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从未觉得,十二月的凉风会如此刺骨。
女人尖锐的声音落下之后,她怔怔的站在原地,浑身冰凉透顶。
她刚刚说,席琛十四年前被绑架了,而主谋是她的亲生父亲。
她刚刚还说,她曾经救过席琛钤。
过往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排山倒海而来,女人脸上渐渐血色褪尽,她的眼眶通红,脚下不受控制的倒退了一步。
唐卿馨很满意她这副模样。
她笑了笑,又上前了一步,轻轻的问:“记起来了吗?”
话落,子衿倏地瞪向她,通红的眼睛里带满了警惕和恨意。
唐卿馨一愣,旋即失笑:“怎么,还没记起来?以为我在骗你?”
女人看了她半响,眼眶里的眼泪摇摇欲坠却始终没有砸下来,她好似很疲倦,一声不吭的绕开唐卿馨,步伐玄虚,只想离开这里。
可是唐卿馨就是偏偏不如她意。
她转过身一把扯住她的手臂,尖锐的声音在夜里突兀的响起:“宋子衿,你以为你这样逃避有用吗?”
子衿被她用力一扯,直接踉跄的后退了两步,险些栽倒。
耳畔不断的传来唐卿馨夹着恨意的声音:“宋子衿,你的父亲曾经想至他于死地,你就算再逃避也改变不了这些事实!”
“放手。”
女人的声音很轻,很凉。
唐卿馨微微一怔,她没有松手,而是更加用力的攥紧她的手臂,嗤的一笑:“怎么?就这点程度就接受不了了?”
女人嘲讽的声音刚刚落下,子衿就蓦地转过身,逼视着她的眼睛,轻声问:“你想看到什么?”
唐卿馨一顿,她走前了一步,又一遍的问:“告诉我这些,你想看到什么?我和他分手离婚老死不相往来?”
子衿说到这里,低低的笑了起来,有晶莹的泪水从眼眶中不停的砸落,她说:“你做梦吧,我死都不会离婚的。”
女人的眼底闪过一抹决绝,唐卿馨浑身一震,她要的可不是这个结果。
思及此,她扯了扯僵硬的唇:“宋子衿,知道这些真相之后,你还能和以前一样那么坦然的接受他的好么?”
子衿低笑:“我不能,难道你能吗?”
唐卿馨眸色一沉:“宋子衿,都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了,你这样逃避有意思吗?”
“逃避?”
女人咀嚼着这两个字,忽的一笑:“你怎么知道我是在逃避而不是太爱他?”
余音落下,唐卿馨刚想说话,却瞳仁一震。
子衿也是微微一怔,她发现了,唐卿馨的视线看得根本不是她的方向,而是越过了她,停在了她的身后。
身后……
她微微仰起头,努力的想要把泪水给逼回去。
唐卿馨怔愣的看着女人后面的那一抹挺拔的身影,他正缓慢而沉稳的走来,容貌英俊如斯,身上穿着一身的黑,双手随意的兜在上衣袋子里,整个人融合在夜色之中,显得格外冷漠和孤寂。
他不是……
晃神间,男人已经走到了子衿的身后。
他淡淡的看了一眼唐卿馨,然后将目光停留在女人的背影。
唐卿馨失语半响,呐呐的开口:“你不是去美国了么?”
席琛眺眸看着她,声线听不出喜怒:“谁跟你说,我去了美国?”
“邵言不是在美国出事了么,你怎么……”
“所以,你怎么知道邵言出事了?”
男人的声音很平淡,唐卿馨反应过来,一下子噤声了。
她懊恼的捏紧垂在身侧的五指,刚刚一时紧张说漏了嘴。
男人没有一丝的诧异,他没有再去看她一眼,而是将视线落在了一直沉默的子衿身上,他说:“风凉,回家吧。”
女人的睫毛轻轻的颤抖,她动了动蜷缩着的手指,半响,她才说:“好。”
席琛平静的握住她的手,在发现她的手十分冰冷之后,不动声色的皱了下眉。
他的大掌紧紧的包裹住她的小手,然后将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转身就要走。
见状,唐卿馨脸色一沉,反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她冲着男人的背影尖声道:“宋元山千方百计的想要你的命,你把宋氏整垮了,就不怕哪一天她也做出伤害你的事么?”
子衿倏地停下了脚步。
身旁的男人也一同停了下来,他没有转身,冷漠的声音在漆黑的夜色里幽幽响起,他说:“我的命本来就是她的。”
闻言,唐卿馨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生生的卡在了咽喉里。
他说,他的命是宋子衿给的,所以哪怕那个女人真的做出了伤害他的事,他也甘之如殆是吗?
想到这,唐卿馨不由的瞪大双眼,疯了,她真的觉得席琛疯了。
不然怎么会说出这么荒唐的话!
子衿也是没有想到男人会这样回答,眸子微微一滞。
她察觉到了男人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下意识抬眸看了他一眼,正好对上了他漆黑幽深的瞳仁。
心脏,轻轻的瑟缩了一下。
他笑:“走吧。”
子衿点了点头,跟着他的步伐走。
身后,唐卿馨还想跟上去,下一秒,男人阴阴凉凉的声音传了过来:“管别人的家事前,先处理好你的事情。”
女人脚下倏地一顿。
他又缓慢的说:“如果我没猜错,唐氏应该也存活不久了。”
说完,唐卿馨瞳仁剧缩,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人已经走远了,她才慌张的掏出手机拨打了一通电话。
她绝对,绝对不能重蹈乔冉的路。
……
……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上。
窗外灯红酒绿,车厢内很安静。
从上车到现在,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子衿靠着椅背,静静的看着车窗外一幕一幕的浮光掠影,眸子有些暗。
隔了好久好久,她才突然问了一句:“你今晚想和我说的话,就是这些吗?”
开车的男人面色如常的嗯了一声。
男人简单的一个音节,却令女人的心脏用力的撕扯了一下,怪疼的。
所以说,唐卿馨说的,都是真的。
宋元山真的曾经想要至他于死地。
而她,还救过他。
她救过他……
子衿不知想到了什么,缓慢的伸出了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男人余光瞥见这一幕,眸子又黑又沉。
脑袋上的那一条疤,原来是救了他。
子衿摩挲着那条狰狞的疤痕,忽然有点想笑,可是不知怎么的,眼睛却十分的酸涩。
原来啊,他们那么早以前就见过了。
不是八年前在便利店门口,而是,十四年前在生死边缘。
隔了良久,子衿平静的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认出我的?”
席琛沉默了几秒,淡淡的说:“八年前,你在便利店门口叫住我的时候。”
“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叫住你,我们是不是就这样错过了?”
“不会,我会继续找你,而且一定会找到你。”
男人笃定的语气,令子衿的心脏一缩。
她偷偷的擦掉眼角的泪水,看着窗外,轻声说:“席琛,这些年你真的从来没有怨过我吗?”
席琛微微抿唇,他看着前方,说:“有的。”
子衿一颤,他又轻缓的说:“可是与恨无关,我怨你,只是因为你从来不知道我的存在。”
泪水,啪嗒啪嗒的砸了下来,子衿咬唇,哽咽:“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呢。”
男人眸子氤氲,笑:“我怕说了,你会避我如蛇蝎。”
停顿了一下,他突然将车子靠边停了下来,侧首看着她,眸子在昏暗的车厢内,又黑又亮:“好在,你够爱我。”---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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