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有东西进来了。
这是戴明的第一感觉。
眼睛里也有东西进来了。
这是戴明的第二感觉。
戴明的眼忽然散发出淡淡的青光,看见坐在电脑前的网友们的头顶俱被一根笔直的、透明的、淡淡的细线连着,一直延伸在天花板上。
“卧槽,这是啥?”
戴明抬手使劲揉眼二三下,以为长期熬夜导致大脑遭了幻觉的侵袭。又转头望向一旁端坐的长发男人,看见他头上的细线泛着不同于其他人的淡淡的青色
“卧槽!书读了这么多,我难道还只会一句卧槽吗?”
他莫名的兴奋的颤抖着点燃了手中的香烟,狠狠吸了一大口。瞳孔微缩,带着香烟浸入肺中的满足感瞪着那双不大不小的眼看着又一个来上网的网友的头顶细线。
他想张嘴和身旁的长发男人说点什么。又忽然想到什么,丢下点燃的香烟。步伐有些轻浮的走出网吧大门。
戴明怔怔的望着路上来往行人的头顶上方——一根根笔直的、透明的、淡淡的细线从他们头顶延伸向天空尽头;细线随着他们的步伐前行而前行。那些人,就像是被细线牵着的一具具没有自由的牵线木偶。
看着回来吧台收银位置的戴明莫名兴奋的脸。长发男人抖了抖脚上的白色人字拖,淡淡张开嘴轻声说话:“你可以想想太阳的颜色。”
随着那句话落下后的一秒,戴明脑中那不知名的外来东西似忽然崩散开,笼罩住了他整个脑袋——他因长期熬夜有些萎靡的精神瞬间变得亢奋万分,是一种比他看Z与B之间的片更加剧烈的亢奋的感觉。
这亢奋感让他不得不去想点什么,他忽然想起《心经》中的一段话: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这亢奋感让他不得不去看点什么,因近视而看不太清的物质细节亦被他看得一清二楚——那19号机的座位上的那只蚂蚁的触角晃动了十三下
这亢奋感让他不得不去听点什么。嘈杂的音乐声、鼠标键盘的敲击声、男人的叫声俱被屏蔽了——他电脑前的键盘似乎不满意自己不被揍打而生闷气——
“快来打我呀!”——键盘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声。
长发男人似乎很满意戴明的状态,因为他的脸上露出了很满意的神色。他张嘴又说了一句话:“你可以试着揍键盘一顿,看看会发生什么。”
戴明的身体和思想仿佛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支配了——此生似乎除了去揍眼前这个愤怒的键盘外,并不会有任何事情值得他去做。
“戴明NPC”。
手指揍得键盘朝屏幕吐出了五个字。
其中两个是中文,三个是英文字母。
“卧槽,这啥意思?”
“卧槽!刚才的感觉贼奇妙,好像我真正活了过来,游在清澈的水里,自由自在。”
戴明仿佛突然挣脱了不由自己的莫名的束缚感,兴奋的把眼睛从电脑屏幕移至面前露着莫名贱笑的长发男人脸上,兴奋的张合着上下两瓣稍厚的嘴唇。
“他们和你头上的线是咋回事?刚才是我的幻觉吗?你刚才搞啥东西进我脑袋里了?”
太多疑问在刚才短时被制造出来,导致戴明此时的心神被所有疑问的终点到底在哪而彻底占据。
在经过一日又一日反复得几乎看不到惊喜的腐朽日子里,还有什么比这种奇特经历更令人兴奋么?
“那些丝线到底咋回事?”
他们的双腿迈在远离网吧的路上。
“NPC角色的标志。”
天上的云真白。
“你头上的丝线的颜色咋会不一样?”
温柔的风一次又一次抚摸他们的脸。
“我是一个不同的NPC。”
两只麻雀飞过,立在电线上瞪着在地上并肩不停向前走步的两个男人。
“那我头上呢?也是白色的吗?”
太阳被一朵白云挡住,荫了大地一片。
“有点青,泛绿的青。你女朋友是不是跟别人跑了?”
三只觅食的蚂蚁被他们的脚跨过。
“卧槽!神人啊,这你都晓得,网吧收银总是没那么前途的一个工作,被嫌弃我是可以接受的。我现在咋看不见你头上的丝线呢?”
