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羽将军,我是福叔啊。”口袋先生抹袖擦着眼泪,身子发颤地站了起来。李诗语一脸懊恼地看了他一眼。说实话,现在很多人都认识她,可是她就跟认白字似的,除了莫名地点头没有其他的法子。
刚刚走了的那一对师兄妹,其实也不大知道他们是谁。现在这个地方的一位说书的,她更不知道是谁。
可是不清楚就不清楚,伪装地认识不认识都没什么妨碍。当想清楚了这一点儿的时候,李诗语刚才那还波涛汹涌的情绪就慢慢地缓和了下来。
她看着面前这个说书先生,态度恭谨道:“先生,说真的,以前的大多朋友我都不大记得了,如果你真是我朋友,可否将以前的事儿说给我听听。也好过我在这里瞎子摸香,一问三不知啊!”
口袋先生愕然,神情有些焦虑:“卿羽将军,这些日子你到底遇上什么事儿了,怎么什么也不记得了呢?”
“此事说来话长啊。”李诗语想着还是长话短说罢,“不就是有人在背后使坏心害我咯。”
“莫非……又是林耀甫?”口袋先生说起此人就恨得牙痒痒,因过度愤恨而紧握的拳头就那样情不自禁地捶在凳子上。
李诗语安慰:“先生,您别激动。自古以来,邪不压正。这恶人只能一时畅快,越到后面就越不中用!”
口袋先生认可地点了点头:“是是是,卿羽将军说得在理。”他眼角的鱼尾纹仿佛也随着视线动了起来,他望着李诗语,心力交瘁地说,“其实……福叔一家也是被此人所害啊!”
李诗语张大了嘴巴:“先生,您……您说什么?”
“福叔九族都是因为被这林耀甫所害呀!”口袋先生长叹一声,悲哀地捏了捏鼻翼。
“到底怎么回事儿?”李诗语听着这灭九族三个字就害怕。电视剧里,说到九族,一大半都是同灭字连在一块儿的。是以一要听到这个,李诗语就会有些后怕,身子哆哆嗦嗦。
“想当年你……”李诗语起了这个头,口袋先生便顺着她的话继续延伸。
不错,现在这个口袋先生就是自己的福叔,是他爹爹曾经帐下的旧部陈于福。因为当初奉皇命驻守太值一地。被人算计而落得个全军覆没。圣上治他一个疏于防范、以致十万大军全军覆没的重罪。因为朝中奸臣当道,在皇上耳边一叨,陈于福便被九族灭门抄家。就连昔日得到的美誉也跟着烟消云散。
他说到当年惨状,说到他白发苍苍的母亲,说到还未成年的几个孩子,说到他贤淑善良的妻子,还说到府中那一百几十口族人在断头台上斩首示众的凄惨。李诗语听着那些话,犹感到蓝天白云下那蒙着的一丝凄凉和沧桑。
触目惊心的鲜血仿佛染遍了府中青葱翠绿的小草,将那些横七竖八的亲人的尸体映照地格外悲壮。但是那个时候,一身功夫和一腔报国的忠心就那样埋没在了不可争辩的事实面前,淹没在了朝堂那些不容置喙的流言蜚语中。
李诗语听着口袋先生含泪说着的那些话,一股同情和愤概之心不分场合地在自己的心中翻腾,如果不是尚余理智,她真希望凭借自己的能力将那些害死无辜孩子的恶人劈成两半!
“那林耀甫竟然如此歹毒!”李诗语怒骂一声,那双洁白无瑕的手掌紧紧地握着身下的凳子。用力到足以看见她手臂上青筋暴起。
她是个爽快人,一向见不得恶人恃强凌弱。否则她都想要拼尽全力给弱势的一方拼个出气的机会。
口袋先生看着她怒意盈盈的脸,心中又是一阵感动。想当初卿羽将军用自己微不起眼的力量将他从死牢里带出来。他的整个心都扑在了自己主子手里。
这种忠心和感激并不矛盾冲突。这陈于福正是感激卿羽将军的相助之心,所以才倍受感动。而他之所以忠心更是因为看到了卿羽将军带兵打仗以及处理事物的能力。
李诗语站起来,大家闺秀地对身旁的陈于福行了个礼,还友好地称呼了一句福叔。
口袋先生不由感动地热泪盈眶。
“福叔,这么多年你心里一直记着那事儿,一定非常辛苦吧?”李诗语轻轻地问。
“是,非常痛苦,痛苦到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觉!”口袋先生咬牙切齿地回答。
李诗语低喃了一声,询问:“既然这样,福叔不如当羽儿的贴身军师,指挥羽儿打仗如何?”
