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蘅听了心里一悸,一会儿便湿了眼角,又不欲让他瞧见,只是闷闷地转过身把头埋在他胸前。
他的胸膛坚毅温暖,如他的人一般教她安心。沐蘅双手轻放在他腰间,慢慢环成一个圈,感觉到他也这般抱着自己,虽说还流着泪,嘴角却不由自主地上扬。
这些感动,沐蘅以前从未想过,也不敢想,如今倒教她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心里觉着很圆满,若是可以一直如此便好了。
沐蘅靠在他怀里想了很久,直到把心里的酸涩之意一点一点蒸发干净才慢慢抬起头来。
一抬头便看到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平日里深邃不可知的双眸,一看到自己便化作似水的柔情,流淌着坦然真挚的爱意。
沐蘅用手细细地描绘着他的模样,俊俏的眉毛,美得惊心动魄的眼睛,高而挺直的鼻梁,忧悒淡薄的双唇。似乎这种美太过魅惑,不知何时,嘴唇已经代替了自己的手贴在那两瓣柔软的唇上。
沐蘅蓦地回神,惊觉自己的行为,脸上“腾”地浮起两朵红云,又瞥见他眼里的笑,更是觉得害羞,急急忙忙地便转了身克制自己不去看他。
莫易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气息和温度,淡淡一笑,眼角眉梢都是温情。
知她在害羞,也不逗她,自行往前走去,却刻意地放慢步子,等她追上来。
沐蘅虽然跟过来了,似乎还是不好意思,总是和他隔着那么一两步。莫易走快她也走快,他走慢她也走慢,就是不愿和他并肩走。
莫易无奈,干脆停下来,等她一步一步靠近,谁知她也不走了,莫易只能直接把沐蘅拉了过来。把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莫易不由苦笑:“像你这般害羞,以后可怎么好。”
沐蘅微微挣开他的怀抱,却没有松开手,声音有些不自然,“我去看看心儿醒了没。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吃晚饭了。”
莫易拉着她走,不过并不是去找心儿,而是一拐拐进了厨房。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沐蘅有些纳闷,心儿虽说贪吃,总不至于睡在这里吧。
“你不是饿了吗,带你来做些吃的。”
沐蘅很是讶然,“你会下厨?”
“谈不上多好,不过也饿不着,今天我来做个拿手的。”莫易拿过案板上准备好的鸡,熟练地切成丝,拿佐料拌好放入锅中清炒,不一会儿就闻到一股香味儿。
莫易把鸡丝盛出锅,拿出预先浸泡好的粳米,红枣,荷叶,洗净一起放入砂锅中煮,等红枣的香气溢出,又把刚刚炒好的鸡丝倒进去,一起慢慢炖。
片刻工夫,整个厨房都飘着香味儿。从开始到现在,莫易也没让沐蘅帮忙,自己一个人弄得有条不紊。到现在,莫易盛出两碗粥摆在桌子上,沐蘅才回过神来。
拿起勺子想尝一口,还未送到嘴边,便被莫易拦下了,“刚出锅,小心烫。”
沐蘅红着脸点了点头,吹了吹才吃,一入口,味道着实不错。鸡肉鲜嫩,荷叶清香,红枣甘甜,混着这软糯的粳米,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不比宫里的御厨做的差。
“你这厨艺委实算得好了,我从前也未吃过这样的粥,不知你怎么会想到将这些放在一起煮的?”
“红枣补气血,鸡肉益元,放点荷叶吃着既清香也没那么油腻,且粳米粥最是养胃,你肠胃不好,晚上适宜吃这些。”
莫易不动声色又给她盛了一碗,沐蘅一勺一勺吃着,肠胃暖,连带着心也是暖的。
他两人都吃好了,粥却还剩得不少,莫易便把自己的小厮唤来了,“阿诚,等会心儿姑娘醒了,便告诉她砂锅里还煲着粥,要她记得吃。”
“知道,只是主子,您这会儿要干嘛去?”
