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
因为太阳去了山的另一边,不知去做什么。
月亮来了,却懒在云雾里困觉。
一清山景区门口,正偷偷扒拉在拦在进景区必经之路的一根栏杆身上的两人,被突然跳出来的保安拦住了。
“你们要去哪?”保安是个穿着保安服,活了至少三十年的长发男人,他的嘴像两根刚烤熟的香肠。
“我们要去山上看风景。”戴明转身接口,从栏杆上跳下来。拍了拍手,笑嘻嘻的心痛的从口袋拿出烟盒,抽出仅剩的两支烟的其中一支。双手捧烟,身子微躬,朝保安递去。
“你看,这天色多美啊,山上的风景想必也不会更差,我想带我儿子去看看。”柳一也笑嘻嘻的说话了。从旁边走来,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掐媚的欲为保安点燃香烟。
保安虽然书读的不多,但世上学习的对象从来不止有书。他的大脑简直没有怎么去想,就辨别出这两个人嘴里吐出的话没有一句和真的搭边。
说不说真话都不打紧,世上人谁不说谎来维系生活?但也不能把假话说的这么假吧?这不是侮辱人么?
保安这时在灯光的照射下瞥见了戴明手中的香烟盒子,眼角抽搐了一下——五块钱一包的“莎白”。他立即把顺手叼在嘴上的香烟丢在地上,又拍掉柳一递到嘴边打着的打火机,语气不善:“你们的眼睛长着都用来看屎的么?看!这里是不是贴着景区开放时间是早上八点半到晚上五点半?”
戴明在柳一说自己是他儿子时就不高兴了,这时见保安如此态度倒是觉经历有趣了起来。也不说话,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退后了两步,想看柳一要怎么做。
谁知柳一却忽然倒转身子,一把扯过戴明,推到保安身前,一脸严肃的对戴明斥道:“说,这位大哥问你话呢?你眼睛平常都用来看屎的么?”
戴明哪知他会闹这一出,赶紧摇头否认,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张嘴:“只偶尔拉屎的时候会去看一看,平常我都不看的。我也不会没事去看别人拉屎啊!这真是莫大的冤屈啊!我对苍天发誓!平常我看美女都觉得眼睛不够,怎么会去多看那要舍我身体而去的屎呢?”
“大哥,你听到了。我这个儿子虽然脑子长的不是很好使,但嘴巴生的倒是不会无端说假话的。他说不会把眼睛用来只看屎,那就不会。你看,他现在不正在看你吗?并没有去看屎。”
柳一一脸正色,大气凛然的自以为精妙的陈述着。
换来的却是自觉受了侮辱的保安不知从哪里抽出来的竹叶制的扫帚。一扫帚就劈在柳一还待说点什么的头上。
“给老子滚!两个神经病!再不滚老子打死你们!”
打完还不解气,一脚又狠狠踹在柳一还算挺翘的臀部。把柳一踹出了一个狗刨屎的画面。
踹完,保安又作势扬起扫帚要打在一旁见了一出好戏而发笑的戴明。
“嘿,这位老哥,开个玩笑罢了,何必当真动怒。来来来,你是新来的吧,这位可是一清山旅游管理处的处长柳一柳处长来着。哈哈哈哈你在这里的保安生涯到头了,连柳处长也敢打。”
说着,捂住肚子笑得在地上打滚,好似他见到了这世上最好笑的事情一般。乐得他只想去打滚而死。
“啊!原来你是柳处长么?”
保安闻言顿了两三秒才把手中的扫帚一丢,双手抱头蹲地大叫。也不去扶起趴在地上还作狗刨屎动作的柳一。就蹲在地上,就蹲在地上,睡着了,嘴里还发出打呼噜的声音。
“黄寒梦!你这个逆徒!老子让你装睡!让你装睡!”
这时,柳一突然从地上蹦起来。飞起一脚就往蹲在地上装睡的保安屁股上踢,一脚又一脚。
戴明在地上乐的滚的更欢了。
或是滚累了,戴明捡起掉落一旁的烟与火机,把烟夹在双唇间点燃,狠狠的吸了一大口。他低头望着地上一动不动的泥土,轻声嘟噜着:“这家伙说的果然是真的,这个世界果然是假的”
凌晨三点四十三分。
三人终于爬到了一清山山顶。
戴明第一个爬上山巅。
虽生活在湾里山脉不远的城区中,他却是从未置身过此片山脉的最高峰——一清山。
戴明叉腰举目四望,见得右边山腰有零星几个灯光造就的光点——大抵是寺庙别墅置于其间;戴明曾听人说:现今的寺庙多端着姿态,藏于深山里等人来送钱。有钱人则多偷偷来深山建些什么来藏一些钱。
当先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三面散发着璀璨灯光的城区夜景——它们像什么呢?
