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影壁
“这是什么?”
王敦借着身后红帐子里面诡异的光芒眯起眼睛细看,发现胡橙手上是一枚闪着金光的小东西,远远的看过去似乎是个小金块儿的模样,胡橙的手指非常修长,托举的姿势俊俏优美,不知道为什么,王敦几乎能感觉得到他指尖儿上面的冰凉,如果是在酷暑难耐的夏夜,被他的指尖划过脸颊的话……
“你在看什么?”胡橙发现王敦的眼神有些迷离,伸手在他眼前一晃,把手心里的东西直接递到了他的眼前。
“没什么!”王敦一心虚就提高了音量。
“这是一枚小金锞子,是状元及第图样的,可能是过年过节家里大人给的吧,你看,背面还刻着一个王字,应该是王家府上去银楼定做的,才会有个姓氏用来区分。”胡橙拉过了王敦的手,把金锞子放在他的手心里,他的指尖果然冰凉,王敦的手被刺激得本能地握了一下,没握住,胡橙已经撤步抽身往后退了一步。
“唔,所以说,这个孀居女孩子们的大姐头,竟然有办法把本来已经跟女孩儿们结婚的男人的尸首弄到自己的红帐子里,然后在分发给自己手下的小妹?”王敦回头看了看红帐子,又往前看了看董家小姐的坟墓,猜测着其中的来龙去脉,利害关系。
“这么说倒是解释得通,可是这女孩子道行能有多高,竟然可以驱使这么多的蛆虫。”
胡橙有点儿不明白,如果是灵气比较高的动物之间还说得通,就好像狐狸和老鼠一样,他身边有小财,各位哥哥兄弟们身边也都有别的听差,都是源于两族之间在上古之战之中排下的隶属关系决定的,世世代代不可更改,可是蛆虫这种东西根本没有灵气,不过是东西腐烂之后变成的,为什么可以被这个女孩子当做搬运兵一样的使唤呢?
“也许已经修炼成了尸魔也说不定,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们倒没必要惊动她,只要找到跟穷鬼定下契约的那一家出嫁的少奶奶不就行了吗?”
王敦知道有的坟历经千年,吸收了日精月华之后,里面的东西是相当难缠的,而相对来说那个他在梦境里见到的少奶奶最多不过几百年的道行,在粽子界就是个傻白甜,要解煞应该不难。
“如果她真能袖手旁观倒是不错,可就怕……这女孩子既然能掌握义地这么多人的冥婚,只怕也不一定会看着咱们在她的底盘撒野。”胡橙深吸了一口气,大有虽千万人吾往矣壮士断腕的决绝,大步流星朝着王敦走了过去。
“哎?我……”王敦正要自卫,胡橙早就绕到了他的身后,走到红色的主帐之前去看看正主儿的墓志铭。
这算不算是自我意识过剩啊,王敦心里竟然莫名失落了一下,不知道那些明星都是怎么过的,如果一个天天给你留言撒花跟着你po出的每一个角落去晒一模一样吃喝玩乐图片的私生粉哪一天忽然取关了,男神女神们也会怅然若失吗?
“真是冤家路窄。”就在王敦脑补娱乐圈文的时候,忽然听见胡橙在前面低咒了一声。
“怎么?”
“就是她,那个少奶奶。”胡橙伸手一指,墓碑上赫然几个大字:菱州贞节夫人陈氏墓,墓碑的背面还写着这女孩子的生平,什么出身诗书旧族,嫁与皇粮催头家中长子,一年丧夫,投缳殉节等语。
“奇怪,她是死在家中之后得到了朝廷的封赏,才葬在贞节堂义地的,照理说应该是个外来户,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势力驱策这些女孩子们呢?”王敦蹲下身子伸出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墓碑,脑海里莫名其妙浮现出了胡橙投缳时的样子,心里一紧,赶紧摇了摇头。
“现在很难说,不过我觉得肯定跟她帮助其他姐妹结冥婚有关系。”
贞节堂义地里面埋葬的女人最渴望的是什么?也许就是正常的夫妻生活吧,如果是中年以后丧夫的,多半都有子嗣,亲生孩子一般不会忍心把母亲送到这种地方来,再说年老守寡的即使在立法严明的古代社会,门前闲话也不多见,没必要送到这种地方来避避嫌疑,当然也就剩下年轻貌美的女孩儿到这儿来了,他们青春丧偶,一定积攒下了许多怨气,而这位贞节夫人倒是很会体贴姐妹们的苦衷,竟然办起了婚介。
“为什么非要她当婚介啊?”
