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灯瞎火中,一只茧硬的手掌,向我摸了过来!
哎哟哟!
这手也好硬呀!好糙呀!
这是人的手么?怎地像是枯柴一般硬呀!
说像枯柴都有些婉转哩,这简直就是一只冰凉的铁钳子手呀!
我仔细一瞧,我势必要仔细瞧,否则我压根就瞧不清呀!
因为东厢房内,何曾开过灯呀?!
这还用说么,想必是瞎子开灯,纯属浪费电钱哩!
咦?不对!
按理说这位少年是个瞎子,可他的爷爷,未必是个瞎子呀!
“噢,呵呵,远山呀,爷爷已经摸出来哩!”爷爷边摸我边赞不绝口地道:
“这是一条小狗崽子,瞧瞧这小脑袋,小尾巴,小耳朵,小蹄子,小肚皮,毛绒绒的,暖和和的,定是长得壮着哩,好着哩!”
啊!我终于发现哩!
他的爷爷在摸我的时候,好像眼睛也不瞅向我!
难不成,这爷孙二人是一对瞎子,瞎一对?!
这是铁定的哩!
我的眼睛渐渐地适用了黑暗无光,我瞧得到,爷爷素面朝天,躺在一张钢硬的床上!
两只眼睛跟他的孙子远山一样,也眯成了一条缝,照样瞅不到一丝的眼白儿或是乌黑的眼珠子来!
可是,即便是瞎子,也没有必要总躺在床上呀!
他可以坐起来呀,他可以站起来呀!
因为即便是再为贪睡之人,现在困觉,也为时过早哩!
“呵呵,不过,远山呀,就是这条小狗崽子,它怎地不爱叫唤哩?”爷爷躺着问道。
废话,我心情这般差!
有甚可叫唤的?!
要叫唤,你叫唤,我心里道。
“是的,爷爷,它可能是刚刚来我们家,怕生哩,所以才不叫唤!”
少年远山见问,蛮会为我找理由地回道。
“那应该为它起一个名字!”爷爷道。
是呀,是呀,之前的老太婆和糟老头子,所有人,只管笼统地叫我小狗崽子,我还没有名字哩!
你们可以为我起一个拽拽的名字,这没毛病,我心里道。
“嗯,爷爷!”少年远山道:
“可是我们都看不到它长得甚么样,更不晓得它的来历!
还是过一会吃晚饭时,问一问爸爸妈妈们,然后再为它起个名字吧!”
“呵呵,也好,也好!”爷爷笑道。
“那你继续为我讲故事吧,爷爷!”少年远山坐在爷爷躺下的床头,摸到了我,把我抱在怀里,说道。
因为我早已爬到了爷爷的脑袋旁,如若不然,我怎地能够瞧得清晰这位老爷子哩?!
哈哈,一个老瞎子,要为一个小瞎子讲故事!
天底下还有比这事儿更逗趣的么?!
听这爷孙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儿,我不由地在心底纵声大笑道!
“噢,刚才讲到哪儿哩?”爷爷问道。
“讲到那个少年勇敢出发,去往神泉,爷爷!”少年远山提醒道。
甚么?神泉?
这个故事,十里八屯的,好像童叟妇孺们!
人人皆知,耳熟能详哩,我的耳朵岂不曾听闻过?!
“噢,呵呵,剩下的故事,可就有好多个版本哩!”爷爷笑着说道:
“也有说那个少年,还没有走到神泉,就在半道上出事哩!
也有说那个少年到了神泉,就再也没有回来!
也有说那个少年,后来又回来哩!”
哈哈,对对对!
是是是,没错儿!
神泉故事的版本确实有许多,内中一个版本说的是,那位少年又回来哩!
他实现了他所有的夙愿,这也是最好的一个版本!
尚且据说这个神泉,距离他们的“下里巴屯”,或者是距离他们所属的“巴洛克温泉小镇”,并不是特别地遥远!
我听着这爷孙俩聊天儿,脑海中不由地回想一番道!
毕竟我的爸爸妈妈,也会讲些故事与我来听!
甚至连大公鸡和老母鸡,大公鸭和大母鸭,也都会讲一些故事,与它们的小鸡仔儿们,或是小鸭仔儿们来听哩!
“不过呀!”
爷爷忽又补了一嘴道:
“之前去往神泉的所有人,全都没有回来,听说全都那个哩!”
嗨,有话就直说呗,甚么这个那个的!
说白了,就是之前去往神泉的所有人,最后全都一个个死翘翘完蛋哩!
后来再也无人敢去,瞧,还是我最直接,我心里道。
“啊?!”
少年远山心里一紧,这个么,我完全能够感受得到,因为他的小手,突然把我搂紧哩。
“爷爷,那你有没有想过要去往神泉哩?”
“呵呵,远山呀,爷爷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倒是老想着去哩!
而且后来呀,还确实去哩,只不过呀,爷爷趟了一半的路途之后,又被吓跑回来哩!”
“噢?爷爷,那时候,你的眼睛还能瞧见东西么?”
“当然能呀,那时候当然能呀,而且眼睛好使着呢,爷爷这是半辈子过后,才渐渐瞧不见东西的!”
怪不得哩!
我边听边琢磨道,假如他一出生,眼睛就不好使!
那么他绝对是娶不到媳妇的,也就是娶不到现在少年远山的奶奶!
因为人家可是个健全的人儿,哪有好端端的姑娘,愿意嫁给他的呀!
不然那不是活遭罪么,还得像保姆一样伺候他!
果真那样,后文也就不用再叙哩!
毕竟没有香火传承,也就没有少年远山这一代呀,叙个毛线哩!
“是么,爷爷?
那么,为甚地我一出生就瞧不见东西哩,爷爷?”远山道。
“呵呵,这都是遗传的事儿!
爷爷瞧过不少的医生,他们都说这是家族遗传!”爷爷叹息道:
“唉,而且是隔代传,每传一代可能还会加重,城里人还管这个叫作甚么d高蛋白,有学问的人,好像还管叫作甚么基因和染布体!”
甚么?!
我的耳朵没有听错吧?
简直教我笑掉大牙哩,老爷子真是无知!
准确地说,应该叫作dna,基因和染色体,而不是叫作甚么d高蛋白,基因和染布体!
但我不想为他们做科普,那多没劲头,我愤愤地想道!
“d高蛋白?基因?染布体?这些我都听不懂哩,爷爷!”
哈哈哈,小笨蛋,你要能听得懂才怪哩,毕竟老爷子他自个儿,压根就说不明白!
而且,端量着少年远山这个小笨蛋,顶多也就只有十多岁,大不过十五出去!
估计由于眼睛不好使,压根都没有背过书包,没有迈进过学堂!
不晓得书包长个甚么样儿,更没见过学堂的门儿朝哪儿开哩!
我暗暗地讽道!
当然,我也渐渐地知晓了他们爷孙俩的一点儿底细!
他们全都是乡巴佬,毫无学识和见地,更无真知灼见!
哎呀!
穷就穷在没有学识和见地,更穷在没有真知灼见!
到眼下,他们已经受穷了近三代!
起码三代,我早已为他们核算得一清二楚!
至为要命的!
是他们的眼睛瞧不见,没有眼睛,就等于没有心灵呀,起码是缺失了一半以上的心灵!
这可怎生是好哩?
哎哟哟,搁谁见了不得头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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