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黑天儿,所有村民闹哄哄站在村头的村部前等待着调查结果。张荣金一身酒气地走了出来,闵督察紧随其后,还没等说话,‘哇’的一口喷了出来,粉条子、鸡骨头吐了一地,“乡亲们,现在我向大家郑重宣布,你们双山村的经济账目没有任何问题------”话还没等说完,有人上去就是一脚,吓得闵督察连滚带爬钻进了被灾难搞得一片狼藉的苞米地跑了。
次日,天刚朦朦亮,小仓子启动破车的声音成为了大家向省城进发的集结号,只是比昨天少了20多人。这些人刚刚经历了那场天塌地陷的灾难,绝大多数身体还没有复原,有两个昨天折腾到家就送坟地去了。
颠簸了一上午,眼瞅着要到省城时,车却熄火了。有几个岁数大的实在是经受不住炎热天气的折磨,晕过去了,好再有她在,可谁也没看清她是怎么弄的,那几个人就奇迹般的站了起来。
小仓子发动了半天,弄得满身臭汗,车也没打着火。这时,一辆车远远地从后面驶来,‘嘎’的一声停在了旁边。从车上下来两个人,前面的是县衙那个信访员,“诸位,我来给大家介绍,这是咱们县的副县长,谭副县长,他今天就是专门为你们解决问题来的,大家掌声欢迎。”其实他根本不用介绍,谭县长年前刚从镇上升迁至县里,谁不认识。
人群中发出了唏嘘声,也有不怕事大的,“副县长多了个屁,今天就是县长来了也没用,就上省里去告,连县里一起告,告他们形同虚设,不理朝政。”
谭县长面色铁青,却又不得不满脸堆笑的说道:“乡亲们,关于昨天的事,我代表县政府向你们表示歉意,我以县长的身份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跟我回去,我一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处理结果。”
“快拉倒吧,你和那闵督察都是穿一条裤子的,谁能相信你们?谁还敢相信你们?”
“就是,县政府要是能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
“县长啊,你今年多大岁数了?我看你和我儿子也差不多,你说你们当官的咋就不讲究点良心呢?啊,能不能给子孙后代积点德?别总把我们老百姓当猴耍行吗?今天我还就告诉你了,省城我们是去定了。”李彤斌的老母亲数落着。
谭县长冲着信访员使了个眼色,信访员冲上车就要夺方向盘,谁知小仓子的破车却在这时发疯般冲了出去,信访员猝不及防像狗一样摔到了地上。小仓子还纳闷呢,这破车明明是不好使了,这会儿怎么自己走了?管他那些呢,只要开进省城,我的任务就算完成,这孩子大脚丫子一用劲,油门噌的蹿了上去,妈的今天谁也别想拦住我。他哪里知道,自己的改装车实际上已不再具备继续前行的能力,油没了他都没看出来。若不是她趁着信访员贸然蹬车的一瞬间往车上吹了口真气,恐怕谁也进不了省城。
谭县长的车在后面穷追不舍,两辆车一前一后进了省城。可她这时却突然感觉到体力不支,心慌气躁。省城里似乎提前得到了通知,当数以百计的交警拼命阻止他们进城的时候,小仓子似乎也红了眼,在村子地头田间练就的技术今日终于可以淋漓尽致的发挥出来,左冲,右突,躲前,闪后,这个开了十来年车却没有驾照的乡村司机竟然在对省城路径比较熟悉的张文龙的指挥下突破重围,有惊无险的把车开到了省府前。省府可不比县衙,全副武装的士兵一字排开,将这些土里土气的乡下人拒之门外。但随后赶到的谭县长和信访员却被士兵从小门放进了大院。
“开门,开门,放我们进去,我们要见省长。”人们喊着叫着,却不敢往前冲,明晃晃的刺刀照得他们连眼睛都睁不开。过了好久,一个当官模样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你们这些土老帽,闹哄哄的要干啥?造反那?能不能不堵着大门?”
张文龙、李彤斌、王二和小仓子冲着那人迎了上去,躁动的人群紧随其后。“你是管信访的?”李彤斌似乎有了经验。
“哎,眼力不错嘛,瞅着你们土的直掉渣,还真识货。你说的没错,我是省府的信访专员,专门负责你们这些无理取闹的烂事,说吧,要干吗?”
