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身有术 15 雪中归人

    修真界一直流传着这样的一句话：“游侠不成亲，苦修不下海。”

    大底说的是游侠喜欢游荡四方，不喜欢在一个地方多做停留，所以，想要安定生活的女子，不会嫁给游侠。游侠大多也很少成亲，因为成了亲，就会多一份牵挂，难以畅快的继续游荡四方。至于喜欢冒险的苦修，却从来不会进入海底苦修，因为大陆上任何一处凶险所在，都比不过苦海。莫说潜入深海，就是在海面上横渡，修真界中的很多人，若非必要，也绝不会渡海的。除了那些以海洋为生活的亡命之徒海匪。

    相传，在很久以前，海洋还没有这么大。后来，不知原因的，海水泛滥，淹没了低矮的大陆。那些大陆上原本留下来的各种阵法之类，依然滞留在海底。无数岁月过去了，有些阵法失效了，有些阵法则在天然状况下愈发完善而凌厉。甚至一些古老的法宝，在如刀的岁月中磨砺的久了，也会自成阵法。

    所以，下海，绝对是活腻了。

    徐清风没有活腻，他只是不想在将来的某一天，面对永远不可能再痊愈的汤圆而心中有愧。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甚至怀疑自己只是一时冲动。毕竟，一年多而已，自己就算喜欢汤圆，也不至于到了愿意为她付出生命的地步至少道理上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徐清风依然还是来了，依然还是潜入了深海区。

    天寒地冻的情况下，即便是有灵气护体，徐清风依然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寒冷，冷彻心扉。徐清风没敢往太深的海域里去，但即便如此，徐清风依然几次差点儿死掉。海洋中凶悍的生物，对于徐清风这样的修真者，似乎很有胃口。若非手中的“步天”，徐清风怕是早就死了。

    即便如此，徐清风还是越来越绝望了哪怕是他终于找到了一只黑殇。

    一个奇怪的阵法，困住了徐清风。

    看不到任何东西，也感觉不到任何异常，徐清风就是站在海底，无法上浮那么一点点。

    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没有任何效果。伸手所及的地方，也摸不到任何阻碍。

    靠着修为憋住的一口气，坚持半个时辰是极限。

    从晌午找到那只黑殇，准备离开，却被这阵法困住之后到现在，已经快要到半个时辰了。徐清风知道自己必须尽快逃脱，不然就要淹死在这里了。

    然而，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破掉这个阵法。

    可以在海底走动的范围，也不过是一丈见方。如同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牢笼。

    毫无疑问，这阵法的阵眼，肯定就在这见方之内。可徐清风找了很久，甚至把脚下的石头都翻了个底朝天，依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这样的海底阵法，最是让人头痛。不论是古老法宝自行成阵，还是古阵遗迹。因为你不能以现如今修真者布阵的习惯来推测古人的想法。在貂蝉留给徐清风的玉简中，记录了一件怪事，说是一人被困在了古阵法中，他努力了很久，依然没有找到阵眼，最终饿死在阵法中。后来有高手找到了他，惊讶的发现，困住那个人的阵法很简单，那个阵法的阵眼，不过是一块狗骨头而已旁边堆了许多看起来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是任凭你想破脑袋，又如何能想到阵眼不过是一块狗骨头呢？

    想要破阵，就必须找到阵眼。

    徐清风吸取了那个被狗骨头困死的家伙的经验，即便是脚下的一块烂石头，他都会用步天剑敲碎。

    不过依然没有任何脱困的迹象。

    一个时辰快到了，再不脱困，徐清风会淹死。

    然而，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一只黑漆漆的生物，正缓缓的朝着徐清风游来。离得还很远，徐清风就注意到了那只生物锋利的牙齿。

    妈的！

    徐清风在心底咒骂了一句。

    暗暗祈祷这阵法能困住自己，也能保护自己。

    但他终究还是失望了。

    那只黑色的生物张开了血盆大口，朝着徐清风疾游而来，并未遭受任何阻碍。

    徐清风举剑挥砍，剑峰被灵力包裹，狠狠的砍在那生物的下巴上，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叮的一声响，证明了那生物的皮肤异常坚硬。