“明天是百沐节,城内会摆三天的庙会,晚上也十分热闹,我带公主去看看。”
阿诚本也想跟着去玩玩,奈何那个小祖宗还在睡觉,偏生主子还让自己等着她,一脸的不情愿。
莫易挑眉笑道:“若是你可以在我们出发之前把心儿姑娘唤醒了,那我自然是会带你们一起出去的。”
此刻沐蘅开口了,“你也别急,我教你个法子,你只需把一碗粥端到她面前,保管她马上坐起来。”
阿诚将信将疑地端了一碗粥过去,不一会心儿果真就过来了,眼睛虽还有些朦朦胧胧,鼻子却不停地嗅着香味。
沐蘅走过去,使劲地拍了拍她的脸颊,“傻丫头,快醒醒,我们出去逛庙会去了,你若再迷迷糊糊的,我们可就不带你了。”
心儿闻言,睡意立马消了大半,逛庙会怎能撇下她呢?赶快拿清水冲了冲脸,看着锅里的粥,咽了咽口水,为了逛庙会还是暂时忍痛割爱吧。
沐蘅见了苦笑不得,便着莫易带着她们一起去了集市。
这庙会莫易自是逛了许多次,也知道哪里好玩好看,沐蘅和心儿却未曾见过。还在宫外的时候没有看过,进了宫更是没机会。也怪不得心儿见了什么都觉得新奇,嚷着四处去看。
集市人多,莫易也怕她走失,便让阿诚好生跟着她,而他,则安心陪在沐蘅旁边。
不得不说,这庙会的确是吸引人的,沐蘅虽不像心儿那般表现出来,但心里也是惊奇的。
数不清的摊子摆在街道上:吹糖人的,卖花灯的,作画的……还有各色各样的小吃,前面还有搭了台子唱戏的,更有雅兴者,还在不远处的高台猜字谜,吟诗作对……
沐蘅置身于此,紧紧握着他的手,才慢慢觉出一种平凡人的幸福。
前面路过一对年轻男女,看穿着打扮便知是普通人家的。女子站在摊子前,挑着那些小首饰,捡了许久才挑出一个铜质的簪子,上面串了些珠花,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端详。
“相公,你说我带上这个可好看?”女子笑语嫣然地望着身旁的男子。
男子从她手里接过簪子,轻巧地插上她的发髻,温和笑道:“好看。”
女子听了更是欣喜,小心地取下来,准备买下来,“摊主,这个多少钱?”
小贩伸出五个指头,满面堆笑,“这位姑娘,若您诚心想要,我便五百文给你,这个价买这个簪子错不了!”
“五百文!”女子小声咕哝了下,今天来集市上卖的鸡蛋都没有五百文,家里那只芦花鸡得下多久的蛋啊。
“相公,不然我们还是不要了吧,五百文,有些贵了。”女子想了想还是把簪子放下来了,尽管眼神里有着喜欢与不舍,还是拉着那男子离开了。
五百文对一户普通的农户来说是有些贵,对沐蘅却是十分的小事,她想帮他们。
莫易及时拉住她,说道:“莫急,你不妨再看看。”
沐蘅有些疑惑,站在远处继续看,不多久,那男子果然回来了,身旁没有跟着女子,从怀里掏出钱来,“摊主,还是把那个簪子给我吧,这里不多不少,正好五百文,你点点。”
摆摊的小贩见样也看出来他是想自己买给媳妇,从他手里接过四百五十文,“我也看出来了,这位相公对自家媳妇儿好,我也不能多赚你的,这簪子,我且收你四百五十文,你快些拿回去找你妻子吧,莫让她等得着急了。”
男子感激地点了点头便回头找他妻子去了,刚好他妻子也在到处找他。
“相公,你刚刚去哪儿了?”
男子把手掌摊开,不好意思笑道:“我刚刚去买它了,知道你不买是因为舍不得,其实,只要娘子喜欢就好,快带上吧!”