一个让十万大军荡然无存的大人,李诗语竟然毫不怀疑他的能力。
口袋先生一拂身上的布衣,就对着李诗语行了一个军礼:“多谢卿羽将军!”
“快起来,福叔,此后我们又是一家人了,你再也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人了。我,我爷爷,还有我的卿家军都是你的亲人。”拿着手绢轻轻擦拭着口袋先生眼角的泪痕。
李诗语有些不好意思地握了握福叔的手,词不达意地夸赞道:“福叔,……您在台上讲的故事说地真好。”
“真的么?”口袋先生起手对着李诗语拱了拱,“说得一多,口才就练出来了。”
“呵呵。”李诗语开始忙正事儿,“其实,羽儿有一个不请之请,想求福叔帮忙。”
“卿羽将军请说?”
李诗语翘着嘴,不乐意地跺了跺脚,咋乎道:“您都成我福叔了,怎么还叫卿羽将军卿羽将军地叫。”
陈于福的胡须吹了吹,有些不好意思,仍然恭敬地道了句:“是,二小姐。”
“好啦,我再说下去,你也不会那样叫我!”李诗语看着陈于福面色微红的脸,自知地笑了会儿。
“福叔!”李诗语一本正经地盯着他的眼睛,“您隐性埋名到现在,一定希望有朝一日能够重回朝堂,抱当年之仇罢!”
福叔自顾自地苦笑了一番:“年轻的时候,特别希望自己能够得到陛下的亲赖,并且十分期待保家卫国。可现下老了,才明白,其实人这一辈子,不一定轰轰烈烈地活,才有价值。其实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地活着,也是最为重要的。只可惜福叔活到现在才明白这一点儿。”
李诗语安慰他:“现在怎么了,现在照样可以重头再来。既然那恶人挡道,那我们就重新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我还不信他们有三头六臂,次次都有能耐算计我们。”
福叔欣慰地点头。
“福叔,其实我希望你能辞了这里的职,并随同我一起回天下第一酥!”李诗语说出实情,“不瞒你说,我确实是打着赚钱的主意才想和你做这生意。”
“天下第一酥?”口袋先生眯缝着眼睛,突然笑开,“难道……那酒楼是二小姐所开?”
李诗语点点头,也兀自诧异:“你怎么知道?”
“这事儿谁不知道?”福叔满面红光,“不仅我们东时街,就是旁边的西时街,也知道酉阳街有一个十分特别的酒楼,名唤天下第一酥啊!本来有好几次,我也想前去看看,但是碍于这楼中生意,实在没有机会。”
“哦,那下次福叔一定要前来看看!”李诗语孝顺地说,“到时候我免费给你做生日蛋糕吃。”
“生日……蛋糕?”口袋先生虽然没有听懂,但是他还是毕恭毕敬地答谢,“那多谢二小姐了。”
“嗯,快起来。”李诗语搀扶起他,觑了觑门口,面上一阵古怪,“适才这里的店小二说要带我见见这里的掌柜,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来?”
口袋先生忙上前鞠躬行礼,而后和蔼可亲地说:“二小姐,福叔……福叔自己就是这里的掌柜。”
“你的意思是说这……是你开的?”李诗语笑地合不拢嘴,“那么这里劳作的人也都是你请的?”
口袋先生一一点头称是。
“哈,那就太好了。”李诗语开始算计,“福叔,不瞒你说,我呀想做生意,所以才在酉阳街开了一家酒楼。但今日一看,方觉得你这地方有很多值得借鉴之处,所以……”有些不好意思地实话相告,“所以才想把您这一宝给挖到我的酒楼你呢?”
