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过几天就是百沐节了,您打算怎么准备?”
沐蘅正拿清水擦拭剑身,闻言,眸中含笑,“以前过节,宫中多半是摆宴席,搭戏台子庆祝。那些个歌舞表演年年看也觉得无趣,这次我准备去宫外看看,普通百姓是如何过节的。”
心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出宫想来也是好的,毕竟有莫将军保护着您,心儿还是在宫里看那万年如一日的戏吧。”
沐蘅嗔笑:“你啊,越发贫了,我出宫怎会不带着你?”
“那公主可有和皇上说过?若是没有令牌,想偷偷溜出去怕都麻烦。”
“傻丫头,这些事还需你来提醒。我今早便和父皇说过了,你看这是什么?”说着便从腰间解下一块令牌。
“皇上就这么答应了?虽说皇上疼爱您吧,却从来不放心您出宫的,这次怎么?”
沐蘅把擦好的剑小心地挂在床头,笑道:“本来是不允我出去的,我便和父皇说,让莫将军陪我一道出宫,有他保护,父皇怎会不放心?”
心儿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公主,您真这么和皇上说的?你以前可不会说这些的。”
“正如你所说,父皇也并非没有让我成婚的意思,有几次也问起过。如今,既然我心意已定,便该让父皇知道我心里属意的是谁,刚好借这次机会探探口风,莫到后来错点了鸳鸯谱。”
“那皇上的意思是─”
沐蘅笑着摇头,“你啊,若是父皇看中的不是他,怎会让他护送我出宫呢?平常倒是机灵,如今这脑子可不知怎么转的。”
心儿瘪了瘪嘴,“我这是关之深,问之切。”
沐蘅无奈,“看来真不该让你看那些话本子的,你这性子再磨磨可真就成那里的红娘了!”
心儿脑袋耷拉下来,一脸哀怨,心想:我这都是为了谁啊!
沐蘅见状,忍不住要笑,想起来还要去找踏雪,生生地把那股笑憋了回去,正色道:“心儿,你着手收拾些东西,我去和皇嫂道个别,约莫吃过饭再回来,你们吃吧,别白白地等我了。”
心儿无精打采地应了声好,沐蘅无奈一笑,自行去东宫找踏雪了。
沐蘅先去书房,见书房没人,便猜到此刻他们在哪里作什么了,也不消下人带领,熟门熟路地去了荟芳园。
那本来是殿内一处后花园,沐赟时常在那里饮茶练剑,不过一直没取名字。自踏雪嫁来后,见那里花草开得漂亮,环境清幽,且空气中浮着股淡淡的花香,便给它取名荟芳园。
沐赟一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第二天却已命人把刻着名字的牌匾搬来了。如此看来,踏雪心里的幸福是可想而知的。
沐蘅踏进园子,果然沐赟和踏雪都在。
沐赟身着常服,手上拿着本治国经略,坐在花旁的石凳上看书。
步入秋季,没有春日的百花争奇斗艳,却有秋菊傲霜绽放。沐蘅见这里的菊花开得甚好,她对菊虽不甚了解,但有两株却还是认得的─一株名为西湖柳月,一株为凤凰振羽。花如其名,一株颜色翠绿清雅,如同月夜下西湖边的嫩柳;一株雍容之下显出华贵,好似翱翔九天的凤凰。品类不同,格调也不一致,但整体看来,倒是十分和谐。
花如此,人亦如是。
此时,踏雪便在那怒放的菊花旁,看似小心翼翼地采集花瓣。为何是看似?因为就沐蘅所见,已经有好些花被她碰掉了。踏雪每弄坏一朵,便抬起头往沐赟那里看去,见他并未看着这边,才有胆量去糟蹋下一朵。可是据沐蘅所见,沐赟早就知道她在干些什么,只是懒得拆穿,且他眼中的笑意分明,只是乐得不说罢了。
沐蘅心头一暖,一抹笑爬上眼角,上前两步道:“皇兄,皇嫂。”
沐赟闻言,放下手中书本,面上是纯净温暖的笑,“阿蘅,你来了。”
踏雪听见声音,也忙着站起来,只是起身起得太猛,一个不留神就仰面倒去,幸而沐赟动作快,接住了她,不然若摔在这鹅软石上怕是够呛。
“怎么这么不小心。”沐赟神色紧张,连出口的话听着都是紧绷绷的。
踏雪笑着打哈哈,“我是听见阿蘅来了,想和她打招呼,一不小心……”见沐赟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踏雪说话的声音也慢慢变小了,最后干脆不说了。
见情势不太对,踏雪一把挣开沐赟的手,躲在了沐蘅后面,“这次是真的不小心,以后定会好好注意的!”
