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人 第二十四章弱者就该被践踏

    莉香瞪大了眼：“你说真的？”

    “你现在似乎已经能够开出三天暗界了吧？”孙征说。我茫然不知何意。

    “竟然要到暗界去，唐桐，我很同情你。”莉香开始在身上摸索寻找什么东西，掏了半天，拿出一把匕首。

    嗯？我吃了一惊，什么意思？

    莉香用匕首在掌心划了一道小口，不出所料地并没有流出多少鲜血，而是有暗红色的血液

    渗了出来。她将掌心往下翻去，一滴粘稠的暗血滴在了地上，镜面的地板映出她此刻略有些严肃的面容，随即以暗血为中心，有隐隐的红色雾气升腾而起。

    莉香嘴里念念有词，几乎是在那雾气接触到她掌心的那一刻，我眼前就是一黑。

    周围瞬间又变得安静下来，这一切来得突然，然而我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作出戒备姿势。

    蓦地四周又明亮了起来，我一愣，周围的景物竟与刚才已经大不相同。

    暗红色的漩涡，黑色的背景，就这么分布在我身边，大大小小得有数千个漩涡在我眼前转动。我下意识伸手去碰，触到的只是一片虚无。

    这里和刚才那个地方……已经不是一个地方了。

    “暗界是很高级的忍术，将人送到施术者以血为引开出的绝对空间里。这里与外面完全隔绝，就连时间流逝，也与外面大不相同。”

    孙征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下意识便转过身去，正看见他从其中一个漩涡中走了出来，非常奇怪，我竟然看不出他现在离我究竟有多少距离，这还是头一回。

    “在这里的三天，相当于外面的一秒钟。镰仓莉香能够支撑在三秒以上，很了不起吧？”孙征笑道。

    我咦了一声：“这种设定怎么有点眼熟？”

    “那么，现在换你来告诉我了。”孙征忽地敛了笑意，表情变得前所未有地严肃。

    “什么？”我一怔。

    “你肩膀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我一惊，手不自觉地就放在了肩上——这是不久前刚被何静雨咬的，尽管我恢复能力惊人，但这短短的时间还不足以让它好得完完全全。为了保险起见，我还特地换了件领子比较高的衣服，正巧能遮住伤口。

    孙征竟然发现了吗？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脑中思绪飞转，口中却顺溜地答了一句：“不小心受的伤。”直觉孙征是个眼神犀利的人，想了想还是不和他对视比较好。

    “你或许没有撒谎，但确实是有东西不想让我知道。”孙征轻笑：“让我猜猜，是不是和静雨有关？”

    “呃……”我一惊，忍不住朝后退了一步。

    “果然啊……”孙征扶额叹息，“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就凭和静雨有关，我就该……”他扭了扭脖子：“狠狠地揍你一顿！”

    他余音未完，我眼前就一花，只觉得脑后一痛，整个人已经结结实实地飞了出去！

    我的娘！好痛！我摔在了地上，鼻梁痛得不行，已经有热热的东西流了下来，淌到嘴里，带着腥咸的味道。

    “没用多少力，你骨头应该没断吧？”孙征朝我摆摆手：“来，站起来，化成你的兽形。打过催化剂的你，对血的味道一定更加敏感和在意了吧？变成狼，来咬断我的喉咙。否则，你就要被我活活揍死在这里了哟。”

    这家伙！

    我捂嘴咳嗽了一声，从地上站起身来。正如他所说，我的骨头确实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比起那天韩矜扔我的时候温柔多了。不过眼前这人，明显比韩矜要可怕得多。

    我头一次开始正视孙征，用看着对手的目光。

    他把我弄到暗界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姑且猜测是因为他看出了我身上的伤，并且联系到那和何静雨有什么关系，为了他所钟爱的妹妹，采取了这样一种避人耳目的方式。然而更重要的原因，应该是这里和外界所不同的时间流逝吧。莉香能够支撑三秒，那意味着是九天，也就是说……我要和这个家伙，在这里被他揍上九天？

    我缓缓躬下身，手掌放在了地上，作出仿佛运动员在起跑线上的预备姿势。

    “我得负责任地告诉你，我现在非常地生气。”孙征淡淡道：“你有九天的时间，来跟上我的速度。”

    我沉下气，身体开始轻微地颤抖。毛发已经从我的身体中伸了出来，鼻间口里满满的血腥味道让我有点发热。

    “不然的话，我是不介意在这里杀了你的。你得知道，没有人会怪我。”孙征歪着头，似乎很欣赏我现在的变化：“大风的名字，不是随随便便弄死几个吸血鬼就能有的。弱者，活该被践踏。”

