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张连翘先生:
您好!
恭喜您已被哺乳纲、肉食目、熊科大熊猫属动物熊猫正式接收,并成功加入熊猫籍。作为国家一级重点保护动物,大熊猫的数量稀少,憨态可掬,被誉为活化石和中国国宝,也是世界上少数拥有强悍生存实力,但依靠脸蛋就能生存的生物之一。
自您加入熊猫籍开始,您的身份信息将会自动更新为最新状态,并将同时具有熊猫的多项种族特点。
另:因熊猫本身存在的特殊性,如需在城市生活,请注意隐藏好您的真实面貌,避免引起灵长类动物人类的过分围观。如您无法独立生存,各大野生动物园也随时欢迎您的到来,感谢您的配合!
地球动物户籍办事处
2016年4月18日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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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连翘蜷着身子被关在一个闷闷的大箱子里,他的意识十分模糊,连眼皮都睁不开。
他感觉到箱子正在被人往前拖动着,周围人的交谈声听上去不太清楚,但是张连翘还是隐约听出来了,现在自己似乎正身处于一个人潮涌动的车站里。
在被塞进这个箱子里带走之前,他已经被强行注射了麻醉剂,在注射的过程中,他一直试图挣扎和逃脱,而见状的邓家兄弟只是恶狠狠地踹了他肚子好几脚,接着揪着他的头发,在他凄厉的叫声中把他捆好塞进了箱子里。
现在的他只能半张着嘴无力地颤抖着,那种药物流窜在身体里的感觉非常的可怕,但是偏偏他浑身都使不上劲。
被发现的那一刻,邓家兄弟并没有看出张连翘不是他们丢失的那只熊猫,毕竟在人类看来,熊猫都长的一个样,他们连公母都分不清楚,更不用说是在这种情况下,而张连翘从王团圆那里得到熊猫户籍的第一时间,就朝着那两个不断朝他们逼近的男人的方向冲了出去。
猫儿子和王团圆在身后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张连翘却连头也不敢回,那两个男人一看见这熊猫自己撞上来了也有些错愕,但是在酒精的驱使下,邓老大还是在微微停顿之后,直接就咬着牙朝他的肩膀开了一枪。
“哥……你!”
邓老二也被自家大哥的举动吓了一跳,毕竟这枪说是给他们猎熊猫时候用的,但是他们也一直没敢用。而邓老大也没吭声,只是瞪了自己的弟弟一眼,接着就朝着被打中倒在地上的张连翘跑了过去。
因为这里的位置十分偏僻,消音之后的枪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张连翘痛得直接倒在了血泊里,而他的耳朵里还能隐约听见不远处小宝传来的尖锐哭声。
“连翘……连翘流血了!!我们快过去呀喵!!”
“别过来!!你们要是过来了我就一辈子都不理你们了!听我的话……快走!快走!”
仰躺在地上大喊了一声,熊猫嘴里发出的含糊叫声没有引起那两个男人的注意,却成功地止住了三只猫咪的哭声,目及之处,那两个满脸凶狠的男人已经靠近了自己,见状张连翘还想站起来反抗,伤口的疼痛却让他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们抓住了自己。
他原本的打算是想要引开这两个男人,让王团圆他们逃脱,自己再寻找其实的逃生方法的,可是他没想到的是,这两个男人显然一早就有了准备,为了钱也不惧于做一些刀口上舔血的事,他们干脆地把受了伤的张连翘拖回了租住的小院子,一路上的血都淌了一地,邓家兄弟给他注射了几乎可以麻倒一头大象剂量的麻醉,接着便收拾行李径直离开了这个他们只短短停留了几天的小巷子。
“你们……你们可别让白挨这一下啊……”
这般自言自语着,脸色苍白的张连翘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他的手死死地堵着自己的出血口上,因为麻醉剂的作用并不太疼,再加上老鼠强悍的生存基因还留在他的骨子里,所以此刻的他勉强还能支撑下去。
可是这两个不具备任何医疗常识的中年男人显然并不关心他是不是会死,或许那个买主也并不在意自己最后能不能得到一只活的大熊猫,因此他们只是像运送着一件急需送到目的地的货物一样把他装在了箱子里,接着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这个不大的小城。
一路上跌跌撞撞,颠簸加剧了张连翘的疼痛,但是他心里更担心的是那三个小家伙是不是能将王团圆安全地送到派出所去,可光是这么专注地深思了一会儿,张连翘就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都疼了起来,而紧接着,他便忽然毫无预兆地陷入了黑暗之中,再不复清明。
*
离y城远隔万里的边城小村,此时正呈现着完全不同的景象。
破败的村庄,低矮的平房,随处可见的黄土和尘埃之中,一户小小的砖瓦房门口正有只衰老老黄狗在叫。
“阿黄啊,不要叫不要叫!二伢子在家吗?”