“你,够资格和我们说话吗?把省长叫出来,”李彤斌撸胳膊挽袖子,“除了省长谁也不好使,还整一些当兵的在这站着,吓唬谁呢?”
“就是,有能耐捅我们两刀啊。”王二更是不怕事儿大。
“你俩先别这样,听我说。”张文龙走上前,“这位专员,我们确实是找省长有要紧的事,麻烦你给通报一下吧。”
“省长,省长是你们说见就见的吗?看看你们这副德行,衣不蔽体、臭气熏天,还想见省长,有事和我说,不说赶紧滚蛋。”专员还真横。
“我说专员,你说话能不能积点阴德,衣不蔽体咋地啦?衣不蔽体也是人,**早上吃大粪了?”小仓子伸手要揍他。
“仓子,”张文龙喝退了他,“专员,你好歹也是在省里当官的,怎么能这样说话?今天请你务必把省长赵子龙请出来,否则的话,我们就不走了。”
话音刚落,人群唰唰唰全都坐在了省府门前,外面的进不去,里面的也出不来,气的专员一扭头走了,“等着,等我去给你们找省长,我就不信他能出来见你们。”
太阳已经偏西,进去的专员音信皆无。人们在烈日下艰难的等待着。酷暑和**让他们头晕脑胀四肢乏力。“别等了,等到天黑他们也不会出来,操他妈的,冲进去,冲!”忍无可忍的人群咆哮着站了起来,像一群逃脱牢笼的野兽。张文龙想拦根本拦不住。冲突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这是张文龙带领大家出来之前最不想看到的一幕。混战中,李彤斌的老母亲捡起路边的石块奋力砸向前来增援的官兵。
事态在继续扩大,当被砸的士兵一拳打在老太太身上的时候,“上车,抄家伙。”有人喊道。
张文龙哪里会想到这些人事先会准备那么多的铁锹、锄头,洋镐等农具,尽管他喊破了喉咙却没人理会。一旁的她被眼前的混乱局面所震惊,当她在人群中扶起老太太时,‘呯呯’两声枪响,“快住手,省长来了。”狂呼乱嚎跑出来的专员冲天开了两枪。混战停止。
“这就是你们要见的赵子龙省长。”专员上气不接下气的指着紧随其后的人介绍着。
“乡亲们,”赵省长把目光转向那些士兵,“谁让你们动手的,还不快撤下去。”赵省长深鞠一躬,“乡亲们,赵某来迟了,还望恕罪啊。”他身后站着低头耷拉耳朵的谭县长和信访员。
省长就在眼前,张文龙‘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委屈的眼泪刷刷掉了下来,高举着那两个文件和事先找人写的状纸,“省长大人,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他的身后,告状的人群跪了一地,哭声和谩骂声掺杂在一起。
“你们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一定要严查到底。”省长也激动了,“快起来,快起来,”
人群依旧在跪着。
‘扑通’,省长跪在了人群面前,“乡亲们,这件事我一定负责到底,查不出个水落石出我誓不为人。”
张文龙仔细观察了一下眼前的情况,忙起身扶起省长,后面的人这才站了起来。
“谭县长,通知你们县政府,即刻撤销县农委闵督察的一切职务,你现在就和乡亲们回村查办此事,若有半点差错,我把你脑袋拧下来。”
“是是是,下官一定照办,绝不敢有半点疏忽。”谭县长擦着汗。
“苟专员,立刻通知省委财务部,报销乡亲们这次往返的一切经费,再让交通部门给他们的车贴上临时牌照,任何人不得阻拦。”吩咐完这些,省长转过身,“乡亲们,有没有受伤严重的?要不到医务室处理一下吧。”
一阵寂静之后,人群中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不用,不用,都是皮外伤,我们村里人皮糙肉厚没那么娇气。”
就这样,当小仓子得意洋洋的挂着省长特批的通行证拉着谭县长回到村上时,天都黑了。“谭县长,先吃点东西吧,明天再查也不迟。”张文龙关切的说着。
“明天?我还能等到明天,把所有村干部给我召集到村部,连夜查。”县长一下子变得雷厉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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