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王宫啊。我的亲妹妹。”
“别说这件事绝对不会成功,单单是被陛下知道了,都要不高兴。到时候你再也用不着担心无宠了。”
吕泽现在是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你不如让我去给你把月亮摘下来,这样更容易一些。”
“我是受不了了,这宫里的日子过得像是监狱一样。一点也不开心。”吕雉其实也是被逼急了,一天到晚在同一个地方读书,这要是心里没些想法也就罢了,偏偏她有很多想法。
吕雉自然呆不住。
吕泽在吕雉的殿内徘徊了两圈,看着偌大的宫室里只有一些女子的物饰。
吕泽忽然间意识到问题的所在,“你这样可不行,你得给陛下生个孩子。只有你一个人在宫里,这日子当然难过。”
吕雉当场羞恼,小脸气得满是通红,“这种勾引男人的事情,我怎么做得来。”
吕雉如今正是二十五岁。
在这样的年纪,独自一个人守着空房,确实容易出事。
“妹妹这是什么话。想当初,我们吕氏一族遇到太子,当时全家人都有些慌乱。太子征召妹妹前往,妹妹当时说的话,难道都忘记了吗?”
“是妹妹你说,这也许是上天赐予的好机会,未必是祸患。”
“后来我们兄弟能够留在陛下身边,也是妹妹再三说。这是个机会,一定要努力抓取。”
“妹妹经常说,幸福和快乐,得靠自己争取。不能光等着靠老天给予赏赐,怎么现在妹妹自己胆怯了。”
“再说了,这生育后代,本来就是大事。身为后宫正式的妃嫔,给皇帝生子嗣,这是妹妹的职责所在。”
“陛下子嗣稀少,也会被臣子诟病的。”
吕泽说了一通,把这件事上升到了国家的角度,吕雉羞红的面庞又变得白皙了。
“这我。可我长得,远不及韩夫人啊,她简直美若仙人。”
“得宠,难道只能靠美色吗?妹妹自诩读了这么多书,难道说,就没有别的办法。更何况,妹妹现在的身体状况,正是生孩子的大好时机。我听说女人生孩子,年纪太小和年纪太大,都对身体有害啊。”
“现在我们的小妹妹吕都已经有一个儿子了,而你呢,还在这里每天一个人睡觉。若是有个孩子,好歹心里有个慰藉。”
吕雉被戳中心事,先是眼睛上翻瞪着大哥,随后鼻孔跟着上翻。
她呆坐在榻上双手相绞,想要哭一下,还得忍着。
吕泽看着吕雉仪容姿态,还像个不懂事的小姑娘。更是忧心。
他又安慰吕雉说,“其实你虽然长得不算是天姿国色,但是就天下女人来说,我觉得还是有几分姿色,别有一番美丽。不要妄自菲薄啊。”
吕雉斜着眼睛,没好气地望着吕泽,“我就说,让我出宫吧。这种事,我实在是做不来。”
“出宫是出不去的。如果把风声走出去,恐怕妹妹还有性命之忧。”吕泽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说,“妹妹知道,为什么当今陛下比太上皇更得人心吗?”
