猕猴王眼见如此,也不想再让众卿家再那般难堪,便自顾自道:“方才一切,并不只众卿家所见那般简单。大圣爷那一拳,让本王获益匪浅。若是本王有幸熬过自身大劫,必全赖大圣爷方才那一击!”
什么?
一句话,震得满殿卿家目瞪口呆。
猕猴王一口一个大圣爷,岂不意味着早已认定了猴子的身份?
然而,方才尚不自知的众卿家,居然还想弄死那只猴子,简直是寿星公吊颈——嫌命长!
一众卿家顿时便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寒气直冒。
还好,并未像那两位卿家般,强行冒头,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满殿卿家、妖将,想通了关键,都不自觉地离那天狗远了些。
刚才,就是天狗第一个叫嚣,且指使库府总管出头的。
这种危险人物,还是撇清关系为好。
谁都保不准,下一刻,猕猴王会不会开杀戒。
大殿下各种微妙的反应,自然全落在了猕猴王眼中。
“诸位爱卿,可还有谁觉得本王处置不公吗?”
还不公?
开什么玩笑!
就算你要把那只猴子当太上皇供着,也没谁敢再出言反对!
“大王圣明!如此决断,实为我东胜神洲之福!”
异口同声的赞誉,也不知多少出于真心。
“既然如此,众爱卿平身!从今往后,谁若再为难大圣爷,便是不给本王情面!”
猕猴王长臂一挥,满堂卿家才重又站起,唯独军师天狗,还依旧恭敬地跪着。
猕猴王眉头一皱,斜睥着道:“天狗军师,你这是何意?”
“天狗不才,请大王降罪!”
“哦?何罪之有?”
“回大王,臣有罪。恳请大王格去老臣军师之职,以正法纪!”
显然,这是场政治较量。
猕猴王重新回归,不做出番动作,不足以树威,聚拢人心。
但杀鸡儆猴足矣,万一过犹不及,就很可能把刚聚拢的人心,全都打散。满堂朝臣,彻底寒心。
天狗直言自己有罪,直接下了狠招。
若是猕猴王依法严办,必定要寒了众卿家之心。
若猕猴王不办,则是自个打脸。
刚立下规矩,便带头不遵守,试问,之后如何让众卿家信服?
天狗此獠,还真是够毒辣,不动声色便给猕猴王出了个大难题。
猴子听得心头大凛,对天狗的戒心,瞬间又提升了一大截。
“哦?到底何罪?说来与本王听听?”
猕猴王虽远离朝堂良久,但四两拨千斤之道,依旧驾轻就熟。
要治天狗,还得徐徐图之。
“回大王,老臣有眼不识大圣爷,多次冒犯甚至击伤了大圣爷。以臣之罪,恐难再担妖王府军师一职。”
“哦,原来是这等小事。事关大圣爷声誉,本王不便多问。要不,众卿家听听,大圣爷对此事有何看法?”
猕猴王故作轻松地一笑,转头给猴子递了个眼色。
猴子心头一跳,品出了猕猴王眼底的意味。
虽然,在猴子心中,无时不刻不想弄死天狗。但在这朝堂之上,政治博弈,岂有那般容易的?
无论如何,刚才猕猴王为保猴子,力排众议之恩,猴子都不得不报。
要杀天狗,以后有的是机会。
但猕猴王抛出的难题,猴子却不得不为其解开。
猴子深深盯了眼天狗,淡淡开口。
“天狗军师,我且问你——昨日考校之时,你落下的伤,可全好了?”
猴子绝口不提被天狗打伤之事,反而故作糊涂,将昨日重伤天狗的激战,说成了考校。
只是一语双关,考校,既可理解为猴子考校天狗这位后辈,也可理解为天狗考校大圣爷的身份。
这下,又把皮球往天狗身上踢去。
反正,在一众卿家听来,便是眼前的大圣爷大度无比,将天狗的冒犯都当成了考校。
那不计前嫌之态,实乃前辈高人风范。
试问,大圣爷都不计较了,天狗还小肚鸡肠个什么劲?
猴子之话,落入天狗耳中,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那妖猴,明为不计小节,大度相让;暗里却是嘲讽我实力不济,揭人伤疤,着实可恨!
然而,明面上,猴子的确做得滴水不漏,丝毫不让天狗有再行发难的机会。
“谢大圣爷关心!天狗身上之伤,得九转仙丹救助,已无大碍。天狗在此,还需谢大圣爷手下留情之恩!他日有幸,希望天狗还望大圣爷能够不吝赐教!”
此处,那“手下留情”四字,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
复仇之心,丝毫不减。
“呵呵……军师若有兴致,本大圣随时恭候。”
猴子眼底闪过一抹杀机。
看样子,这天狗还是不死心呐。
等老子去花果山下取了自个东西,必定给你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既然大圣爷既往不咎,那此事便算揭过了。天狗爱卿,平身吧!”
眼见大家一团和气,表面上已无什大冲突,猕猴王便再度出声,作那和事老。
岂知,天狗却未依言站起。
“禀大王,臣还是有罪!”