    他刚说完，我再也按捺不住，四肢稍稍用力，朝他扑了过去！

    “太慢。”他眼也不眨，几乎是在扑过去的下一秒，一股大力又朝我袭了过来，顷刻间我又飞了出去，口中发出闷哼，像野外的小兽被捕兽夹子抓住的轻微哀鸣。

    痛了叫这种完全是条件反射发生的东西，孙征眼中竟然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我心下不忿，低吼一声，继续朝他扑去，他随手一挥，我集中了精神，捕捉到了一丝小小的空隙，无奈身体跟不上意识，只稍稍往空隙方向让了一点，就又被打出去了。

    “我说过的，本质。”孙征指指自己的眼睛。

    孙征对于我的一次次攻击永远游刃有余，举手投足之间轻轻松松地就能化解反击。我不知道朝他奔上去多少次，也不知道被打回来了多少次，只知道最成功的一次，是在他朝我踹过来时躲过了他的飞脚……半秒钟。

    然而我却并不感觉到累，相反还愈发地有力气起来。我抽空想了一下，这大概也是暗界里的特色之一，然后因为这粗粗地一分神，结果被孙征发现了，揪着我脖子上的皮毛就是一顿好揍。

    这个变态……

    最后我久违地感到了一丝累，身处暗界之中，完全不知道时间的流逝。扑上去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连带着被踢下来也是，麻木地扑扑扑、倒倒倒，不会累也不会痛，机械地重复着这两个动作。意识也渐渐地开始涣散起来。

    “我的天，你冲得太多，脑子也没了吗，我要收回说你是天才的那句话。”

    又一次将我撂倒，孙征没有再退开，而是走上前来，脚踩住我胸膛。他脚劲太大，我顿时感到心脏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力，前爪不由得抓住他的脚踝。

    “你好像一点也不痛苦。”孙征低下身来，手拨过我肩膀，拂过那处已经开始结痂的伤痕：“懂了，是要我好好地揍你，你才舍得用点自己的脑子是吧。”

    他边说边揪住我的脖子把我拎了起来。现在作为狼的我，体型已算十分巨大，而他竟能轻轻巧巧地单手把我提起来，这份巨力不可谓不恐怖。我下意识就想反抗，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动弹不能。

    “刚才冲得太多了，稍微懈怠下来就感觉累得不得了是吧。”他轻笑，忽地随手将我按在一个漩涡上，我能瞥见背后的漩涡仍在不紧不慢地旋转，混着周围大大小小的其余漩涡，让我有点头晕，整个身体都开始有些痛了起来。

    “没有用太大力气揍你，过了这么久你才感到累，我是不是该对你说声抱歉？”孙征呵呵笑着，一手继续抓着我，另一手握成拳，往我的肚子上狠狠一捶！

    我肚子一阵剧痛，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开，鲜红液体喷薄而出！

    腥咸的液体从胸口升腾至喉间，我张大嘴巴，艰难地呼吸着，血液在喉咙处咕隆作响，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肚子又被狠狠揍了一拳！

    随后，不停地，孙征的拳头重重地、一下一下又快速地落在了我的身上，我浑身痉挛无法反抗，只能无力地呕着鲜血。可孙征连让我吐出鲜血的机会都不给，只顾给我一拳又一拳，我连吐血的空隙都没有，只能感到胸腔无与伦比地痛着，痛得要命，喉咙里的血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最终在剧烈地呼吸下呛到气管中，引起胸口又是一阵疼痛，四肢已经痛得微微颤抖，毫无力气。

    完全没有反抗的力气，意识已经被他揍得越发涣散，什么时候连喘息也变得如此困难了？我昏昏沉沉地想着，原本抓住他手腕的前肢渐渐地松了下来。

    “渣滓。”孙征低哼一声，许是揍得有些累了，将我远远地扔了出去。

    我该庆幸这里不是外面，否则我就得从外面密界无处不在的镜子里看到我现在狼狈到不行的模样——被揍得惨不忍睹的模样。但看不见自己的样子，并不代表我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么可怖——看我被扔过来，在地上因为惯性滑了一段而蹭出的一大条血痕就知道了。

    真是触目惊心。

    我耷拉着眼皮，完全不想动了。九天暗界里的孙征，根本不是我印象中看见的淳朴的孙征。大风，果然不是随随便便杀几个吸血鬼就能有的名号。真的动起手来，这人远比想象中的要可怕。

    “唐桐，我原本很希望，我没看错你的。”孙征遥遥地，对我竖起一根手指。他虽然站得远，然而我却仍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声音。

    看来就算被揍得快要死，我的被动技能还是在啊。

    我迷迷糊糊地响着，孙征又接着说：“你眼睛不错，但是，脑子不行，真是遗憾。”

    说着，他的手指开始缓慢又轻柔地、在空气中划出一个又一个圈。

    我不由得一惊，尽管他的动作幅度很小，但我仍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变得有些什么不同了。

