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存打来电话时,叶涵正在做兼职,她瞧了瞧时间刚过九点,这个时候张存应该在上课才是。
“涵涵,我们是好室友对不对?”
“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叶涵压低声音,这个时间段店里正忙着,她百忙之中躲进厕所,可不是为了听她叙说室友情的。
“我的心倒不怎么亏,就怕你听了肾要亏。”她一直都是温吞的慢性子,等她说完,怕是也过了十分钟了。
“不会是被老师发现我逃课了吧?”叶涵很是头痛,当初选选修课时,发现此课是和张存、大宝一起上,她便毫不犹豫的选了,待之后才发现园林专业可上可不上,也只有寥寥几人选了这门课。偏偏陈老师又是较真的性格,每回上课回回点名,三次不来这门课算是白修,白修倒也罢了,缺课者还得写检讨,若是请假还得让班主任签字,委实麻烦。叶涵听了几回课,失了兴致,又因为叶澍没选此课,她越发的没有兴趣。第一次逃课恰逢陈老师没点名,此后胆子越发的大了起来。中午罗徊打来电话问她要不要来店里帮忙?她当场答应了,一来赚外快,二来叶澍也在店里,她想多看几眼已解相思之苦。彼时室友还在睡觉,她换了一身衣服,推了推正在熟睡的张存:“蠢蠢,下午点名你记得替我答到,晚上回来我给你零食。”
张存翻了翻身,卷着被子,半睡半醒之间一脸愁苦,没有回应,像是又睡过去了。叶涵只好去推大宝,让她帮忙,大宝应了。
若是老师点一个走一个,这般如此被发现叶涵心里也好受些,偏偏遇到猪一般的室友,她气得牙痒痒。
最后十分钟例行点名,张存扭了扭脖子,低头玩手机真的好伤脊椎。
“赵文慧。”
“到。”
“方小葵。”
“到。”
“叶涵。”
“到。”
“到。”
教室里同时响起两声到,陈老师推了推眼镜,卷名簿,不打算往下点了。开学第一天他曾说过:“最好不要让我发现你们有代答到或者逃课的。我生性散漫,如果不是学校硬性要求,我是没有兴趣天天点名。若是有发现一个逃课的,其他未点名又没来的人就请那逃课的人吃饭吧,因为他,拯救了你们。”这就是他的箴言:人不再多,抓一个足矣。
抓到一个,他会终止点名。
大宝压低头,小声问张存:“你怎么也替涵涵答到?”
张存趴在桌子上,脸早就红透:“她叫我答的,还说带零食给我吃。”
“她也这么对我说的。”大宝也趴在桌子上装鸵鸟。两人头对头,眼对眼,没人再敢说话了。
陈老师:“叶涵同学,请站起来一下。”他喊了两声,教室鸦雀无声,他挑眉,拿起笔:“那我只好记叶涵旷课了。”
“等等。”张存站了起来,捏着嗓门说道:“老师,我是叶涵室友,她今天生病没来。”
“哦?请假条呢?”
“她那场病生的太汹涌,来不及写请假条就上医院去了,咳咳。”捏嗓门说话可真累,无法,刚才用真的声音替叶涵答到,就怕精明的陈老师察觉。
“可以,那让她回来时,去校医院开个证明,下次上课带给我。”
一选修课,至于吗?张存不露声色的点头:“好。”
下课,众人作鸟兽般各自奔走,偏偏大宝又要去排球协会。张存站在校医院门口很是纠结:“涵涵,要不下回你自己来开证明吧?”张存抠着手指:“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你也知道,我一天到晚躺在寝室,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世道险恶,医院更险恶,我怕进去了真的会被扎一针。”她顿了顿:“我怕痛。”
“我不管。”叶涵压低声音:“你丫的真讨厌,中午问你要不要帮我,你倒好睡成死猪样儿,下午点名反又开窍了。”
“我有反应呀。”张存道:“我皱眉了,还留给你一个45度忧伤的侧脸。”
“不说了,我要忙了,你胡乱编个理由就成。”叶涵挂了电话。
…
顾耐抬眼瞥见的就是这么个场景,小姑娘拎着芒果站在门口贼眉鼠眼的瞧了瞧,复又坐在候诊室外,手脚无措。
“顾医生,我的头真的很痛,要不给我挂个吊水呗?”这女孩已来过几次,顾耐却还是想不起名字,瞧了瞧简历上写的名字:“方晓霞。”
“到!”她端正坐姿,笑的很是娇媚。
“我觉得你这病有些蹊跷,明明看上去没什么大问题,你却还是头痛的厉害,不如你转到大医院看看?”顾耐放在翘着的二郎腿,认真的开着单子:“校医这里只能解决简单的小病。”晚上来校医院的人不多,独独方晓霞占用了大半时间,身上穿着和下午来时不一样的衣服,看来有精心打扮过。
“顾医生,你吃了吗?”方晓霞接过单子小心翼翼开口,她问这话时刚过了十点,这个搭讪可真不合时宜。
“吃过了。”顾耐眼睛里的冷冽在看到张存散去了些,却也没有多祥和,始终带着冷淡的柔和灯光。
“那顾医生几点下班?吃过了也没关系,我可以请顾医生吃烧烤。”
“我不吃辣。”顾耐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心,眼皮儿也有些痛,遇到年纪小的姑娘就是难处理,稍不留神,就会伤到她。可他也过了和小姑娘周旋的年纪。
“那顾医生想吃什么?”她微微靠过来,眼睛里带着些爱慕:“那个…顾医生帮我看病,我又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我就想…就想…。”
“你不用报了,我是领工资的。”他的话等同于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顾耐瞧了瞧门外一眼,张存还是安静的坐在椅子上,他以为她早就等的不耐冲进来,比耐心,他倒是输了。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顾耐例行公事问。他看起来温文尔雅,哪怕心里有不满,也不会直接说出来,只会变着法儿催人走。
方晓霞摆摆手,就差从屁股里伸出尾巴一摇一晃,耳朵上的耳钉亮晶晶的:“顾医生医术高明,我现在哪里都不痛。”
“天晚了,你一个女生回去小心点。”他恢复了彬彬有礼的模样,甚至朝李晓霞弯了嘴角,而后微微放大声音:“下一位。”
方晓霞欲言又止,不得不起身让位,笑意带着几分勉强,待看到进来的女孩拎着水果,眼神不善的瞪过去,这个时间点看医生,要么是真的病的不轻,要么就是同她一般打顾医生主意。
“顾医生。”张存道:“你要不要吃点芒果?”她将食指上勾着的芒果袋放在桌台上,上回她也是这般送他芒果,他心细,自是看到她勒的微微发红的食指。
顾耐再也绷不住脸,笑了起来,目光终于恢复了柔和:“你这是在贿赂医生?”
