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意识到自己不及瘸子张身量高,瘦子努力站直,不想让邺城流民小瞧了去。
听到瘸子张在和长宁人争吵,瞎子李伸手摸到自己的拐,也跟着撑站起来。虽然他和瘸子张吵了一辈子架,但到紧要关头,他还是愿意帮一帮瘸子张。
&小哥,你干嘛要在这排队领粥?”瞎子李伸着拐杖,敲地面挪到瘸子张身边。
见质疑自己的流民,一个是瞎子,一个是瘸子,瘦子随即被壮了几分胆。
&什么不领?”瘦子迈出八字步,扯开架势:“别看这粥是施给你们这些难民的,这排队领粥的,可十之都是长宁人……”
听瘦子提起排队领粥的多是长宁人,余慕娴用瘸子张喝粥时,放在城墙上的拐杖,不动声色地换掉了瘸子手中的碗。若不是瘦子提醒,她还真看不出粥棚外里的多是本地人。
余慕娴转身扶住探路的瞎子李,低声问瘦子道:“这又是为什么?这粥不是说好是救济邺城来的流民么?”
&为什么!”见和自己扯皮的人多了个小的,瘦子眼皮一拉,瞪着俩鸟蛋大的眼睛珠子,扯着嗓子嚷嚷,“都是靠天吃饭的!干嘛我们长宁赋税要比邺城重一倍?干嘛我们长宁人要寒冬腊月去开荒……我们长宁人……呵……就该照着上次邺城来的那位余大人说的,坐着把楚国国库吃空!”
邺城来的那位余大人?邺城姓余的不多,能论得上大人的更不多。
余慕娴瞳孔微缩。
难不成长宁起兵与她那爹爹有关联?她爹爹生前上的最后一份折子,似乎就是论长宁兵变之因的。
余慕娴蹙眉正要细思,却见粥棚一动,一个主事打扮的人快步走到了她们一行人面前。
&哎!你小子瞎咧咧什么呐?还想不想要粥了?”主事不怒自威。
施粥的主事是被瘦子的话吸引来的。余慕娴抬眉偷看了瘦子一眼。
而那瘦子,一见官爷来了,随即就软了,连声讨饶:“诶诶!官爷,小的在这儿呢!小的不该……”
瞧着瘦子一副欺软怕硬的模样,而瘸子张和瞎子李都嘿嘿在笑,余慕娴勾唇正欲退出众人视线,却主事的动作引起了视线。
主事似乎没有轻易走的打算呐。
余慕娴静静旁观主事。
主事三十岁出头的模样,一脸肥肉褶子,看得出平日吃食不错。
主事囫囵着将城脚根的流民挨个瞧过,敲山震虎:“你小子可竖着耳朵听好了!上次余大人来,说的可是,按人头纳税,万万不能坐吃山空!”
&他前脚一走,我们的休大将军不是为民请命,提着刀去勤王了么?”瘦子身后一高个儿男子吊儿郎当地拆台。
闻那高个儿男子提到了休高逸,余慕娴瞥到墙角蜷着的叫花子动了。
他为什么动呢?逃到长宁的邺城人不都该清楚,长生郡郡守休高运是休高逸的表兄,休高逸是围攻邺城的北地三将之首么?
若是没有休高逸,许邺城如今还好端端的。
余慕娴抬头望了望长宁城上那干净的连云都没留下的天,心笑,这长宁还是个怪地界,郡守欢喜着与难民施粥,而其守将却在千里之外的邺城作威作福。
低头不再想听主事训斥两个投机之辈,余慕娴转身回到墙角。回墙角途中,余慕娴恰与那从墙底起身的叫花子打过照面。待余慕娴窝回到墙角,叫花子顶上了余慕娴方才的位置,与瘸子张和瞎子李站于一处。
待叫花子围观的时候,主事的处境已经有些尴尬了。
听闻闹事的俩泼皮敢借着休高逸顺竿爬,主事脸色一白,他是长宁人,他自是晓得这两泼皮说的是真话。只是,这话在邺城流民面前说,便是违背了郡守休高运的嘱咐。
主事记得清楚,郡守要他务必稳住邺城流民,莫要让长宁本地人寻衅滋事。
抬袖抹去额上的汗珠,主事抖了抖腮边的肥肉,厉声呵道:“好了!好了!休郡守下过令了,纳税之事,不准提了!还有……”
主事音调一转,露出几分凶相:“你们这两个泼皮,也不要在这群邺城流民面前耍滑头!休郡守说过了,凡是到了长宁地界,无论原来户籍在何处,都是可以去府衙重新造册登基的……”
&日后呢?”站在瘸子张身侧的叫花子抬眼盯住主事那绿豆大小的眼睛。
&后自然算是羊舌国的子民了!”主事腆着肚子,给问话的人一个白眼。邺城陷落,楚帝崩,太子逃,楚地北七郡尽入羊舌国囊中,这是天下人皆知的事情,这小叫花子装什么糊涂。
&何是羊舌国的子民?”叫花子挤到了众人面前,扯着嗓子嚷嚷道,“你家郡守,深受皇恩,如何敢公然叛国?”