沐赟无奈地摇摇头,“你哪次都说是不小心,总不注意着点,以后若是真摔着了,也好叫你长个记性。”
“是了是了,我以后会注意的!”踏雪心知沐赟并非真的生气,这番闹闹只当是夫妻间的情趣了。眼睛一撇,看到自己辛辛苦苦摘了许久的花瓣全落在了地上,不禁有些心疼,忙着去把它们拾起来。
沐蘅见了也弯下腰去帮她一起捡,只是有些纳闷,好好地采花瓣做什么,“这是用来干什么使的?”
沐赟没好气笑道:“你问问她。”
踏雪清了清嗓子,“古人云‘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只是这园中没有木兰,只有秋菊,所以……”所以我就只能打菊花的主意了。
踏雪望了一眼沐赟的神色,继续说道:“我觉着你□□常处理国家政务也着实辛苦,想着自己也该为他做些什么,碰巧前几天读诗读到这一句,便想着给他做一顿“菊花宴”,这才来糟蹋菊花来了。”
“那糟蹋二字用的甚妙,只是不知夫人糟蹋了这么些花,可有成果了,余下的几株可禁不起什么风霜了。”沐赟支着下巴含笑打趣道。
踏雪起身,把花瓣抖落进一个小竹篮,悻悻地摇了摇头,“没有。”
此时沐蘅突然笑了起来,望着她们的眼神有些分明,“从没见过哥哥还有这么一面的,如今你们这般倒很好。”
沐赟笑而不语。
踏雪也听出沐蘅的言外之意,顾不得羞红了脸,忙岔开这个话题,“阿蘅,你此刻来找我们可是有什么事?”
沐蘅点头,“嗯,马上就是百沐节了,往年都在宫里过,今年想着出宫看看,便过来和你们打个招呼,省得你们担心。”
一听沐蘅又要出宫,沐赟脸色不由一紧,“阿蘅,上次的事还没过去多久,如今你怎么……如此出去,实在不安全!”
沐蘅宽慰道:“皇兄,不碍事的,父皇命莫易随我同去,我相信他会保护好我。”
踏雪本来还琢磨着让沐赟随她去,这样她也可以趁机出去玩玩,一听莫易也去,若是求她带着自己不知是不是不太合理了。
见踏雪突然静下来似在思索什么问题,沐蘅心知她也想出去玩,使了个眼色给沐赟,沐赟一把把她拉回身边:“别瞎想了,阿蘅说要出去已经令我很是担心,你若是再出去那真是添乱了!”
见沐赟神色一本正经的,踏雪只能打消了这个还未成型的念头。
沐蘅在旁看着,觉得这个皇嫂的性子有时候和心儿倒是很像,至少在皇兄面前是的。
沐赟又和沐蘅交代了好些话,才稍稍放了点心,沐蘅正要告辞,被踏雪一手拉住,“阿蘅,再帮我一个忙。我托心儿买的东西,教她别忘了啊。”
“什么东西?”沐赟和沐蘅同时看着她问道。
踏雪不好意思笑道:“没什么,没什么,不过一些顽意儿。”
的确是没什么,也就几本话本子。只是踏雪心知沐蘅不许心儿看,沐赟估计也不乐意自己看,自然不会把这说出口,只能打个哈哈过去了。
沐蘅点头,“放心吧,那阿蘅告辞了。”
“路上小心!多注意安全!”
沐蘅走了,沐赟便又回到石凳上看书去了,踏雪不愿打扰他,又狠下心去“作践”那些菊花了,不时地发出一些感叹。
沐赟听了“咳咳咳”几声,踏雪立马噤了声。只因她背对着沐赟,自然瞧不见他此刻脸上的笑,也望不到他眼里的宠溺。
沐蘅回到寝宫,心儿已经把行囊都收拾好了,连男装都穿上了,看样子迫不及待出宫了。
沐蘅也快些换好了衣裳,把心儿唤过来,一起涂上那修颜的药膏。也管不得她情愿不情愿,虽是扮成男子,也不能叫人瞧出破绽。总归安全是第一要紧的。
离宫门还有好一段距离,沐蘅便瞧见了他。一身白衫,一柄佩剑,一支玉箫,远远地站在那里等着她。
虽然见不真切,沐蘅却知道他此刻脸上大概也是带着笑的,一如往常,淡淡的笑意透着疏离,唯独对她才卸除脸上的伪装。
望着自己身上的一身月白长衫,和腰间的明月剑,沐蘅觉着很满足,有一种温暖慢慢地把自己包裹起来。
沐蘅想着快走两步过去,他却已经慢慢朝这里走过来了。步伐轻盈矫健,却十分坚定。
沐蘅不由自主地放慢了步子。看着他走过来,眼里也只看得到他。
走至她面前,毫不犹豫地牵起她的手。沐蘅看着紧扣的十指,不由心头一暖。
两人并肩前往,自是有情有意的,可怜心儿一个人跟在后面,还好莫易把自己的贴身小厮带来了,替心儿拿着行李,不然也着实憋屈。
眼看着到了宫门口,莫易才慢慢松开了手。今日在宫门执勤的是宁远,上次是他救了他们,沐蘅倒还记得她的模样。
“来者何人?”莫易,宁远自是认识的,只是沐蘅今日又是一身男装,宁远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沐蘅笑着从怀里拿出令牌递给他,“宁将军,多日不见,这便不认识我了?”