“她是正式受过封赏的,看来夫家财大气粗,不知道打点了多少门路才讨到了这么一个封号,而且相对于其他老死在这里的节妇们来说,她前头还有一个烈字,是别人没有的。”
烈女,不惜性命维护礼法的女人,真是讽刺啊,王敦心里吐槽,他明明看见是那些坏人害了胡橙,不,是那个少奶奶,可是当时的那种心情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从浴缸里爬出来好几天小心肝儿还在扑簌簌的乱跳。
“进去看看再说。”胡橙摘下纯皮手套,双肩一耸,身上的风衣应声而落,王敦非常有眼力见儿地一个箭步蹿到他的身后给接住了,一面忍不住想要抽自己一个嘴巴,怎么就那么贱呢?你才是大掌柜的,这衣裳架子的差事倒是干得6666。
“多谢。”胡橙回头看着王敦充当了小财的角色,倒是也不敢拿大,和蔼可亲伸手就要脱他的衣裳。
“不不不不不用了,我下斗儿的时候穿大衣裳不碍的、不碍的。”王敦往后缩缩缩缩缩,一面把胡橙十万一件一律十万一件的大衣叠好了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背包里。
“随你。”胡橙一击不中,没有继续扒衣见君,而是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握住了王敦的手,两个人一起走进了红帐之中。
……
“这是……”
王敦没想到,他们迈入红帐之中的那一刻,竟然闯进了一座庭院深深深几许的大宅子里,绕过影壁看见垂花门,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何以这等眼熟?
“怎么了吗?”胡橙发现王敦下意识握紧了他的手,就回头看他。
“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很眼熟?”
“嗯?没有啊……”胡橙四下看看,似乎对这座深宅大院并不熟悉的样子。
“是吗,那可能是我想多了。”王敦也有点儿含糊了,不过他从那个年代一路走过来的,说起来串过的宅门儿也无数,其实建制都差不太多,可能是内存不够记忆重叠了也说不定。
“再往里走走看吧。”胡橙拉着王敦刚要走,忽然又停下了脚步,非常戒备地侧耳倾听着——他们的身后,又非常微弱的呼吸的声音!
“大柜,你先别回头。”胡橙吩咐了一句,猛地回过身来抱住了王敦。
“哎?”王敦全身的肌肉瞬间紧绷了起来,手足无措地被活活儿吃了豆腐,活像个睡的正香却被主人从笼子里捉出来玩耍的仓鼠,一瞬间就呆逼了。
“嗯,是她?”胡橙的声音充满了疑惑,渐渐地放开了王敦。
“二掌柜的你……”王敦抬眼一看,发现胡橙的眼睛里那种海水江崖一般的水绿色尚未完全退去,修长的手指尖端原本修建的干净平滑的指甲这会儿变得水葱似的尖锐,里面隐隐含着一种暗夜一样的黑,看上去妖娆冷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去参加什么音乐节,一股子摇滚范儿。
“别怕,慢慢回头看。”胡橙收起了自己的攻击状态,对王敦点了点头。
“唔。”王敦对于胡橙这种攻心为上钝刀子杀人的保护方式感到苦手,其实他胆子也不小,不然不会接到解煞的生意,就是应激反应大了一点,没事儿嚎叫一下。现在有了胡橙,似乎总是一种老母鸡的既视感护着他,倒让他更加提心吊胆起来,这就跟战场上吃了枪子儿倒是不可怕,最可怕就是告诉你今天之内枪毙,还不给一个准确时间一样,简直活炼人。
王敦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过身去,果然浑身又是一个激灵,因为就在他们身后的影壁背面,活活地钉着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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