福叔的嘴唇动了动,脸上满满的笑意:“只要二小姐开口,这里的一切东西都可以随意取用。”
“不用不用。”李诗语转了转眼珠子,“我想了一个更好的办法,能让福叔和我一起赚钱。”
“什么法子?”口袋先生也起了兴致,“嗯,先等我把我的两个好朋友一起找来再说。”
“好!”福叔伸手。
李诗语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了什么:“福叔,在此之前,我要请您帮一个忙。”挤眉弄眼地附到口袋先生的耳边说了一通,“哪,就这样。福叔就算帮我一个小忙,好不好?”
口袋先生连连点头。
“福叔啊,你是不是特别好奇,我为什么非得说谎骗骗他们?”李诗语自问自答,“因为我这两个朋友都十分喜欢打击人,尤其是打击我。”自言自语地生了会儿闷气,“这一次,我都发了重誓,一定是要你给拐到我天下第一酥的。”
口袋先生忍着笑:“福叔明白,二小姐。”
“呵呵,那就多谢啦!”李诗语拽着口袋先生靠在栏杆上,伸手往一楼靠窗的位置一指,“哪,你看见了么?”
“就是他们!”
口袋先生的容貌于年轻之时相差甚远,可能在全族被抄后,他历经了岁月的沧桑,所以才落到如此地步。因此当他瞥见窗户旁坐着的两人就是年轻小辈陆子淳和莫璃大将军的时候,心中仿佛升起了一股无法言喻的兴奋。
此生能见到这两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年轻小辈,真是他的荣幸。如此一想,他孤独一生所受的苦楚一下子就走光了。
“二小姐,他们……”
“别担心。”李诗语从他的眼睛里读懂了他的心思,“这两位是好哥们儿,而其中一位又是我即将买下的夫君。所以呀,两个人即便知道了真相,也不会出卖我的。”
“原来是这样。”福叔尽管没懂李诗语话中特别的意思,但是简单的大意却还是明白的。于是他只用了原来是这样表明了自己的信任。
“福叔,哪,你在这里等着我!”李诗语笑眯眯地夸张道,“您在这里讲了这么多故事,已经拥有了众多的粉丝,所以我认为您还是不要下楼的为好,以免……”
口袋先生点头应承:“福叔明白。”
以免……以免什么?
以免发生踩踏事件,他一命呜呼入了黄泉!
但是这话只她自己一人心里念叨着玩玩就好,毕竟古代的人是不大懂得这话中意思的。
李诗语三步并两步地走下了木质楼梯,心情甚佳地飘到了一楼靠窗的位置。
莫璃大将军睥睨了她一眼:“说什么了,去了这么久?”
陆子淳大人快速立起来,四下看了看,小心翼翼地打趣道:“如何,那说书的先生能挖回天下第一酥么?”
李诗语神情自得,悠哉悠哉地走过去,高傲得意地拎了拎自己的裙子:“我正想着来告诉你们!”蓦地一抬头,眼神凄迷,“你们猜猜,这事儿我办妥没有?”
莫璃大将军冷眼冷面,不给丝毫情面:“做到了就不要卖关系,没有做到,就不要去奢侈!”
陆子淳拍了拍莫璃大将军的后肩:“嘿嘿,他说反话呢。刚才还一脸疲倦地担心你来着呢。别介意别介意。”翻了翻眼皮,诚恳道,“哪,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这个堵,你到底能不能赢啊?”
李诗语拿脑袋狠狠地撞了一下莫璃大将军的胳膊,用神秘兮兮的语气道:“能不赢么,我可是风靡全国的卿羽将军!”
莫璃大将军冷笑了一声。
“笑什么笑?”李诗语不动声色地掐了一把,“等我回去收拾你!”
莫璃大将军目光如星闪烁。却还是把李诗语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她说……回家收拾自己?