宁远又打量了好些工夫,才看出来是沐蘅,连忙低头请罪,“原是公主,末将一时眼拙了,望公主恕罪。”是了,刚刚太子的人才来招呼过,说公主要出宫,自己怎么才一会就忘了。
“我近日出宫几天,怕是又要麻烦你们了。”
“公主放心,太子殿下已和末将打过招呼了,末将等人定会好生保护着公主。”
沐蘅点头致意,便和莫易,心儿一道出去了。
出了门,外面早已备好一辆马车,小厮在前面驾马,莫易陪着沐蘅和心儿坐在车里。
“我们要去哪儿?”
“先去城外我的住处,这几日就现在那里住着,若是你看了觉得不喜欢,我们再去寻其他的地方。”
“公子,放心,我们家小姐定会喜欢的,毕竟是您……。”
沐蘅好好地看了她一眼,心儿突然觉出一股凉意,一句话还没说完,识时务地闭上了嘴。
“若是觉得累,便在我肩上靠会儿,估摸着也快到了。”
沐蘅摇了摇头,却主动拉起了他的手。他的手掌大而温暖,让人安心。
心儿见他们如此这般,想起话本里的男女也是一样郎情妾意,自己在这里活生生地受罪啊!假装闭目养神,不一会儿却真的有了睡意,加上马车一颠一簸,不多久就睡着了,以至于到了地方,心儿还熟睡着。
“这丫头一睡着,便不容易醒。不然你们先进去,我陪她会儿,等她醒过来。”
沐蘅轻轻拍打着她的脸,“心儿,心儿,我们到了,快醒醒!”
莫易见状凝思了会儿,唤来了自己的小厮,“阿诚,把心儿姑娘抱进去,小心莫惊动了她。”
阿诚便是之前一直给沐蘅送丝绢的,和心儿也算打过交道。诚然那是些不好的回忆,如今主子发话了,再不情愿也只能好生地把她抱到里屋去了。
沐蘅这才放心地进去了。
他这屋子在城郊,不算太大,可也着实不小了。依山傍水,在外看,景色已是很美。
进了屋子,推门便是一丛篁竹,清幽得很。慢慢往里走,则是穿插着种了不同时节的花草树木,想来这里是不会因为季节变化而失去芬芳的。
再往前有一口小池塘,清澈透明,倒映着湛蓝湛蓝的天。池子里养了几尾金鱼,此刻若是夏天,怕是在荷叶之间追逐嬉戏了。池塘上架了一座石桥,斑斑驳驳的石块,十分有感觉。前面约莫是一个乘凉的亭子,过了亭子见着几处房子,想必是正屋了。
四处又看了看,外面见着并不算大,谁知里面竟大有春秋,如此雅致的环境,沐蘅很是喜欢。
莫易轻轻拉过她的手,“觉着如何?可何你的心意?”
沐蘅不吝啬地点头:“甚好。”
“你一贯住在将军府,何时得了这么好的地方?”
莫易眼里勾起一丝笑意,“早在之前便着手弄了,大约也才建好两三年,想来你会喜欢这种格调,如今看来猜的倒是不错。”
沐蘅纳闷,“你那时便知道我喜欢什么了?难不成这是特意为我建的?”
莫易俊眉微挑,“算是,也不全是。这是为我们而建,为你也为我,是我们的家。”
沐蘅觉得眼眶有些发热,扭开头问道:“若是,当初我没有答应你呢,这里会只有你一个人,还是……”还是站着其他的女子。
莫易从背后轻轻环过她,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白皙的颈项,贴在耳边一字一句慢慢说道:“不会,不会有其他人,我会一直等,等那个迷路的人找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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