女子眼里分明满是感激喜悦,嘴上却忍不住嗔怪:“家里那只芦花鸡可又得下好久的蛋了。”
“我和那摊主又讲了讲价钱,他三百文就卖了。”
“果真如此?”
“真的,娘子我来给你带上!”
“这里人多,万一碰掉了就不好了,我们回家再带吧,到时我天天带!”
见那对小夫妻走远了,沐蘅忍不住走到那摊子面前也挑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簪子看了看。
这簪子现在看来着实平平无奇,刚刚在那女子的头上簪着倒也确实漂亮。
沐蘅对这些饰物也没多大兴趣,看了看便想走了,谁知这摊主此刻却喊住了她:“公子,见您穿着打扮很是不凡,您头上那根白玉簪便可把小老儿的摊子都买下来了!您看看,可要买些什么?”
沐蘅摇了摇头,“我并不喜欢这些。”
那摊贩不由笑了,“公子是男儿,不喜欢这些是自然的,只要家里的那位喜欢就成了。”
沐蘅一愣,差点忘记自己此刻是男儿装扮,幸好这摊贩没认出来。只是我都不喜欢这些,他会喜欢吗?好似他也用不着这些。
恰巧这时,莫易见她停了许久,以为她看上了什么便过来看看,“可有喜欢的?”
摊主望了望莫易,又望了望沐蘅,眼睛撇到莫易搭在沐蘅腰间的一只手,笑容有些尴尬,“两位公子是兄弟吧,长得真是俊。”
莫易知他所想,也不解释,存心逗弄他。见沐蘅手里拿了个银质的铃铛,眼里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抚在她腰间的手刻意又紧了紧,把两人的关系拉得更近些,眼神里有些暧昧,“你喜欢这个吗?”
沐蘅本没在意,一回头,见自己与他贴得这般近,不由羞红了脸。那情形,在摊贩看来,就是活脱脱的相公和小媳妇儿,可那小媳妇儿虽说长得俊吧,却是个实打实的男儿啊。摊贩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
沐蘅看了那摊贩一眼,又望了望莫易,连忙放下手中的铃铛掩面走了。那铃铛莫易也没要,看她走便也追了过去。
摊贩也没在意生意有没有做成,布满皱纹的额头倒是出了好些汗,看神色很是惊奇和惋惜,“那么漂亮的小伙子,怎的就是个断袖呢!真是可惜了啊!”
这边莫易追过去,沐蘅倒不跑了,站在原地神色很是无语,望向他的眼神多了些控诉:两人皆穿的男装,刚刚还那么亲密,看摊贩的表情也知道他想成什么了,委实太丢人了!
“你这会子怎么不跑了?”
“唔,前面有猜字谜的,我们去看看吧。”沐蘅想了想,还是不要启齿了,不然定会被他趁机逗弄一番。
莫易也不拆穿她,拉着她去了那猜字谜的地方。
“各位父老乡亲,今日趁此佳节,陈某在此设下酒宴猜字谜,反过往者皆可参与,错的罚酒,赢了则有大奖,不知各位赏不赏脸!”
“好!好!”台下一片哗然,想来这种事碰得也少,大家的兴致很是高涨,赢了既有奖,输了也可以讨碗酒喝,何乐而不为呢?
“如此,便开始了─冬天蟠龙卧,夏天枝叶开,龙须往上涨,珍珠往下排,大家猜猜这是何物?”
沐蘅一听便有底了,在莫易手心写下,两人俱是会心一笑。
此刻心儿不知从哪里窜了过来,看见沐蘅和遇见救世主一样,“快,公子,告诉我答案是什么?我好赢些奖品回来!”
沐蘅在她耳边说了,心儿便迫不及待地冲过去敲锣了,“我知道答案了!”
“哦,这位小哥,你倒是说说,这答案是什么?”
心儿装作一副了然的模样,“葡萄。不知我说的对不对啊?”
那陈老爷赞许地点了点头,“不错,来人,把奖品奉上来!”