咬着烟袋的年迈老汉背着手在篱笆外面朝里看,见那只老黄狗一直在冲他叫,便低哑着声音问了一句。老黄狗闻言停下了喊叫,歪过头冲里屋看了一眼,紧接着有个穿着陈旧汗衫,大裤衩,破烂布鞋的瘦削男孩撩开碎花布帘探出头来。
“三爷爷?”
男孩这般说着朝老汉走来,声音里有些疑惑,看他的年纪应该有十六七岁,面容深刻,身材瘦削,而那老汉见他走过来,招了招手示意他把篱笆门打开,在推辞了男孩要让他进屋喝口水的好意后,接着将挂在自己手上的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递给了他。
“知道你明天早上要走了,来看看你……你三奶奶晒的番薯干,以后去了城里可就吃不着了……现在地里的庄稼还没收,家里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
这般说着,老汉有些羞愧地搓了搓手,而男孩只是沉默接过了老汉手里的番薯干,好一会儿才有些笨拙地点了点头。
老汉似乎也是习惯了他这幅不爱开口的样子,所以也没指望他回自己的话,他只是自顾自的又问了问诸如他东西收的怎么样了,明天几点的汽车之类的问题,而在简单地说了几句话之后,老汉点点头,放心一般背着手准备走了,可是走了几步,他又好像不放心似的转过头看了那站在原地的男孩一眼道,
“出了这个破村子,就别回来了,有好地方就好好呆着,千万别让人看不起啊……”
夕阳渐渐落下,漫天的暮色也逐渐染红天空。
山林间的鸟雀发出悦耳的声响,这片被自然眷顾的土地依然如百年前那般焕发着别样的生机。
送走了年迈的老汉,沈苍术抱着手里的番薯干关上了篱笆门,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心情倒是不算平静。今天一上午他这小院子就没断过人,或是送上一些山货,或是一些晒干的玉米,生活在这个贫穷村子里的乡亲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送别着这个他们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而当沈苍术抬起头看了看不远处若隐若现的大山,眼神里却有些他自己都不太明白的东西。
明天,他就要离开这个村子,去到一个他只能从别人家的彩电里才能看到的世界了。
在此之前,他一直生活在这个到如今这个年代依然依靠鸡叫来维持作息的落后村庄里,靠着门前的一只老狗看家,田里的两亩破地勉强维持生计。
因为外婆和母亲早死,他是吃着村里的百家饭长大的,从他记事起,他就没见过自己那个据说没良心透顶的父亲,而一直到他长到十六岁,一通来自远方的电话却忽然打到了村主任的办公室里,而紧接着在一天之内,几乎村子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了二伢子的老子要把他接到城里去过有钱人日子的这个消息。
要是寻常人遇到这个事,那肯定是要经过一番心理斗争的,毕竟那有钱老子当初干的事实在不像个人干出来的,但凡是有几分骨气的娃都该往他脸上吐两口唾沫,再问候几句他生他的老娘。可是这事转念一想,又不失为一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好法子,与其守着什么原则不认这个爹,能过上舒舒服服的好日子不是更快活的事吗?
村子里人因为这件事一时间议论纷纷,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沈苍术会做出什么选择,可是这等了十几天之后,沈苍术都没有再和城里那边联系,而就在大伙以为他是真不乐意去找他那个亲爹时,他却忽然自顾自地收拾起行李,说是要进城去了。
这消息一出大伙儿又有话说了,有的说沈苍术没良心对不住他死掉的妈,有的说这娃脑筋活以后一定有大出息,可是不管大家再怎么议论,沈苍术还是准备就这样离开这个他生活十几年的村子了,可是事实上,他离开的原因却不是大家以为的那样进城找爹,而是因为另一个他不能为外人所知道的秘密。
“吃吗?”