戴明还未想到什么合适的形容,便被人发声打断:“恭喜你,师弟。你要成为师父第六十九位弟子了。”
保安,也就是黄寒梦,拢起披在双肩的长发,束在脑后,面色木然的朝戴明微微点头。转而仰面望着被光污染搞得漆黑的天。
戴明望着黄寒梦若刀削一般的侧脸,感觉忽然有些悲伤——或是眼前人有些悲伤,悲伤或是一种病,传染给了自己?
柳一似看不惯黄寒梦一副故作悲伤神色,用力扇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再掏出双手紧紧抓住戴明的双肩,一脸灿烂的笑着张嘴:“好了,咱也算经过许多难到达了这一路的终点,你离修成正果虽然还是很远,但总算要迈出第一步了。”
“说话就好好说话,你非要强迫我直面你这张丑脸做什么?”戴明用力挣脱,却觉双肩上似被老虎钳钳住了,动弹不得分毫。发觉如此,便散力低垂双肩,似放弃了,长长叹出一口气,张嘴:“好吧,你继续说,我就看着你。”
夜风呼啸,夹着不受白日阳光温暖过的寒冷,冻得只穿了一件粉色背心的戴明感觉好冷。
山顶躺有一块巨石。大约宽十二三米,高二三十米,长三四十米。它静静的伫在山巅,一动不动,像一头睡着的大象。
“大象”顶端被刻有几个巨大的红字——“这是一块石头”。
柳一终于开始张嘴说话:“有些话不得不说。”
戴明点头,示意他不要墨迹,自己在等着他继续说。
“在你之前,我共收了六十八名弟子,眼前这位是你六十七师兄。”
柳一脸上的笑依旧灿烂,咧出了两排不知几久未刷的黄牙,看得戴明一阵悲伤。
“别,别叫我六十七。叫我黄哥就好了,六十九师弟。”黄寒梦继续仰面瞪着不知有什么的漆黑天,头也不回的打断。
“嘿,你也别叫我六十九。我在世上早就有一个名字,你叫我戴明就好,黄哥。”戴明笑着转头看向黄寒梦的侧脸。张嘴说完,脸上的笑怎么也维持不住,又觉有些悲伤。
“除了少数几个弟子,其它弟子基本都修炼废了。”柳一似乎也被悲伤传染了,神情悲伤起来。
“哦?修炼这么危险的吗?”戴明悲伤的张嘴问。
柳一悲伤的抓住戴明的双肩张嘴:“是啊,和‘世界’斗,哪有不危险的道理。”
戴明悲伤的张嘴问:“那你和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会修炼废吗?”
柳一悲伤的抓住戴明的双肩张嘴:“谁知道呢?但我不能害你呀。事先该说的我总是要和你说的,不然我的道德会打我的。”
“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比如,你说你创建的NPC修炼门派‘白云门’在哪里?你的另外六十七位弟子在哪里?”戴明悲伤的长叹短嘘,张嘴问。
“就在我们脚下呀。”柳一悲伤的抓住戴明的双肩张嘴,还用眼示意戴明用眼去看脚下那六个红色大字。
“‘这是一块石头’?好难看的字呀,我来写都比这字好。这世道真是世风日下了,小丑在殿堂张文舞墨,大师却在网吧做收银,唉”戴明悲伤的低头望着脚下石头上的六个大字,悲伤的张嘴说话。
柳一悲伤的面庞忽然变作愤怒,用力推开戴明的双肩。
跳起来指着跌坐在地的戴明大骂:“去你个逆徒!老子的笔墨可是挂在俗世各个书法大家书房和博物馆的存在。没看出你小子的脸皮厚的居然可以去拖地了。还‘大师在网吧做收银’!分明是你小子懒的一塌糊涂,还给自己找借口。”
“是啊,悲惨的人生不找些安慰自己的借口,怎么活得下去啊。唉”戴明也不起身,就这么躺在刻在冰凉的大石上的那个“一”字凹陷里——正好容得他身,像一副量身定制的棺材。
见得他这般模样,柳一转身一巴掌又拍向一旁还仰面望天的黄寒梦后脑勺,张嘴骂道:“跟你说过好几次了,在外面要控制住NPC之力。不要外放,不要外放!你这附有NPC之力的悲伤都传染进他的内心深处了。在别处都无所谓,现在咱们在家门口。被‘世界’发现岂不是大家要一起完蛋?”
“他们是怎么修炼废的呢?”躺在“一”字棺材里的戴明的声音穿透呼啸的寒风传来。
“有的人看见了真实,却没有相应承载真实的心。随着看见的真实愈来愈多,崩溃,自然是迟早的事了。就是我,也不得不自我封印一些‘真实’进灵魂深处,才能维持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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