“说了,不要用这个眼神看我!”李诗语立起身拿手挡住莫璃大将军那双摄人的双瞳,“陆大人,不管他,我们继续说说?”
呵呵,这两人在干啥呢?
大庭广众之下,亲密成这样,真的好么?
陆子淳从旁指示:“蒙住他眼睛不管用,蒙住耳朵才是最重要的。”
“是么?”李诗语还真信任地问一句,“我只有一双手,只能捂住眼睛。”
陆子淳随手往窗户一指:“哪,买把黄豆去!”
李诗语傻眼:“……”
……
闹归闹,说归说。莫璃大将军大人有大量,从头至尾地都是好脾气地忍耐着。估计这旁边的损友陆子淳大人也是知道他会忍着不动,所以才敢借题发挥,火上浇油罢!
“胡闹够了?”待李诗语的兴致渐渐湮灭的时候,一旁静坐不动的莫璃大将军便开口了。
“好无聊。”李诗语唉声叹气地看了他一眼,“我记得你以前脾气不是这么好的,今天怎么这么乖了,我欺负你都不反驳?”
“你也知道你是在欺负我?”莫璃大将军目光冷冷,瞟向李诗语时,如同利剑。
李诗语耍赖地反驳:“谁让你老用眼睛瞪我。”
“你不看我怎知我在瞪你?”
他以为李诗语会乖乖地知错。哪知道李诗语仍然一如既往地死皮赖脸:“不好意思,本姑娘从头至尾都在看着你。”
陆子淳于一旁诧异:“哪,你看着阿璃做什么呢?”
“笨蛋,要不是他长得好,我何必花痴地看着他呢?”李诗语也不脸红,撑着腮有些挑衅,“陆大人,你长得也不错,那下次我也盯着你看好不好?”
陆子淳偷瞄了一眼身旁的莫璃大将军,见他脸色深沉,如同正要猎捕一头野兽,当下转过脸来,畏惧地对着李诗语晃了晃手:“啊哈……这个,这个还是算了吧,本大人心善,不同阿璃争!”
莫璃大将军暗笑。子淳,算你够聪明儿。陆子淳挤眉弄眼地瞥了他一眼,好似回答。谁让我这么够哥们儿义气!
李诗语瞠目结舌地看着面色古怪的两人,不解地挠了挠头:“你们两个挤眉弄眼地做什么呢?”
“没什么。”陆子淳答。
莫璃大将军回到正经儿事儿上:“你适才不是要带我们去见一个人么?”
“啊。”李诗语陡然想起来,“呀,你怎么不早提醒我。”
“原是想的。”莫璃大将军抱臂,厉声回答,“可我看你似乎很喜欢憧憬在自己的事情上。”
“这……这不是说得过头了么?”李诗语连忙站起来催促道,“好了,算我话多。你们快点儿结了账,随我到二楼去!”
莫璃大将军和陆子淳大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而后抬眸望了望大门开着的二楼,起身紧随着李诗语前去。
走过木质楼梯,李诗语站在大开着的门口,轻飘飘地伸袖:“哪,两位请吧,他就在里面。”
“就这间?”陆子淳疑了疑。
“是是是,放心啦。快进去吧。”李诗语走到身后,用力地将两人往屋子里推去。
跨过门砍儿,只见得那说书的口袋先生彬彬有礼地立在室中,微垂着脑袋向莫璃大将军和陆子淳行礼。
“哪,现在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李诗语探出脑袋往外盯了一瞬儿,才悄无声息地闭了屋门,合了半敞着的窗户,“此事关系重大,我们坐下慢慢说!”