叫花子话音未落,邺城流民中立马有几个衣衫褴褛的壮汉站了起来。
&城人自是该是楚地属民!怎会与那羊舌人为伍?”
&们郡守休高运大人原是我们邺城人氏,怎么,一场仗打得就数典忘祖了?”
&啊!改明儿,我们一起回邺城,问候问候休大人的祖坟,看他的先人认不认他这个羊舌国子孙!”
……
&怎么说话呢!”主事见局势有些失控,急得“呼呼”喘气,“你们邺城现在不也是羊舌国的地界么!又比我们长宁好多少!”
&么好不了多少?”被气氛带动着,瘸子张染上几分义愤:“主事儿大人,您可千万别忘了!前些年,长宁春灾,长宁人借着楚国人的名头,吃了我邺城多少粮食!怎么邺城一失,你们长宁人就成了羊舌国的子民?”
&主事见与他作对的是一个瘸子,正要命人将瘸子张抓住,却被一个打马而过的少年制止。
&主事!你可是又忘了爹爹的嘱托!”坐在马上的休平治一手摆弄着软鞭,一手摸着其□□的白马。
&马!”站在一侧的叫花子扬眉赞叹完休平治□□的白马,高声与休平治问道,“不知小公子是姓楚还是姓羊舌?”
&被问及姓氏,休平治侧目看向站在崔主事对面的叫花子。
&什么有什么打紧的?”休平治扬唇一笑,“长宁,长宁,取得就是长治永宁之意。爹爹代天巡牧,只要让一方百姓长安长宁就是,百姓又有几人会在意爹爹是姓休,姓楚,姓羊舌?”
话罢,休平治又看了叫花子一眼,道:“你这人有意思,若是闲来无事可来郡守府寻我!”
&定!”叫花子闻声还了休治平一拱手,目送休治平打马过街,心道这休高运的儿子真有意思。
见休治平走了,主事覆手晃到叫花子面前,试探道:“小兄弟,方才小公子的话你可懂了?”
&是懂了!”叫花子眼底泛着寒光,“这天下大志,需由我辈有傲骨者承之,至于剩下那些吸附家国骨血的软骨头,呸!就让他们做那羊舌国的子民吧!”
&又遇到个硬骨头的?”主事挥手止住分粥的铁勺,心道,郡守大人只要他善待流民,并没要他善待刁民。像眼前这种喜欢动摇民心的刁民,尤其善待不得!即便小公子与他有想交知心,小公子也不会为了个叫花子和他撕破脸皮。
思及处置这小叫花子不会碍着他官途,崔主事阴笑道,“那今日,本大人还想看看,究竟是你骨头硬,还是这本大人的王法硬!”
&人……”听出崔主事口气不对,瞎子李伸手摸到叫花子的肩膀,讨饶道,“这是瞎子的孙子……他打小就脑子不好使,还喜欢乱说话,您可万万不要和这小子一般见识……”
瞧到瞎子李搅合到那群一心要捍卫王统的叫花子里,余慕娴连忙从暗处朝着人群里走。她可不能让那叫花子把瞎子李连累了。
&爷……”余慕娴的呼声与主事“来人把这群人押着去垒石场那边观刑”的声音混在一起,乱糟糟地,引起了一阵小骚动。
&爷!”见邺城流民都朝自己这边围着看热闹,余慕娴随即扯住主事的袖子,打着哭腔,“求您放小的爷爷一条生路!小的愿意跟您去府衙造册!”
余慕娴看得清楚,这施粥主食在此处刁难她们的目的,即就是想要她们去府衙造册,做羊舌国子民。
&被余慕娴口中的造册打动,主事挥手暂停了士卒抓人的动作,“这个嘛>
主事正要答应,却被叫花子打断:“这小子都是乱说的!”
话罢,叫花子盯着主事那晦暗难明的眼睛,努力挣开被士卒按住的手,冲着余慕娴喊道:“余小子!你可撑住了!千万莫要在羊舌国国人面前丢了我大楚的脸!”
&余慕娴正要张口撇清她与那叫花子的关系,却被官差堵住嘴。待她转头一看,发现那叫花子也被堵上了嘴。唯有瞎子张,只是被捆住手。
&唔唔——”叫花子拼命的挣扎。
&你小子,还真是嘴硬啊!”主事鄙夷地看了被住嘴的叫花子一眼,正要细说。却被叫花子踢了一脚。
&哟!”主事痛呼一声,恼羞成怒道,“来人,把他们三个一起去垒石场观刑!”
听到主事要她们去垒石场,余慕娴顺从地跟着官差走。去垒石场,不过是去卖苦力,没什么大不了。依着余慕娴的经验,她们一行在里面待不了几日,就能被放出来。毕竟她们老的老,小的小,搁在垒石场里也是吃白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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