这天狗,烦不烦?
这般有恃无恐,真以为身上贴了免死符吗?
“哦?还有何罪,说来听听?”
做大王,做到猕猴王这份上,也算没谁了。
真不知他哪来的好脾气,能够一而再地容忍天狗。
“臣不知大王尚在人世,妄言大王已故,谣传白桦为凶手。以致妖言惑众,几乎酿成大错。老臣实在心中有愧,请大王降罪!”
“呵呵……还以为多大事。诸位爱卿,本王消失了这么长时间,你等可曾担心过本王安危?”
满殿卿家一听,立马来了精神,皆昂起头,抑扬顿挫道:“大王圣明!大王不在的日子里,我等日夜思念。若大王再不归来,我等还真以为大王归于尘土矣。还好,大王洪福齐天,逆天归来,重掌天下沉浮,实为东胜神洲万民之福!”
猴子坐在殿上,听那戏班子般的说唱,感觉阵阵好笑,却又笑不出来。
“听听,众卿家是怎么说的?本王消失日久,诸位有那不好的联想,情有可原。本王今日重登大位,既往不咎,不咎!”
猕猴王洒脱地一挥手,一副豪迈之态。
“可是……”
“还有什么好可是?”
一听天狗还要叽歪,猕猴王猛地拔高了音调,震得满堂卿家都噤若寒蝉。
“请大王息怒!老臣……老臣觉得,有愧于白侍卫……”
“白侍卫何在?”
“臣在!”
白桦越众而出,一拱手,昂然立于阶下。
“军师所言,你有何看法?”
“道歉!”
短短两字,胜过千言万语,白桦便是这般直接。
猕猴王一听,目视天狗,看他作何反应。
事已至此,天狗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施施然爬起,拱手一拜,向白桦道:“天狗一时心焦,冤枉忠良,实在万死难辞。今日既蒙白侍卫不弃,那天狗便斗胆告罪,望白侍卫不计前嫌,原谅天狗则个。”
“军师言重,白某从未放在心上。”
“好,好,好!如此皆大欢喜,实为我妖王府之福!今夜大摆筵席,所有人共同庆贺!”
猕猴王不欲再听天狗叽歪,索性大手一挥,下令设宴。
此时,猴子脑海中才猛地一闪,即刻恍然。
好个天狗,简直阴险狡诈至极!
他那般做作,不仅在于为难猕猴王,暗中使绊子;而且无形中,更使出了以退为进之计——直接把身上的罪名开脱得一干二净。
日后猕猴王要是想清算起来,必定是要顾忌今天所作论断。
看来,有这肆无忌惮的天狗在,日后少不得猕猴王头疼了。
“大王,你这里还真是好戏连台,叫人看得眼花缭乱呀!”
趁那散朝的功夫,猴子侧过身来,低声朝猕猴王说了句。
猕猴王耸耸肩,无奈一笑,道:“好玩吗?好玩的话,这位子就让给你了!本王担保,今后还有更好玩的呢!”
“切,本大圣没兴趣!”
“那对这个呢?”
“变!”
猕猴王手一动,一套衣裳便穿到了猴子身上。
满朝文臣武将,皆不是未开化之人,俱都衣甲齐整,唯独猴子一个光溜溜的存在。
若是就这么参加宴会,总归不好看。
“切,这玩意,本大圣才不稀罕!”
嘴上说不稀罕,可猴子却动了心,暗暗道——无论如何,这玩意也得学到手,今后做什么事,可方便得多。
猕猴王这么大岁数,眼皮自然不是空的,不住嘿嘿直笑,意味深长。
还好,借了这猴儿身,猴子的神经也跟着大条起来。一转身,即刻被一队队端着鲜果佳酿的小厮所吸引。
想想这两天来,还真委屈了自个的肚子。
要是不先掰上几根香蕉,绝对是对这么多鲜果的不敬!
等等,这么多美食佳酿,为何偏偏独对香蕉感兴趣?
难道,借了这猴儿身,就真的要被身子的本能所左右?
妈d!不管了,先吃再说!
很快,大堂上,便可见一只猴子,上蹿下跳,这里掏个果子,那里掰根香蕉,偶尔抓几壶酒,倒嘴里砸吧几下。
还好,有了猕猴王先前之话,没人再敢拿猴子怎样。
无论怎么胡搞,都由得他去。
很快,大堂之上便张灯结彩,觥筹交错,君臣间喝得不亦乐乎。
满场游走的猴子,这里喝一杯,那里倒一壶,很快便不胜酒力。
就在猴子东倒西歪之时,一只手猛地圈在了猴子肩膀上。
“唔……呃……呃,你……你……是谁?”
猴子满眼迷离,感觉有无数个头,同时在眼前乱晃。
“是我,白桦!大王有请,还请借一步说话。”
“一步?别说一步了,十步都成!”
“唉,看来真喝多了!”
来人叹了口气,不由分说,便架起了猴子。
昏沉间,猴子只觉得越过了喧嚣的众人,穿过一条森冷的走道,竟是要往无尽漆黑之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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