    徐清风心中猛然一震，赶紧倒地，躲过了那生物的冲锋。

    仰躺在海底，徐清风看着那漆黑的硕大的生物从自己的头顶游过。这奇怪的阵法，困住了徐清风，却对那漆黑生物没有丝毫的影响。

    然后，徐清风一眼看到了悬浮在水中的一条小鱼。

    小鱼被那巨大的生物带来的水流冲击的晕头转向，却并未远离。

    徐清风怔了一下，心中一动，猛然挥起步天，照着那一指长的小鱼砍去。

    剑锋过处，海水避让，小鱼的身体断为两截。

    断裂处，一粒明晃晃的东西，出现在水中。

    徐清风眼疾手快，起身一把抓住了那明晃晃的东西。之后试着跃起，竟然成功。

    徐清风大喜，快速的往水面上游动。

    只是，那漆黑的生物再次冲来，徐清风一个躲闪不及，右腿被那生物狠狠的咬住。幸亏有灵气护体，不然肯定要被直接咬断。但即便如此，血还是在海水中散开。

    徐清风吓得哆嗦了一下，一剑刺向那生物的眼睛。那生物倒也聪明，一看长剑刺来，赶紧放开徐清风，从徐清风的一侧游过。

    徐清风不敢停留，手脚并用的往上游。

    总算是露出水面，徐清风连深吸一口气的工夫都不敢浪费，直接从储物戒指里祭出汤圆的那艘小船。

    翻倒在船上，徐清风才大口大口的喘气。

    看着刺眼的太阳，嗅着海风中淡淡的腥味儿，徐清风傻兮兮的笑了起来。

    那巨大的黑色生物终于露出水面，朝着徐清风张嘴咬来，徐清风没有动弹。那小船却突然散发出明亮的白光。

    那生物好似受惊了一般，嘶吼一声，躲开小船，朝着深海游去。

    大雪纷飞，整个小岛上，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徐清风瘸着两条腿，艰难的在雪中穿行。右腿上的伤口，还在咕咕的冒着血。血滴在雪地里，留下长长的一串血红，片刻，那血红又被大雪覆盖。

    “徐清风！！！”汤圆的声音从石室门口传来。

    徐清风看到汤圆，笑着朝她招招手。

    风雪交加中，视线穿过纷飞的雪花，汤圆看到远处一个人影蹒跚而来。

    汤圆急切的转动着轮椅，想要冲过来，面对厚厚的积雪，却又无可奈何。她虽然废了，但修真日久，视力很好，一眼就看到了徐清风受伤的右腿。

    徐清风一直来到汤圆面前，笑着从储物戒指里取出那只黑殇，递给汤圆。

    汤圆接过黑殇，愣了一会儿，忽然把黑殇扔了，之后抬手在徐清风脸上狠狠的打了一巴掌。“你混蛋！”

    徐清风有些意外，揉了揉有些疼痛的脸，看了一眼汤圆颤抖的手，问：“硌疼了吧？”

    汤圆一怔，眼泪簌簌，一把抱住了徐清风。

    汤圆小心的帮着徐清风包扎着伤口，问徐清风，“能免疫一些阵法的黑色生物，应该是黑鲨，大概还没有成年，不然，我的小船也挡不住它，像你那么躺在船上，太危险。都跟你说了，黑殇没用，你又何必”说着，汤圆的眼泪又落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几十年里，即便是刚刚废了的时候，也没有今天的眼泪多。小心翼翼的帮着徐清风清理伤口，心里感动，却又窝着火，帮徐清风包扎的时候，狠狠的用力，见徐清风疼的咧了咧嘴，又有些于心不忍。

    伤口包好，徐清风才从储物戒指里取出那枚亮晶晶的差点儿要了自己小命的东西。那东西如同一粒盐一般，很亮晶晶的。

    汤圆凝眉看了一眼，又捏起来，仔细观察，说，“看起来像是海晶。”听徐清风说了一下遇险又脱困的经过，汤圆又说，“想必是那只小鱼吞了海晶，海晶是海中灵力汇聚而成。很多海晶跟晶石差不多的作用，但比晶石要更珍贵。因为海晶里不仅有灵力，还可能存在天然阵法。有阵法的海晶，价值不菲。”说着，汤圆把那粒海晶交给徐清风，说，“好好收着，等你修为再高一些，就能参悟里面的阵法了。”

    徐清风收起海晶，笑着说，“天然阵法？比人造的如何？”

    “更强！”汤圆说，“未必作用更强，但一定更合理，更符合天道。”

    徐清风应了一声，不甚明了，却也不做追问，看到了汤圆湿漉漉的裤子，准备起身，却被汤圆按住。

    汤圆说，“我自己来。”

    “我没事”

    “我说了，我自己来！”汤圆很坚持，摇着轮椅出去了。

    徐清风笑着躺在石床上，回想着刚才的经历，唏嘘不已。

    修真啊，或许就是这样，一次次的在生死边缘垂死挣扎。有些人挣扎过去了，有些人死了。即便挣扎过去，侥幸过下来了，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因为下一次的挣扎，可能会更辛苦。

    相比在这个“桃花岛”上的平静生活，徐清风觉得自己很幸福。

    汤圆在房间外跟徐清风说话，“高手怎么不说话了？”

    “他啊他快死了吧。”徐清风说，“裁决快要杀了他了。”

    汤圆怔了一下，说，“高手死了，裁决也不用作为阵眼镇压高手了吧？”

    “应该是吧。”徐清风说。

    “那”汤圆说，“裁决曾经是天下第一剑。”

    “你想要？”

    “我要它有什么用，你可以用。”汤圆说。

    徐清风笑了笑，并不是太过在意裁决，而更在意银剑客。

    他在想，银剑客死的那天，自己会不会伤心。

    雪，越下越大，似乎要淹没整个世界。

    天气也愈发的寒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