莫璃大将军看着李诗语神神叨叨的样子,不由得和陆子淳望了一眼,然后朝着身旁的凳子坐了下去。
陆子淳目光始终未在这个口袋先生脸上移动过,不知为什么,他从她狭窄的凤眼里看到了一种名叫隐忍的东西。
“你是何人?”莫璃大将军比较直接,“看你的手,应该不仅仅只是个读书人吧。”
“啊,你观察得也太仔细了吧,一进门就把人家的手都看了。”李诗语也好奇地挪步去看那口袋先生的手。只一眼,她就垂下眼睑慌忙退了过去。
那双手不大好看,却也不大难看。只是掌心处有一刀厚厚的伤疤。那伤疤处的肉莫名凸起来。见之便会觉得恶心。李诗语看到那双手,第一正常反应也是觉得恶心,但是道德的约束以及刚刚听得的那些故事,让她恶心转为了同情和愤怒。
“大将军,没有谁是十全十美的,你为何第一次同别人相见,就要往别人的伤口上撒盐呢?”李诗语愤愤地在对面空座上坐下。
莫璃大将军仿佛从李诗语的眼神里看出了怨意,一时情急,潇洒地端起桌上茶杯,轻轻地看向有些心神不定的口袋先生:“对不起,常常处在尔虞我诈的世界里。不由自主地就养成了这个习惯。”他的语气里虽然很冷,但是饱含了歉意。一旁坐着的陆子淳听到这话也忍不住暗暗笑了笑。
这莫璃大将军是一个多么固执己见的人,能够让他如此心诚地表达歉意,只怕只有这名叫卿羽的女人吧?
他的心看来动地不是那么简单。
陆子淳这样想着的时候,嘴角勾出一抹笑意。被莫璃大将军余光扫到,竟生出一种无法言喻的尴尬。
“既然大将军知错了,那不能光说不练,下次就一定要改!”李诗语还当着陆子淳和口袋先生对莫璃大将军说教。
莫璃大将军不言不语。
“二小姐,没关系。”口袋先生起手行礼,“莫大将军揣测得不错,老夫不仅仅是一个读书人。”
陆子淳怔怔地爬在桌子上,开门见山地问道:“那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老夫是……”
“等等。”李诗语站起来,镇定自若地看了两人一眼,冷冷地道,“这事儿牵连甚广,在先生说出真相之前,你们敢在此立下誓言么?”
莫璃大将军抬头,看着李诗语的双眸,无动于衷。
陆子淳大人却毫不以为意,唇角携笑:“有何不敢,我陆子淳说一不二。若将今日先生在此之言透露给第五个人知道,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手肘碰了碰跟前的莫璃大将军,“阿璃,愣什么愣,该你了?”
只见莫璃大将军冷沉的眼徐徐地暗下去:“我莫璃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绝不做如此害人的宵小!”
李诗语看着他发誓的表情,听着他发誓的语言,面上心上都开怀地笑了。其实她要地,就是这么一个重诺守诺的男人。
“福叔,你把这些年所遭受的事情告诉他们吧!”李诗语淡淡地看了三人一眼,“我去门口把风!”
推门声咿呀一响,李诗语迈步走出去,闭上房门,倚在栏杆上望风。
房中的莫璃大将军看向口袋先生,猜测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你便是陈于福将军吧?”
口袋先生暗淡的双瞳一下就亮了:“大将军你……你怎么知道?”
“刚刚卿羽将军唤你福叔!”莫璃大将军解释道,“曾经听人说过,朝中有个常胜将军。”
“呵,莫大将军客气了。”口袋先生暗含忧愁,“一个带兵带地全军覆灭的人,谈何常胜。常胜……将军?”他对自己轻鄙,甚至自责内疚。
“当年的事儿我不知道,但我想常胜将军这一称号绝不是浪得虚名的!”莫璃大将军专注的目光直直逼向他,“至少我这样认为!”
陆子淳于一旁造势:“陈将军,本大人也相信你是无辜的。”
莫璃大将军看向他。
“因为阿璃是我的朋友,我相信他,更相信他的眼光。”陆子淳单纯地仰起脸,“但是我们相信不管用,你还得让某个人相信。”他躲闪的目光已经说明了此事的重要性。
“是,陆大人,您说得很对。”口袋先生神情悲怆,“但是事实证明,老夫没办法拥有那个人的信任。如今,九族被灭,只余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再要那虚渺的信任,又有什么用呢?”
“莫非陈将军想要报仇?”
“呵,报仇?”口袋先生勉为其难地苦笑了一下,“莫大将军相信老夫是无辜的么?”
