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不是。”寿春县主坦坦荡荡地起身,神情里毫无愧怍,“您有自己想得的东西,我自然也有。再三叩拜,只是为了让郡主放我一马。”
“放你一马?从何说起?”郦书雁问道。
寿春县主却含着歉意道:“妾不能说,只能祈求弘农郡主的原恕。”
郦书雁心中警醒,轻轻一笑:“什么原恕不原恕的,称不上那么严重。”看来,寿春县主是个远比新蔡公主聪明、心机深沉的人。她初时还以为是寿春心甘情愿做新蔡的走狗,现在看来,走狗是谁却说不定了。
寿春县主听见郦书雁模棱两可的回答,高兴起来。她自顾自地在郦书雁身边的座位上坐下,憨厚的脸上满是哀愁:“我虽是嫡女,却生得不美,母亲也不受宠。为了一筐冬令用的红罗炭,我的丫鬟们都要和庶出姐妹们抢上好久。”
她说到伤心处,呜咽不止。郦书雁却并未安慰她,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转头对春柔道:“这茶陈了,分下去给三等丫头吧。”
春柔连忙应了,下去散发茶叶。寿春县主不见郦书雁理她,脸上讪讪的。郦书雁温声道:“县主有什么话,就快说吧。天色晚了,我要睡了。”
寿春县主急忙道:“我命不好,生得如此惨,所以才要在姑母手下讨生活。郡主,你……”
她还未说完,便被郦书雁打断了。郦书雁神情冷漠,不复先前的柔和:“县主,我问你,你的日子与我有什么关系?”
寿春县主一愣。
郦书雁又道:“你说自己可怜,你死于非命了么?还是你从小就被人卖入花柳之地?抑或是你从小就被人逼着干活,无依无靠?”
“……你……”寿春县主教养再好,也要发怒了。
郦书雁将手一抬,打断了她的话,冷声道:“县主,这些于你而言,是遥不可及的东西,于我而言,却是确实存在的。——县主如果真不知道,就问问自己身边的奴婢,看看他们谁的身世不比你可怜。”她转头对紫藤道,“紫藤,送客!”
紫藤唯唯诺诺地送走了寿春县主,回到郦书雁身边。她担心地问道:“小姐,寿春县主会不会生气?”
“会。但是,我讨厌她说的话。”郦书雁冷声道,“她倒了霉,就想着把天下人拉下来一起受苦,才会甘心?想得也太美了。”
紫藤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郦书雁不再多说,自去熄了灯歇息。
次日,宫中便有旨意下来。皇帝厚赐了财帛给郦国誉一番,绝口不提成亲的事,就像新蔡公主从未来过郦府一般。此外,又对郦书雁颇多赏赐,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总管太监安德贵将圣旨交给郦书雁,仍是满面堆笑:“小的先恭喜郡主了。”
“不忙,安公公,”郦书雁对安德贵也保持了面子上的敬意,“敢问皇上是为什么赏赐我的?”
“这个么……”安德贵眨了眨眼睛,将郦书雁引到边上,低声道,“长孙小将军率了七千将士,大破喀什噶尔。”
原来她只是借了表哥长孙瑜的光。郦书雁松了一口气,微笑道:“多谢安公公。”
“不敢当、不敢当。”安德贵连连辞谢,“能为郡主效劳,是小的的荣耀。”
郦书雁给紫藤递了个颜色,紫藤立刻上前,将一张面额不小的银票,塞到安德贵袖中。安德贵一边道:“这怎么好意思?”一边笑呵呵地收了。
“我家里有事,不便留安公公了。只好略送些阿堵物,与安公公赏人、吃酒。”郦书雁含笑道。
安德贵会意,笑着主动告辞。宣旨天使走后,郦书雁转向阴着脸的郦国誉:“父亲,你对这件事如何看?”
“一切还算顺遂。”除了这个比他还要受人尊敬的女儿之外。不过,这个问题和新蔡公主比,简直是纤芥之疾,不必在意。
郦书雁装作没有察觉他的表情变化:“父亲,你夺情还顺利么?”
“顺得很。”郦国誉答道,“皇上着意把户部交给了我。”
“那就好。”郦书雁含笑道,“其实父亲不必非要与秦王、齐王联姻,也可以在朝中站稳脚跟。”
郦国誉又何尝不知她说的道理?他叹道:“物苦不知足,得陇复望蜀。为父知道这一点,可是,为父也不能回头。郦家系在为父身上啊。”
郦书雁劝不动他,轻轻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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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考将近,便是以郦绰这样的聪明才智,也在家里看起了书。他房里的冰盆坏了,看了几天,只觉得热得昏昏沉沉的,忍无可忍地去找郦书雁。
郦书雁也正在百~万\小!说,看的却是一卷艳情小说。郦绰长眉一挑,语带怨怪:“为兄在那边死读书,你倒好,在这里落得轻巧。”
“这话好不稀奇……”郦书雁手上的书被郦绰抽走,打了个呵欠,“大哥,科考的是你,又不是我,我在这里看百~万\小!说,干你什么事来?”
“哟,看的还是《谭意歌传》。”郦绰翻了翻手上的书,笑道。
郦书雁懒懒道:“是啊,看看这些文人是如何意淫的。”
谭意歌是前朝读书人写的人物。她沦落娼门,却誓不卖身,好容易得了个良人,良人被人说了几句,又被母亲逼迫,竟也弃他而去,另娶他人。谭氏却始终守节、清贞,直到那新夫人去世,谭氏才将自己嫁给那良人。
“天下人无不想把好事都归给自己。”郦绰微笑,“却不知哪来那么多的美事?”
郦书雁笑了一会,正色道:“大哥,我少不得要打扰你几日了。”
“但说无妨。”郦绰道。
郦书雁点了点头,缓声道:“我想要大哥用达奚裕之的名义,开一场诗会。——一定要请徐绎之与会。”
她报复了那么多人,也是时候着手收拾徐绎之了。郦书雁轻笑,不止是他,还有他那贪图钱财、狗眼看人低的老母。
别人的孝道是奉养父母,偏偏他徐绎之的孝道是踩在她的头顶!做出这种事,难不成还能不付些利息?
“好,我帮你。”郦绰思忖片刻,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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