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敦身体素质不错,养了两天病就好了,这几天除了上茅房之外没怎么下过地,憋坏了,刚刚不烧了就爬起来出去遛弯儿,说好了是在胡同儿口走走的,一走就走遍了四九城儿,大清早出去,掌灯时候才回来,还带了爆肚儿和门钉肉饼,结果一进屋就傻眼了。
“这啥?”
“哦,你回来了。”胡橙正在他的房间里拾掇,看见大掌柜的进屋,很规矩地站直了一下,又摘下墙上的布掸子给他掸掸土。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王敦往后跳蹿了两步,跑到门外自个儿抖毛,一面伸长了脖子好像甲鱼一样来回摆动着,看着屋里那个他不怎么认识的物件儿。
“哦,这个吗?是胡桃新给做的木器,说原来的那一个太旧了,体积也小,两个人洗澡不方便。”胡橙淡然说道。
“澡盆吗?”王敦掸完了土进了屋,看着那个疑似心形浴缸的容器,心里暗搓搓觉得自己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面出现了严重的偏差,别看胡桃面瘫话废,心里竟然是粉红色的,这是妥妥的闷骚啊。
“嗯,我说等你回来再议,他说没关系,上一个澡盆也是用他打的,材质都一样。”胡橙实话实说。
那倒是,王敦念旧俭省,每次大桃树往下掉落粗壮一点儿的枝干他都会收集起来,用来打造一些木器,这个澡盆也是百十来年前的物件儿了,最近确实漏水,不过两个人洗澡不方便又是什么鬼?
“内个,你不是说以后不一起洗澡了吗。”王敦看着胡橙在透明浴室里拾掇新澡盆,有点儿心虚地问道。
“你觉得分开洗的话进行得顺利吗?”胡橙反问。
“额。”王敦卡壳儿了,确实,没有胡橙,他想象不出那个女孩子的脸,无法带入,这种事在之前的解煞之中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而且也浪费水。”胡橙给出了一个非常有力的说辞。
好吧二掌柜的,在节约水源这个问题上,你完全睡服了我。王敦心里暗暗喝彩。
……
两个人泡在水里,有些尴尬地对坐着,上一次是胡橙夜袭,等王敦醒了才发现被人看光光,而这一次却是直接赤诚相见,王敦把整个儿身子都埋进了胭脂水里,只留下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谨慎地盯着胡橙,似乎觉得这个年轻漂亮的帅哥会随时扑上来。
“你在干什么。”胡橙发现他拿了下册,伸手一拦。
“上册不是被你拿走了吗?”王敦无辜地说。
“如果不看同一本书的话,我们是无法进入同一个场景的。”胡橙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可是这样坐没办法看同一本啊。”王敦乖乖地跳进了陷阱里。
“那就同向坐。”胡橙干净利落地一句话,把自己手里的本子塞进王敦的手中,身形一潜,淹没在了比原先宽敞了一些的大澡盆里,再一冒头儿,直接从王敦的双臂之间钻了出来,不过他手脚很规矩,身体蜷缩了起来,跟王敦之间保持着距离微妙的缝隙,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肌肤碰触不到对方,却能感觉得到彼此的身体因为泡在温热的洗澡水里而散发出来的氤氲。
“哎?这……”
“怎么,你想让我抱着你坐?”胡橙回头看着王敦,完美的侧脸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比女孩子还要纤长卷翘的睫毛,让王敦立刻翻起了白眼不敢直视。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王敦的眼睛翻愣的好像一只柴犬。
“嗯,那就开始吧,我不挡着你。”胡橙稍微向下滑了一下身体,比王敦矮下去了半头,让他刚好可以从他的头顶看到自己手里拿着的本子。
胡橙的头发非常漆黑浓密,现在是干净利落的短发,可是王敦知道他本体的黑长直更有味道,如果梳起现在女孩子们中间流行的半丸子,一定是个轻裘长剑的五陵少年。
一个、两个、三个,胡橙的头上竟然有三个旋儿,王敦想了想,他们几个老表小时候互相给对方捉虱子的时候曾经看到过,张涛也是三个旋儿,常听人说一个旋儿横两个旋儿愣三个旋儿打架不要命,他倒是知道张涛是个大杀器,没想到胡橙也是这么个人设啊。
“你在看什么?”胡橙回过头来看着他。
“没……没什么,数数你的旋儿。”王敦很老实地回答道。
“哦,我有三个旋儿,小时候哥哥们也常常给我数。”胡橙才看了一个自然段,还没有怎么进入状态,这会儿被王敦撩了起来,忽然也有点儿少年心性,从水里跪坐了起来,就着比王敦高出来的身形往下看。
“让我看看你的,你有……”胡橙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然后脸色有些诧异地看着王敦红扑扑的脸。
“你没有旋儿。”
在民间传说里,头旋越多的人性格相对来说也越复杂,那么没有头旋意味着什么,这个人没有性格?