莫璃大将军看着,直言相对:“那么陈将军又是如何认为我们不会相信你是无辜的呢?”见陈将军犹豫着没有回答出来,他又继续道,“朝堂上风云变幻,谁都是一枚棋子。我们的命都由陛下掌握着。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们才显得无辜。陈将军,你说……是么?”
口袋先生感动莫名,眼眶里泪水不经意间划过脸庞。
“所以福叔,你一定要珍惜再生的机会,好好地活下去!”李诗语在这个紧要关头突然走进来,插话道,“所以你决不能自暴自弃,唯有努力地活着,活地精彩,才能笑着看你的仇人哭!”
莫璃大将军瞥过去,只看见眼前的女人从一束明亮的光芒中走出来,她身后金光万丈,是他从没有见过的璀璨。
“福叔,我所说的,你可明白?”李诗语静静地走到口袋先生的面前,俯身问道。
口袋先生傻了一会儿,慢慢缓解过来:“二小姐,老夫明白。”
“大将军,陆大人,既然你们知道当年福叔当年的事儿,那么就不必再多此一举地重复了。”李诗语郑重地看向口袋先生,“现在我要告诉你们,福叔是我的亲人,再如何我也不能抛弃他。此番望你二人能够信守承诺,不对旁人提起此事。”
陆大人点头:“放心吧,卿羽将军。”
莫璃大将军也点头:“你放心,我们当中,没人喜欢乱嚼舌根。”
“那么,我想同你们说说今后酒楼发展的事儿?”李诗语话锋转地很快,一晃眼就已经十万八千里。
陆子淳大人咦了一声。
莫璃大将军发呆。
“你们先别不信嘛。”李诗语摇摇手,“现在,福叔也和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那么他开的和我们开的酒楼也可以互相借鉴,取长补短咯。”
莫璃大将军并不阻止,眼眸深邃地一顾:“你有什么想法?”
“哪,你想听啊!”李诗语凑过去,笑目相对,“我要是告诉你,你可不要嫌烦。”
“有话直说?”莫璃大将军最不喜欢扭扭捏捏的人,但好在这个人是他的心上人,故而他不耐烦的情绪也稍稍有些收敛。
“嗯。”李诗语拉了板凳,看了三位一眼,“就是我想让我们的酒楼和这里合二为一,借彼此的优势大力宣传。这样的话,我们两边的生意就能不分伯仲。而其他的酒楼和茶楼若想和我们争个高低,那就要看它们的本事了?”
原本心伤的口袋先生也一时将着重点儿转移到了赚钱的法子上,他不明其意地看着李诗语:“二小姐,你的意思是?”
“哪,我是这个意思。”李诗语也学着莫璃大将军逐步分析,“嗯,我先问你们,我们天下第一酥有什么优点?”
莫璃大将军随意一答:“点心特别。”
陆大人也随意一答:“菜式新鲜。”
“嗯,你们说得不错。”目光再瞥向身旁的口袋先生,“那么,福叔,你这里呢?”
口袋先生指着自己:“我的故事。”
“嗯!”李诗语点点头,忽而又一笑,“那么还有呢?”
“还有呢?”口袋先生求救的目光转向陆大人和莫璃大将军。
“还有你这里的店小二!”陆子淳和莫璃大将军齐声回答。
李诗语噗嗤一声笑出来:“真有你们的!”又有些得意地看过去,“不过你们的话真合我的意。福叔,他们说对了,你这里还有一个优点,就是店小二长地甚是眉清目秀,文文弱弱,白白净净的。让我们这些顾客一看就有些……高兴!”
莫璃大将军损了她一句:“恐怕高兴的人只有你自己吧?”
话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醋意。
可李诗语却全权接受:“那又如何,我就是很喜欢那种眉清目秀,白白净净的男人。”
“呀啊啊……”陆子淳扯了扯莫璃大将军的袖子,悄无声息地附在他耳边,“她这明显是在激你呢,难道你就看不出来?一向聪明睿智的你竟然就没看出来!”