“这是能说的吗?”吕雉有些许惊慌。左顾右盼望着门外。
“就在于分封二字,陛下分封,顺应了臣子人心。妹妹只考虑着眼前,当然觉得这日子难熬。若是生下儿子,日后被封为诸侯。到时候,妹妹可就有机会成为一国太后啊。”
吕雉也是相当有野心的,并不愿意屈居人下。
她就是因为在宫里不得宠,所以想要出去另谋出路。
主要是这宫里争抢皇帝宠爱,对吕雉来说,过程多少有些下作。
别看吕雉心狠,但是有些方面,三观正的可怕。这位来自乡野之地地主家的小姑娘,从小见惯了人与人之间为了蝇头小利互相争抢的丑恶嘴脸。
正是因为三观正,上天总是给她好运。
但也是因为三观正,注定了这个女子在以后要做出一些非常疯狂的事情。
比如,我不伤害别人,你却来伤害了我。对于吕雉来说,那值得她百倍的报复。
因为吕雉从来都只想在这世界上做个好人。
而人生的悲剧,往往是从自我的失衡开始。
当没有人挑衅、伤害吕雉的时候,吕雉会认为,这是她善良的结果;但是当有人挑衅、伤害她的时候,吕雉会认为自己被羞辱了,她的世界观也受到了冲击。
男人在做事的时候,确实要比女人狠。可是男人却往往比女人更重情义。
女人都被人说柔情似水,难以担当大任。但是当一个女人被逼急了,别说能做出狗急跳墙的事情来,她不扒你家骨灰都是轻。
太极分阴阳。最阳刚的人内心里有着最柔软的地方;最阴柔的人,内心里有着最坚不可摧的东西。
吕泽哪里知道,自己对妹妹的好意劝告,竟然让吕雉走上了一条她从未想过的道路。
吕泽走后,吕雉一个人呆坐在宫殿里。
她的侍女也和她不是一条心。
因为吕雉这个人,很清白,也很清高。不愿意去做巴结人的事情,更加不愿意和那些妃子们表面上姐姐妹妹,私底下互相使用手段陷害。
这就导致吕雉在宫中无有宠爱。你作为一个主子,不得宠爱。这宫里又不是善男信女们住的地方,宦侍、朗卫、宫女的待遇,都是看别人如何对待吕雉才决定的。
连后妃们的茶会都不去参加,吕雉等同于被孤立。
这宫里的宦侍、宫女,自然也被人看不起。
时间久了,大家都觉得吕雉有些弱,简直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侍女因为吕雉没有能够给他们足够的利益,也都对她心有不服。
而且这宫里很多侍女,过去的出身比吕雉还要好。
对她就是有很多抱怨。
晚上的时候,宫女们有的都不当值,都跑去别的地方了。
这就是现实,不是说你做了妃子,以后就高枕无忧,吃喝不愁。
大半夜的,吕雉还要自己一个人倒水泡枣茶。
冬天寒冷,吕雉就一个人蜷缩在被子里。宫里的掌事太监倒没想为难她,都是按份例给的,但是经过自己宫人的操作,反正就是夜里炭火不够用。
吕雉坐在铜炉边上,望着月亮,思念着自己已经过世的祖母和母亲。
“吕雉啊,吕雉,难道你真的要这么过下去?现在全家人里,应该只有你最让地下的母亲担忧了吧。”
吕氏一族,其实并没有多大的野心。吃饱喝足,一辈子平平安安,就已经对生活感到很满意了。
过去的一年里,天下人尚且感到自己活在乱世之中。
吕氏一族的想法,何尝不是千千万万个普通农户家庭的想法。
可是现在,吕氏一家的兄弟两个都在给皇帝当差,说不上富贵有权势,但是很安逸;自己的妹妹也嫁了咸阳的一个秦吏。
相当于全家都在体制之内,只是只有吕雉的生活不幸福。
吕泽的话,时常萦绕在吕雉耳旁。
“若是生个儿子,以后就能成为诸侯啊。”
从此,吕雉开始为这句话奋斗了。
――
吕雉这边终于燃起斗志了。
当哥哥告诉她出宫不可能后,为了不让自己的往后余生过得庸俗平常,她决意给扶苏生个儿子。
只是第二天一早,这就开始化妆打扮的吕雉吓得贴身宫女以为她吃错药了,主要吕雉过去实在是没有什么野心。
而且这个吕雉,她曾经看到有鸟受伤,亲自爬梯子把鸟儿救回笼子里。
看得人心里觉得厌恶。
咸阳宫,不是养善男信女的地方,恰恰相反,这里是欺男霸女的地方。
职位高一级的霸女凌弱,这是秦国施行等级森严体制之下百年来养成的习惯。
像吕雉这种女人,到宫里按理说活不过三个月。
偏偏活下来了。
有时候,长得稍微漂亮些,反而是好事。女人们看到不会太嫉妒,想要置其于死地。男人看到,也不会觉得太嫌弃,反而看着觉得吕雉乖巧淋漓。
搁在古代,吕雉是标准的可爱萝莉啊。
只是,吕雉这边燃起斗志了。
扶苏这边心头却蒙上了淡淡的忧伤。
他寻思他什么事都没做错,可是为什么那天上朝的时候,群臣的脸色都不对劲呢。
扶苏就去请教尉缭,可是尉缭派出一个小童告诉自己,他要写一部兵法,这几个月都要闭门不出。
看到缭这么对待自己,扶苏也是很无奈。
明显他知道为什么,但就是不说。
马上群臣就要对自己进行朝贺,之后各回各家,宫室府邸都要关门,天下人都要过年了。
扶苏也要休年假。
但是扶苏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他心中十分不平静。
扶苏就叫来季布,和他一起喝酒。
季布对于皇帝的隆恩感到受宠若惊,虽然人来了,心中总是十分的戒备。
结果扶苏只是叫他一起和他在渭水边上钓鱼。
秦末,小冰期尚未结束。咸阳的草木虽然还有些是青绿色的,但是河面上覆盖着冰层。
扶苏命人凿开一个洞,坐在岸边上垂钓。
没有鱼儿不上钩。
很快,一边的盆子里就装满了鱼儿。
扶苏的眉上覆盖着一层层冰晶,整个人从头到尾不说话。
这季布本来以为,皇帝叫他是过来打猎的,结果皇帝跑这地方钓鱼。钓鱼也就罢了,鱼儿回回都上岸,皇帝却不高兴。
在干站了一个时辰之后,季布终于上套了。
“陛下,可是有什么忧心之事?”