一个露着天真神色,打着赤脚、身着红色背心、露着下体的小男孩独自站在家门口。正伸舌舔着小手上的盐水冰棒,扭动脖子望着渐渐近来,又远去的两个男人的身影。直到他们拐进一条种有一株梧桐大树的小巷里不见。
“因为你还不会自主用你那量少的可怜的NPC之力放进自己的眼内看见真实。”
一只蜻蜓飞在那株梧桐树上的某片青翠的叶上不再一动。
“电脑上的那些字是你控制我揍键盘揍出来的吧?”
几声清脆的“叮铃铃”声突然刺破充斥此片天地间的蝉鸣音——小巷拐角处突然钻出两个满头大汗的小女孩;她们欢笑着,骑车追逐着,从两个男人身旁穿插而过。
“是这个世界清除‘BUG’产生的力量,我只是加大了你被排斥的力量。自你无意识修出NPC之力时,你就已经被这个世界定位且排斥了——这种人,不是被‘世界’降临‘抑郁症’使其自杀,就是被迫害致死;只有容身‘道器’内才能生存下去,修炼下去。”
天上的白云始终忘不掉阳光要照耀在大地万物的表面不深处——渐渐散了。
“啥是‘道器’?”
戴明的左脚踩过一片枯黄的叶。
“用‘NPC之力’和别的什么东西炼成的一种器物。”
柳一的右脚踩过一片嫩绿的叶。
“修炼啥?”
戴明的右脚踩过一片嫩绿的叶。
“修炼摆脱这个世界控制的力量。”
柳一的左脚踩过一片枯黄的叶。
“是什么力量?”
戴明的左脚踩过的那片枯黄的叶名槐叶。
“NPC之力。”
柳一的右脚踩过的那片嫩绿的叶名樟叶。
“怎么修炼?”
戴明的右脚踩过的那片嫩绿的叶名桑叶。
“跟我来你就知道了。”
柳一的左脚踩过的那片枯黄的叶名枫叶。
“去哪?”
那片被戴明左脚踩过的枯黄的槐叶曾经挂在槐树上嫩绿。
“去道器里。”
那片被柳一右脚踩过的嫩绿的樟叶即将枯黄。
“在哪?怎么去?”
那片被戴明右脚踩过的嫩绿的桑叶被风吹向了茫茫的空中,不知前途在哪。
“坐公交,然后打摩的,再爬点山,就到了。”
那片被柳一踩过的枯黄的枫叶上此时立着一只红黑相间的屎壳郎,迷惘伫立。
“我要准备点啥吗?卧槽,咱怎么跑外面来了,有网友要上网咋办?等等,借我手机,我给老板打个电话。”
一片风来了,又走了。
“那个网吧非缺你不可吗?”
远方被群树装饰的苍翠的群山一动不动。
“那倒不是,至少我得给老板打个电话说下我要把收银的身份卸下吧,不然道德这种力量是会打的我一直受伤的。”
群山的上空盖着一片淡淡的泛白的蓝,像被雪洗脱色的牛仔裤一样。
“你说话倒是有趣。”
拐出小巷后,前面出现一条像牛的肠子的泥土小道。
“不然在这无趣的世界咋活啊,总得自己造点乐子呀。”
小道两旁青翠的草们随风而舞,似两排相迎的仙女。
“只是一种自我欺骗的手段罢了。不过用以抵御‘世界’的清除之力倒也不错。对了,你身上有几多钱?打摩的是要钱的。”
走出小道,前面有一座孤独的公交站台,在热烈的阳光照耀下显得格外苍凉。
“钱?你都说这个世界是假的,我带这假钱做什么?”
漆黑的柏油马路上偶有汽车轰鸣音刺破凄烈的蝉鸣声。
“我擦你个大头鬼,我们毕竟身处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当然要用钱了!公交是免费,但你没有钱我们怎么打摩的?不打摩的,我们走去真实的世界你知道会有多累吗?”
凄烈蝉鸣声从一株槐树上传来。
“咱飞过去吧。你不是说你会飞吗?移山倒海都在你一念之间。”
凄烈蝉鸣声从一株樟树上传来。
“我擦你个大头鬼!这种力量怎么可能明面使出来?这不得被这个世界‘自我纠正’的力量摩擦在地上揍的灰飞烟灭?这种力量只能在被NPC之力炼制的‘器物’、‘微观尺度’里使用!”
凄烈蝉鸣声从一株桑树上传来。
“所以你也没钱?你没钱找我走到这里来是为了啥?是不是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企图?”
凄烈蝉鸣声从一株枫树上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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