莫璃大将军哗地一下重重地放下手中的茶杯。
陆子淳大人再不敢废话连篇地嘲讽他了。
“好啦,我开个玩笑。”李诗语看着莫璃大将军,爽快道,“别生气,我的好夫君。就凭你这么个长相,我也不会对其他男人花痴的。”
陆子淳大人咽了一下口水。
这样大胆的话。
她说地一清二楚!
看面色,一点儿害羞的模样都没有,这个卿羽将军,变地可真快啊。这……还会是当初的卿羽将军么?
陆子淳怀疑了一下。
李诗语瞪他:“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就是喜欢大将军啊。难道你也喜欢啊?”李诗语故意顿了顿,“可是你喜欢也不妨碍我喜欢啊,至少我们可以公平地做一回情敌嘛!”
陆子淳大人的脸唰地一下变黑了。
口袋先生在一旁大笑:“没想到二小姐的胆识还是一如既往啊!”
李诗语收下马屁:“那当然了,我本来胆子就很大啊。只不过……”她咧了咧嘴,嘿嘿地笑,“那要看是什么事儿嘛!”
见几人依旧如沐春风地望着她。
她只好继续讲解:“东时街和酉阳街隔了好几条街。但是如果能彼此联系在一起,那么就能达到互利共赢。”
“你是说合作?”莫璃大将军反问。
“对。”李诗语仰头看着他,“在天下第一酥我们可以挂着这里的牌子,在这里呢,自然也可以挂上我们天下第一酥的牌子。这就好比将两处好地方连在了一起。两边的常客就可以通过彼此喜欢的地方而了解到自己没有去过的地方。”说了一通的废话,李诗语突然反应过来问问这三位倾听者的意思,“哪,说了这么多,你们有没有一点点儿明白。”
陆子淳大人拍手:“好好好,是个不错的点子。”
“你们听懂了?”
其他两人也朝她点头。
“那就好。”李诗语乐呵,“那我们就分工合作。”
“怎么分工啊?”陆子淳嚷嚷。
“嗯,陆大人干脆就给两边题字吧!”李诗语摸着下巴,“把宣传招牌写地好看点儿,这样赏心悦目的,别人也愿意去看!”
“哦,本大人写招牌?”陆子淳大人不敢相信地指指旁边的莫璃大将军,“那我写招牌,他做什么?”
“大将军?”李诗语踌躇了一会儿,“我想让他当服务员?”
几人不解。
李诗语知道他们会出现这个表情,于是呵呵地掩唇笑笑:“这个服务员就是指站在门口叫卖的人!”
陆子淳大人一口凉茶喷了一地:“卿姑娘,你说什么,你要让……让阿璃……站店门口?”
莫璃大将军的脸时而发白,时而铁青。让他风辰国里一个威风八面的大将军去……去看门?
看门招揽顾客,亏得这女人能想出来?
“你不要这样说?”李诗语拉了板凳坐到莫璃大将军的面前,“听我说明白了,你再决定生气成不成?”
“你说?”莫璃大将军冷冷地理了一下长袍。
“你是这风辰国的大将军,有很多人都敬畏你。不说那些平民百姓,就是那些江湖中人,恐怕也会觉得你是一个真汉子!试问你这样好的名声儿,哪里求去?”
陆子淳夸赞:“这词儿新鲜,卿羽姑娘,你且说下去给我和陈将军听一听。”
“陆大人,我们的莫璃大将军名声很好,是不是?”李诗语问。
“的确闻名远播。”陆大人回答。
“那他有很多崇拜者,是不是?”李诗语再问。
陆子淳一针见血:“不错,佩服阿璃的人有很多。”
“那你凭着良心说,大将军长地如何?”
陆子淳斜眼一瞄,开始寻找华丽的辞藻:“剑眉凤目,风姿俊毅。”
“那他的桃花多不多?”李诗语提醒,“此桃花非彼桃花,呵呵,陆大人明白我的意思。”
陆子淳拍手:“这个倒是最多!”
“得了。”李诗语开始冗长地解释,“你们琢磨琢磨,我说地这几个条件是不是特别适合莫璃大将军去做服务员?”