马上便有家仆拿出十两银子。
“这是初奖,你若是再答对,奖品自然更多。”
心儿毫不谦虚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只听那陈老爷又出了一题,“上无半片之瓦,下无立锥之地,腰间挂个葫芦,口吐阴阳怪气。”
此语一处,众人又待安静了,这倒是比上个略微难点,不过对沐蘅他们来说,自也不是难事。
心儿此刻又溜到沐蘅身边问答案了,沐蘅在她手上把字写下,她便高高兴兴地去了。
“我猜出来了!”
“卜。不知对否?”
陈老爷有些惊讶地捋了捋胡子,“不错!来人,拿二十两银子!”
心儿高兴地抖着腰包内三十两银子,不错,一个月的月例到手了。
之后,陈老爷又出了好些题,有沐蘅这个军师在,心儿自然也是手到擒来的。
起先陈老爷还没发现,后来才觉出原来另有高人。
心儿在等她那银子时,陈老爷却赖账了,对她笑道:“小哥,这银子也并非不给你,只是让大家见识见识指点你的世外高人是谁,这个要求也不过分吧。”
台下众人也开始起哄,沐蘅不喜欢露面,更别说在此种场合,示意心儿快走,可是心儿舍不得那五十两银子,赖在台上不肯动,沐蘅无法只得去了台上。
陈老爷一见沐蘅穿着不凡,且气质绝然,生了个比女子还要俊俏的相貌,想来也定是名门望族,不由高看,“原来竟是这位公子!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啊?”
“乡野之人,说了员外也不认识,我这侍从闹了大家一番雅兴,在此我替她向大家赔礼了。”
“公子!”心儿见状不由歉然。
“这些银子我们也不带走,劳烦员外散给城中穷苦之人,也好教他们过个节。”
台下一片掌声叫好声,原来世上真有神仙一般的人。
沐蘅拉起心儿正欲要走,又被陈员外喊住了:“不瞒这位公子,今日老儿举办这场字谜会一是为了与大家共庆佳节,二者,我的小女如今也在闺中待嫁。今见公子天资,我也着实喜欢,不知公子可有娶亲,是否愿意与我结成亲家?”
沐蘅一怔,女儿身怕不安全,如今扮成男儿,却碰上这档子事。
“承蒙员外错爱,我已有良人,员外还是另择佳婿吧。”
陈员外笑道:“看公子,定是大户人家,且公子散财之举也着实令人钦佩,小女若是能嫁给公子您,也算她的福气,即使不是正房,想必也是不会错的。”
莫非他的意思是,要将女儿嫁与我作二房?天下还真有这样的父母!看这陈员外也是有财之人,女儿也不会愁嫁,怎的就偏偏瞧上我了?
沐蘅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看着心儿,心儿终于意识到自己闯祸了,一直低垂着头。
下意识把眼光向某处投去求救,却见某人一脸戏谑的表情,且不说自己的身份,自己还是个女儿家,如今这场闹剧可怎么收尾才好。
台下起哄的人越来越多,沐蘅与陈员外一再周旋,可这陈员外却好似认定她是女婿一样,已经派人去请她家女儿过来了。
沐蘅心内很是无奈,又不能说明身份,突然眸光一闪,倒是想出一个法子,只是……
沐蘅眼里现出一丝调笑,“陈员外如此厚爱,在下若是一直拒绝也显得不合情理。只是,我家里人性子不是特别好,尤其善妒,若是她不同意,您贸贸然把女儿嫁过去怕会教她受委屈。”
陈员外捋这胡子想了想,这倒也是,强扭的瓜不甜,不过,这么好的人若是不好好抓着,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实在也舍不得放手。
“不知尊夫人如今可在这里啊?”
“在,就在下面。”沐蘅想着之前她被人误会,如今该轮到他了。可眼光搜了一圈,也没见到莫易。
沐蘅心里有些着急,他去了哪里?
正百思不得其解,他却突然从台下走了上来,手里拿着把扇子一脸温和的笑意,“陈员外,有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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