怪不得王敦总是一副温吞吞的样子,活像一杯牛奶成了精,温润得让人没办法对他生气,那种温柔让人忍不住想要信赖他、依靠他,哪怕只是聊聊天,都会有一种“如果是他听了还觉得没问题的话,应该就会没事了”的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没,可能是长得太靠前了,是个美人尖,你没瞧见。”
王敦伸手沾沾水,用修长的手指把额前的头发向后梳起,露出自己光洁的额头,果然有个美人尖,如果是在古代的话,他的装束一定比现在还要漂亮。
“哦,念书吧。”
胡橙盯着王敦的额头看了几秒钟,一下子缩回了水里,重新坐回他的身前,煞有介事地端起了书本,像个自习时跟女朋友传纸条儿被人活捉的小小少年。
王敦觉得挺有意思,每次交锋落荒而逃的总是自己,原来胡橙也有今天,他梗着脖子从胡橙的颈窝哪里绕过去看着书,心里有点儿得意,很快就睡着了。
……
“少爷,少爷,醒醒嘿。”
王敦被人捅醒的时候正趴在书桌上打着盹儿,哈喇子流出来滴在字纸上氤氲出了一脸的墨迹,一抬头,像个大花猫。
“哎哟我的少爷,您一个念书人怎么把自个儿折腾成这德行了,困了就洗洗脸烫烫脚脱了衣裳踏踏实实睡吧,又做那羊毡坐透铁砚磨穿的景儿给谁看呐。”
王敦一抬眼,看见个垂髫的书童儿在那里给他收拾课桌,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没了,忽然想起来古时候的书童儿略等于现在的妈,不但要照顾起居梳洗一日三顿正餐外加喝茶吃点心,少爷不念书的时候要劝着,念多了又怕伤身子,还真跟现在的考生妈妈们差不多。
“现在几点……几更了?”王敦接了茶漱漱口,又捡了一块糕饼吃,味道还不错。
“快打三更三点了,咱睡呀?”
“再等会儿呗。”王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功课,都是些之乎者也矣焉哉什么的,看得他脑仁儿疼。
“嘿,你又憋着听墙根儿呢。”书童儿坏笑,看得出是贴身伺候的,跟少爷名为主仆实际上跟兄弟一样比较受宠,二话不说捡起一块糕饼就吃了,不过没敢用主人的茶具,自个儿倒了口水喝。
“听什么墙根儿啊?”王敦四下里看看,他们似乎还是住在原来的那间外书房里,周围并没有什么离的很近的建筑可以偷听人家说话的。
“别装别装啊,都是自小儿一处长起来的,少爷您跟我甭端着啦,你不说我也知道,总是熬到这个点儿睡,不就是为了听人家小姐弹琴嘛。”书童儿一脸荡漾,虽然比王敦小几岁,看上去似乎也在跃跃欲试的打算开窍儿。
听琴呐?那有什么的,连面也见不到,不是很懂书童儿的脑回路。
王敦把书童儿打发走了,自个儿在书房的榻上歪着,半天没听见琴声,心里想着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自从他开了当铺也有很多年了,奇奇怪怪的事情什么没见过?可是却从来没有见过一张无法想象出来的模糊的脸。
胭脂水的再生能力非常强悍,可以在短时间内凭空制造出一个平行世界,虽然假作真时真亦假,可是经手的人事物都是精雕细琢有鼻子有眼儿的,怎么会出现一坨没有五官的面团儿呢?
除了胡橙,他无法带入其他人的脸,众生平等的规则被这个不速的大帅哥给打破了。
不过胡橙真是帅啊,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非要靠身体,唔,我是说靠当模特儿,他应该蛮有钱的,为什么要选择这个职业呢?是个障眼法吗?不过倒是挺造福社会的。王敦暗搓搓地神游太虚,也不知道多少人天不亮就去排队买杂志特刊,等着对自己的偶像照片展现三十年单身的手速,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呵呵哒,就算他们买到了照片又怎么样?本宝宝还搂着你们的爱豆光溜溜的泡在澡盆里呢……
叮咚。
王敦冒着泡泡半睡半醒之间,忽然听到一声类似竹露的清响,是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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