“朕忧心吗?”
季布一愣,再三盯着扶苏的神色,看到皇帝确实一脸阴沉。
季布望了望冰面。
“陛下今日百钓百中,马上又值年关过节,按理说初登帝位,应该非常欢庆才是。可是陛下却一直都没有笑过。”
扶苏很平静地问说,“朕没有笑过吗?”
季布:“没有。”
吕泽不知道皇帝要干什么,侍立在侧一言不发。
“若是陛下有什么为难事,尽管差遣臣。”
“朕是皇帝啊,能让朕感到为难的事情,让你一个都尉去做,这不是难为你吗?”
季布被问的有些懵了。
皇帝陛下到底想要做什么。
可是季布不是会被问题难倒的男人。
“陛下说的好像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实际上全无道理。”
在场的邵平一脸惊讶,他张大嘴巴,瞪大眼睛,望着季布。
“治理国家这样的大事,本来就不是陛下一个人能够完成的。臣子存在的意义,正在于为君王排忧解难。如果臣子不能帮助君王排忧解难了,那臣子存在有何意义呢?”
“好。说得好。”扶苏的语气里满是赞扬,可忽然又话锋一转,眼神犀利地望着季布,“那要是臣子给君王制造忧患呢?”
季布一怔。
但是很快,他就镇定下来了。
“事出必有因。凡事必有原因。臣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事情,可是能够让陛下忧患的臣子,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扶苏哈哈笑了起来。
“总有那么一些人,说你是个莽夫。你啊,满朝文官加起来都没你有智慧。”
季布看到扶苏朗声笑了,竟然也情不自禁笑着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
“朕听说,你有个弟弟,叫季心,十分勇敢。你能力高强,为朕制辖一方,朕没法让你陪同在侧,就让你的弟弟季心来朕跟前侍奉吧。”
若是别人,这个时候必定满心欢喜,可是季布却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季布停顿了好一会儿。
“陛下,您为什么忽然间想起来,要让我的弟弟季心来侍奉您呢?”
“朕早就听说了你的弟弟,特意提拔而已。”
季布又低头望着冰面,他思索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眼神倔强。
“陛下,请收回您的命令吧。”
邵平再度震惊,张大嘴巴,瞪大眼睛望着季布。
“为何?”
“陛下仅仅是因为听说我的弟弟很勇敢,所以就想要召他来侍奉陛下。那陛下这样也太随便了。”
“就因为听到了有人说我弟弟几句好话,这就要提拔我弟弟。”
“那么有一天,若是有人在陛下面前说我们兄弟两个的坏话,陛下也一定会杀了我们两个。”
“倘若陛下自己不能够明断是非,我们兄弟俩,就是万死,也不敢侍奉陛下。”
“请陛下明鉴。”
扶苏坐在座椅上,也是沉默了好一会儿。
“朕派人观察你们兄弟二人也很久了,并非是轻易下的决定。何况你说仅仅是因为一番话,就决定任免这个人,会彰显君王不是明断是非。”
“那朕又怎么能因为你的几句话,就改变朕原先考量观察了很久之后做出的决定呢?”
季布思忖良久,遂服。
“陛下明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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