蹲在自己家院子门口冲年迈的老狗说了句话,沈苍术从袋子里抓了一把给这黄狗,黄狗立马就高兴地摇了摇尾巴。他的牙早不行了,却还喜欢着这种吃食,而在细嚼慢咽的吞下那一把香甜的番薯干后,老狗忽然就用淳朴的方言冲面前的沈苍术开了口。
“你这趟走了还会回来吗?这次上头给你调动了单位,还顺带把你的工资提了提,以后你就不是咱们这种底层的工作人员,是正经的小领导了,我可就等着你什么时候拉扯我一把了啊?”
“恩,我走了,这儿就你说了算了,你的工作态度也认真点,升官是早晚的事。”
面无表情地和面前的这只黄狗交代着工作,沈苍术并没有觉得和一只黄狗这么说话有什么奇怪,他并没有像平时那样沉默,而是难得耐心地安抚了自己这个老同事几句,而那老黄狗闻言立马叹了口气,接着唉声叹气地开口道,
“唉,干到退休恐怕都没希望咯,老黄我给这地球动物户籍办事处干了一辈子的活,连个工资都没涨过,咱们这分办事处现在还建在你家的灶台下面呢,你说这寒不寒酸……”
一说起工作上的事,似乎就有道不完的愁苦,老黄同志似乎就和所有的老同志一样到了感叹岁月流逝的年纪,而沈苍术见状也只能默默地又给他小小地抓了一把番薯干,听着他继续唠。
“村东头那头水牛,叫王大发的那个,前几天跑来和我说不想做牛了,拉犁拉累了,要换户口,你当时不是在弄去城里的事嘛,我就给他办了手续,他羡慕猪吃得好,我就让他做猪去了啊,结果早上这头猪又跑来和我讲,他主人丢了牛,现在要把他这头多出来的猪宰了吃掉,他现在又不想做猪了,你说这烦不烦人……”
“你又收礼了吧?”
老黄狗嚼着番薯干,话就更多了,絮絮叨叨得听的人简直犯困。而听了他这么抱怨,沈苍术也不笨,直接就把他这老毛病给拆穿了。闻言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咳嗽了一声,老黄同志羞愧地摇了摇尾巴,接着复又开口道,
“咳,这不是拿人手软嘛……唉,也是我笨,现在这事弄得,唉,人家老说你这娃闷葫芦不吭声,其实你才是什么都清楚的人啊……”
老黄同志的话让沈苍术沉默了下来,他在地球户籍办事处干了有两年了,这几年虽然一直在这不大的村子里围着群猫猫狗狗,鸡鸭驴牛转悠,不过还是在短短的时间内获得了升职的机会,他的确年纪不大,也不太爱说话,但有些事情他不说并不代表他不清楚,这次就算没有他亲生父亲找他的这件事,他的升职通知也会在这几天下来,因此在收拾了简单的东西之后,他也没理会村子里人的议论纷纷,直接就选择了进城的这条路。
这一晚,沈苍术都在睁着眼睛看着窗外明亮的月光。
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好不容易睡着的他又被一只在自己家院门口嚎叫个不停的猪给吵醒了。揉着乱糟糟的头发,沈苍术脸色难看地爬起来对着那猪的屁股就踹了一脚,猪被他踹的嗷嗷直叫,嘴里嚷嚷着再也不敢乱来了,沈苍术才给他办了个返籍通知,而在回到自己的小院子之后,他把供在堂屋的两块牌位小心地收了起来,接着扛着自己已经装满了各种山货,土特产和零碎东西的破箱子,悄悄地上了路。
“旺旺!一路顺风!”
鱼肚白的天色下,陪伴了他多年的老黄同志在门口冲他摇了摇尾巴,沈苍术俯下身给他解开了脖子上的链子,最后看了眼自己的家。
目及之处,门口那灰扑扑的墙上还有几个他一笔一划写出来的狗爬字——地球动物户籍办事处河间市汜水镇□□沟子分部,而收回视线的那一瞬间,沈苍术义无反顾地走近了夜色之中。
“恩,一路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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