!”
环佩丁当中,一个鹅黄衫子,浅绿罗裙的女子脚步轻快地走进来,她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纤腰一握,步履款款,肤如凝脂,眉若墨黛,眼睛顾盼神飞,唇边含着淡淡的笑意,使那张美丽的脸更是生动,随着身形走动,头上一支步摇一晃一晃,映得她明眸皓齿,娇柔无限。那些个什么香港小姐,环球小姐,跟她比简直弱爆了。
蓝宵露知道在这个时代她是孤立无援的,更不能做外貌控,以貌取人定善恶只会害死她,但是这么美的女孩在面前,她身为女子,也忍不住看了好几眼。不用猜,这一定是大夫人所出的嫡女蓝芙蓉。
蓝芙蓉美目流转,落在蓝宵露身上,却像没看见一样,径自走到蓝夫人身边坐下,笑盈盈地道:“母亲,后天王小姐的生日宴,我带哪位姐妹去为好?”
蓝宵露款款道:“母亲,你和姐姐有事相商,我先告退了!”
蓝夫人蒙昧不明地笑了笑,惋惜地道:“宵露啊,王夫人给王小姐办生日,本来是邀请了芙蓉和你!”
蓝宵露立刻明白了,现在她的京城里名声最臭的女子,要是随了蓝芙蓉一起去参加那个宴会,也不过是自取其辱,被别人的唾沫淹死,白眼瞪死。蓝芙蓉自是不愿意带她,所以知道她来到大夫人这里,故意来说这番话。她识趣地道:“母亲,宵露受了惊吓,身子一直不好,怕是不能陪姐姐去了!”
蓝夫人松了口气,对蓝宵露母女,她初时是恨,后来是不屑,蓝成宣当初以平妻迎娶云青婉,她几乎沦为京城的笑话,当初家主说什么来?说云青婉端庄大方,虽是小家碧玉,却有大家之气。那时她将云青婉恨之入骨。但是一年之后,三姨娘进门,云青婉迅速失宠,后来又有四姨娘,她知道男人的心永远不会专一,而云青婉的地位,连妾也不如,她便也不屑于再恨她了。
相反,她还庆幸,幸好蓝成宣娶的平妻是她而不是三姨娘四姨娘,一个怯懦不争的女人占着平妻位置,总比一个既年轻又有狐媚手段,还生了儿子的女人占这个位置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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