陆子淳别有深意地点头:“不错,不错,十分符合!”
“那……就这么果断决定了!”李诗语笑笑。
“二小姐,那我需要……做什么?”
口袋先生听地盎然,兴致勃勃地提问。
“福叔嘛……”李诗语闭眸思了思,“福叔比较受累,可能要两头跑。”
“两头跑?”
“对。”李诗语道,“如果这里不忙的话,福叔也可以到我们天下第一酥去讲讲故事。那么一些达官贵族也可以在吃点心的时候顺便看看表演。”
“那好,福叔把时间分配一下。”口袋先生连连道。
“不用。”李诗语笑笑,“自从今天看了福叔这里,我突然有了一个更好的法子。”
“什么法子?”陆子淳总是比他们最先好奇。
“我想在我们天下第一酥请几个表演的。”李诗语又说了个鬼点子,“那些达官贵族在家中开个宴会,都要请个跳舞唱歌的人,所以……我也想满足他们。”用力地向陆大人一拍,“喂,陆大人,你不是古琴弹地不错么,要不然也抽空过来表演?”
陆子淳大人一下子就怔了,他手好半天才扔向自己:“你要让我去你们酒楼表演?”
“对啊。”李诗语点头,“放心放心,你去我们酒楼表演,我可以给你发工资。一……一个时辰发一次,怎么样?”忽而想到什么,有些垂头丧气,“哦,我好像忘了,你是兵部尚书大人,哪里缺我那点儿钱啊?”
“对嘛!”陆子淳觉得自己终于可以不用‘卖艺’了,高兴地快要跳起来。
然而李诗语却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拜托道:“哪,陆大人,你可是我夫君的好朋友。朋友有难,你要是不帮,那可就太没义气了啊。”
陆子淳泄气。
这女人说这些话咋就不会脸红呢?
阿璃啊阿璃,我们以前是不是曲解了这位女将军啊?
“子淳,我都可以看门,难道你就不能卖艺?”莫璃大将军及时捕捉到李诗语乞求的目光,深思一会儿,拍上了陆子淳大人的肩。
陆子淳抽泣求饶:“可不可以不卖啊?”
莫璃大将军反笑:“你觉得呢?”摩梭了一下手掌,“哦,容我想想,要是你不去,那可就……”有意地长吁短叹,“皇后寿诞那天,你抱的土鸡……”
陆子淳举手投降:“我去我去。土鸡的手就请不要再提了!”
“那便好!”莫璃大将军回以一笑。
“希望我们几个合作愉快!”李诗语把手背伸出去。莫璃大将军会意,手心贴上手背。
陆子淳和口袋先生纷纷效仿,手心也贴了过去。
……
那鲁云情绪激动地逃出去后,便在一个小面馆里坐了下来。飞奔追出的陶盈看着他神色不对,知其心中所虑,只好一言不发的陪着他。
两人各自点了一碗牛肉面,吃罢才渐渐开口。
“你为什么要阻止我?”鲁云面露痛苦凄迷之色。
陶盈劝道:“师兄,师妹并非针对你,只是在这件事儿上,羽师妹确实显地无辜。你……你不能把对师父的痛苦强加给羽师妹。”
“可师父的那些痛,她就没有一点儿责任么?”鲁云双目红肿,显然是焦心过。
“我承认,羽师妹的选择的确让师父难过。但是……但是……”陶盈摇头,“可任何一个人都应该有自己想去做的对不对?羽师妹不过只是选择了一条自己喜欢的路而已?”
“师妹,你怎么如此偏心。师父平日待我们这么好,你……你就是这么孝敬她的?”鲁云愤懑不已。
陶盈解释:“师兄,我知道你对师父的感情最为深厚,但是你也应该知道,她只是我们的师父,永远都只是我们的师父而已。”
鲁云咆哮:“不用你来提醒,我的事儿我自己做主!”
看着面前情绪失控的师兄,陶盈有些惴惴不安。
鲁云师兄对师父的感情到底达到了……怎样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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