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满睡到晌午才起,因着心心念念的挂着钱老爹,梦中惊醒过四五次,醒来觉的格外累。许是汤药起了作用,钱老爹精神好了许多,此时正在廊檐下晒太阳。
满满伸了伸懒腰,稍作洗漱后与钱老爹闲话几句,便去了厨房做饭,待会还得给满贯送饭去。因着时间比较赶,满满便挑着简单的做,先热上杂面饼子,再拾掇着炒个大白菜。之前学着秀才娘腌制的萝卜咸菜已经起了坛子,吃起来初时酸辣可口,待回味时又带了丝甜味,既爽口又下饭,很是得家里人的喜爱。
满满提着饭盒去了铺子,谁知满贯竟然不在,帮忙看店的是隔壁布庄的掌柜沈碧若。
沈碧若也算的靖远县县城里的名人,之所以为名人,既不是因为她美若天仙或丑如无盐,也不是因才学过人或女工了得,只是因为她是出了名的愁嫁女,更是待字闺中的姑娘们的反面教材。
沈碧若父母子孙福薄,老来才得了这么个宝贝闺女,视为掌上明珠。老两口想着,以后姑娘嫁入婆家,娘家又没个兄弟撑腰,要是受了委屈可怎么好。于是几经商定,决心买个铺子给沈碧若作嫁妆,等她及笄后,再托媒人找个家境寻常人口简单的人家。如此一来,自个姑娘手里头攥着钱,婆婆、妯娌谁也不能小瞧了。沈碧若自是不知沈父沈母的这番打算,不待及笄便与青梅竹马的远房表哥贾良私定终身。许是年少不懂事,或是两情相悦不能自己,沈碧若在沈母忙着为她相看人家的时,道出已然怀了两个月的身孕。
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纵使沈家父母千百般埋怨也无法挽回,只得领了姑娘上贾家讨个说法,想着既然两人情投意合,事情又到了这般地步,那就由着他们结成连理。谁晓得事情完全没有照着预想的来,先是贾良概不承认与沈碧若私会,贾良母亲破口大骂沈家人不知廉耻,女子未婚先孕,应该去浸了猪笼。沈碧若见贾良完全变了的嘴脸,再瞧瞧贾家其他人那副嫌弃或怜悯的表情,一时间当真是心灰意冷,想死的心都有。一家三口被轰出贾家大门,沈母一口气堵在心窝提不上来,当即晕了过去。好在沈父还算清醒,趁着这等事情还未传开,草草收拾了家什,驾了马车领着妻儿出了城回了河乡老家。因着伤心过度,外加舟车劳顿,刚抵达老家不日便小产了。沈父沈母毕竟心疼女儿,事已至此,不愿过分苛责沈碧若,心里头却憋着对贾家人的气,沈母更是每日暗里咒骂贾家人不得好死。沈碧若瞧着一夜白发的父亲与憔悴不堪的母亲,心里万般自责,也对贾良那个负心人恨到了骨子里。
沈父沈母带着女儿在老家住了八年,直至大显四十五年,即去年,沈父因病去世,年芳二十三岁沈碧若便带着母亲回了靖远县,回了这个阔别八年的沈宅。沈碧若在靖远县的名声算是臭了,好在时隔已久,对于沈碧若的归来,虽然各种声音都有,但没多少时日就过去了。
沈碧若正在给两个姑娘介绍新兴的绢花,见满满提着饭盒进来,莞尔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沈碧若长的不差,鹅蛋脸,眉毛浅淡,似蹙非蹙,眼角略微上扬。
许是没成家的缘故,比起同龄的妇人要年轻许多。一身简约的蓝色袄裙,衬的整个人清爽秀气。刚才那嫣然一笑,娇而不媚,似是春风拂过,让人不由的心生温暖。
对于沈碧若的过往,满满听满贯说过一二。这样的事情,若是放在别的姑娘身上,即便不寻短见怕是也不肯出门再见人了。沈碧若这般泰然自若的出现的人前,这样的心性一般人着实难能岂及。满满对她亲切之余又多了几分敬佩。
待到两位姑娘心满意足的出了铺子,沈碧若把十个大钱递给满满,柔声道:“快收好了。”
满满赶忙接了钱,“沈姐姐,我哥又麻烦你看店了。”
“我们也算得上是邻里,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再说,我铺子里有伙计看着,耽误不了我啥事。倒是满满,人小礼多,每回都这般客气呢!”
“沈姐姐莫打趣我了。自家腌的萝卜条前个才起了坛子,吃着味道不差。”满满说着掀了食盒,拿出一茶壶大小的白瓷青花坛子,笑嘻嘻的递给了沈碧若,“今个特意给沈姐姐带了一份,回头可以做下饭的咸菜。若是吃着不好,沈姐姐可不许还回来。”
“哪能啊,只要是满满做的,就算难吃至极我也要吃净了。”说罢起了盖,捻了一根萝卜条放进嘴里。
满满一脸期待的望着沈碧若,忙不迭的问道:“沈姐姐,味道可还过得去?”
“嗯嗯,脆生生的,很是合我胃口呢!这些我可都带走了。”
满满笑了笑,忽的想起来什么来一般,喊住要走的沈碧若,“沈姐姐,你可晓得我哥去哪里了?”
沈碧若头也不回的答道:“说是去城北的城隍庙接人了。”
“接人?”满满心里头暗暗嚼着这句话,想着满贯去庙里接什么人啊?
许是进了腊月临近年关的原因,铺子里的生意比往日好了很多,满满一个人堪堪刚能忙的过来。
待到傍晚,满贯才满头大汗的回来,手里还提着一摞药包,见是满满在铺子里只是一愣神,随即招呼身后的人道:“快,快进来。”
满满这才发现满贯后头还有俩人,其中一个背着另一个,而且都是她认识的。一个与满贯同岁的狗蛋,一个小满贯一岁的虎子。别看虎子年岁最小,却是身量最高的一个。满满头一回见的时候都忍不住咋舌,没见过乞讨还能长的如此壮实的人。
此刻狗蛋趴在虎子背上,没声没息的。虎子许是太过于焦急,紧蹙着的眉毛快要囧成一个黑疙瘩了,两只眼睛水汪汪的,好似随时都要哭的模样。现下正六神无主的听着满贯的话行动。
满满此刻顾不得出了什么事情,待满贯领着两人火急火燎的进了后院后,忙去沈碧若那里提了壶热水。
“你哥哥回来了?”沈碧若问道。
“嗯,回来了。”满满说罢顿了顿,扭头问道:“沈姐姐,你这里可以熬药的家什。”
“有,我这就去给你拿。”
自始至终,沈碧若都没有多问一句,只是满满临走前嘱托了一句,“有需要的过来拿。”
满贯让满满看着熬药,自己则急慌慌的回家去拿被褥与衣裳。待喂了狗蛋喝完药后,才得空从虎子那里问了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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