“哪能啊?”她摆摆手:“买芒果的钱我还得向叶涵要。”
顾耐停笔,活动了颈骨,没在开口。
“你怎么不好奇我为什么向她要?”她又问。其实他就算不问,她仍会转到这个话题,索性让她自己开口。
“不好奇,你那里不舒服?”他问,微微侧身的样子很是闲适。
“有病的不是我,是叶涵。”她想了想,表情甚是为难:“顾医生,能不能给她开个单子,证明她病的不轻。”
“哦?”顾医生还是笑了:“她怎么不过来?”
“她做兼职去了。”
“有病还兼职?”
“所以才要开单子证明她病了。”
顾耐总算懂了:“她逃课被抓了?”
“不全是。”张存觉得从头解释委实麻烦便道:“也差不多。”
“你很喜欢吃芒果?”顾耐又问。
“不喜欢啊。”
话题戛然而止,张存盯着他那笔和摊开的病历单,小姑娘也是个执着的性格,他不开单子,她不离开却也不开口,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很是乖巧。
“按理说没病开单子有些违背规定。”
“我知道。”
“那你还留在这儿?”
张存看了看时间,十点四十了:“再过五分钟,赶在寝室关门前一刻回去,看我这么辛苦,涵涵就不会怪我了。”
“哦?这样?”
她点了点头,抿着嘴笑:“其实不完全是。她今天会买零食回来,若是发现事情没办妥,势必不分给我吃,我这很晚回去,言语说上几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说顾医生不通人情,死活不开单?”顾耐眼睑微垂,难得开了玩笑:“还是说顾医生的单子恰好开没了?笔也没水了?”
张存愣了会儿:“我哪有那么傻?再说她也不会信医院没有单子这种话儿。”她盯着顾耐的侧脸看,倏地他抬眼,两人四眼相对,她才恍然瞥开眼,清了清嗓门儿掩饰尴尬:“不过第一个理由倒是可以借鉴。”
“也可以,不过我不打算给你机会。”他微弯了下嘴角,拿起笔,快速的在单子上写着什么。下半身隐在灯光未照到的黑暗里,张存能看到他微微抖动腿,带着影子也轻微的晃动。
“高处不胜寒的寒?”他问。
“涵养的涵。”她答。
待看到叶涵二字出现在病患这一栏,张存微微松了一口气,接过顾耐递过来的单子。字迹稍稍有些潦草,却比别的医生的字好看耐认许多。顾耐的右手边放着用夹子夹起来的单子,应该是留的底根,她方才想着要不也给叶涵留个复印件,又觉得着实没必要,若陈老师真查到这里来,他也不会来当老师而是去当私人侦探。她微微又瞧了一眼,发现叶涵这张单子除去姓名,竟和最上面摆着的单子内容一模一样。这医生,不会是庸医吧?
“那个,顾医生,谢谢,我要走了,寝室快关门了。”事情办成,她该走人了。
“等等。”顾耐脱下白大褂,里面穿着浅蓝色毛衣,整个人看起来随意不少,他又捞起大衣穿上,却没系扣子:“一起走吧。”他拎起芒果,关了灯,又在锁门的时候将芒果递给张存。
灯光一灭,徒有隔壁药房的灯投过微弱的光。顾耐的视力不是很好,恰好镜子锁在办公室里,他又懒得再取,道:“给我照一下光。”
“哦。”张存掏了掏才想起手机早就自动关机了。她艰难开口:“顾医生,我手机没电了。”
要不我来锁?我视力好?这种话未说出口。顾耐道:“可以了。”他终于找对钥匙口,顺利的锁上了门。
两人一同走出校医院,微风袭来,淡淡凉意。
“那个,顾医生,我要朝左走。”她正要说再见,谁知顾医生点了点头,并无送她的意思。顺带着伸出手,他的手很漂亮,在空气里独成风景。
握手?!
张存握上他的手,上下摆了摆:“谢谢。”,张存握上去还觉得指尖的温度很暖和,坐在空调室里就是好。
“我是说芒果…”他也不收回手,神色没什么变化:“那不是用来贿赂我的吗?”
“哦。”她递过芒果,她以为伟大的顾医生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呢。
“再见。”张存招招手,慢悠悠的往回走。谁知她走一步,后面这厮亦步亦趋。
“顾医生,你家不是住右边吗?”她朝黑暗里指了指。
“也可以从左边走。”他越过她,走在前面,没有回头,手上的芒果袋随着动作晃来晃去。转一个弯,两人还是同路,路经女生宿舍时,顾耐也未停下来,径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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