    和上次在市中心楼顶的动作不一样，那时候他用的是双手，在自己的身体周围划出了场，带起了周围的风与尘，我亲眼见识过那种力量是如何将对手绞碎的。此时他虽然不是用双手，然而仅仅是一根手指，他也轻易地，开始卷起了大风。

    先是在指尖绕出小小漩涡，周边的空气逐渐被带了起来，渐渐绕成足有足球大小的漩涡。就这么在他手上缓缓转动。

    非常奇异地，我再也看不见里面的情景，只能看到外面的模样。

    我下意识便感到惊恐起来，忍不住蜷缩了早已没有力气的身体。分布在身体各处的血液似乎因为身边的风被带走，而已经有些开始干涸。或许是因为心理作用，我竟然感到呼吸开始困难起来。

    耳边传来孙征一声轻笑。

    我浑身一震。

    的确，他是该笑。

    现在的我，算个什么样子！

    “就算是天才，也是个没脑子的天才。”孙征轻声说：“不，现在你应该叫，渣滓。”

    他再一次强调了天才与渣滓的论调，我听得有些烦。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身，现在的我非常庆幸我是狼的形态，不然光以两只脚真无法支撑住我现在摇摇欲坠的身体。

    孙征手上的风球已经越来越大，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已经无法看见里面，但想想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如果我连这种东西都不试着去弄清楚的话，那我确实真应该被孙征给揍死了。

    “你可以再挣扎一下，在你走到我身边之前。”孙征的声音被包裹在风中，他的身体周围已经聚集起了巨大的风场，远远望去，仿佛被一株不大不小的龙卷风席卷住身体，隐隐约约可见他的身影。

    声音……依然很清楚……我一步步地走了过去。

    风场越来越大，大概不等我走近他身边，风场就会延展到我面前，然后将我绞成碎片了吧？

    风很大，吹得我的毛发倒立起来，吹得我沾着干涸血液的皮毛有些痛，吹得我肩上结痂的伤口开始逐渐裂开，虚脱的身体举步维艰，寸履难行。

    再近一点点……我就能看见了……

    我从未有哪一刻如此坚信我能清楚地看见大风之场里的模样。我回忆着当初在楼顶上，我是怎么看见的？

    先是看见了孙征的动作……然后看见了他用很慢的速度停下了子弹……然后开始摇摆、举手、投足，在身边形成了风场。

    说着很慢，但其实当时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否则以吸血鬼的平均速度，不至于逃不出去。又或者，他们也是像我现在这样，被大风吹得寸步难行。

    要过来了……

    剧烈的风吹拂着我的脸，刮得我的脸生疼。风场离我越来越近，我再不犹豫，弓下身子，跳了进去！

    这风场早已变得巨大无比，使人难以想象当初是由一根手指所旋转出来的。刚一跳进去，我整个身体就被风卷在了半空中，有些不听使唤，我心念一动，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

    跳进了风场中，眼前只有一片模糊的灰白，但从刮在我脸上越来越痛的风向以及开始逐渐扭曲我关节的风，完全可以看出，这里面的风向并不是完全固定的，它里面包含了许多层，每一层的风向都不尽相同，与在外看到的并不一样。

    那么，在哪里呢？孙征。

    再也看不清眼前的景象，我被卷在半空中，努力感受着风向，平衡着自己的身体。然而多层的风似乎并不想让我这么好过，风向不停变换扭曲，我的身体明显不能顺着风向作出多么扭曲的姿势，于是很快地就感到了肩膀被扭断一般的疼痛，有大风刮过，仿佛难以控制的野兽一般贪婪吞噬着我的血肉。

    我大叫一声，身体早已从狼形变回了人形。这形态明显让我更加适应一些，我伸出手去，努力调动着自己的感官，从小便一直引以为傲的感官。

    既然看不见，那就感受好了。

    我能感受得到。

    手指间或被风刮过，我却反应极快，在风来临时及时将手的方向改变。为此，我的身体已不知被大风刮过多少回，好似锋利的骨刀，一下一下地剔着我的肉。因此尽管风很大，我却仍能闻得到那浓烈的血腥味。

    痛感从最初的不适早已变成了麻木，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触到了那一点，没有风的地方。

    就是这里！

    我倏然睁大眼，毫不迟疑，往前冲去！

    不出所料地，我抓住了冰凉的衣料，手掌之下触到的便是那个人的心脏。一下一下地跳动，在耳边风吹过的声音中格外响亮。

    我的手狠狠地抓了过去，身体已经痛得不行，心中唯有想着，抓住了！

    风停了。

    我抬起头，手贴在孙征胸口，他冷冷睨着我，我清楚地从他的瞳孔中，看到我现在鲜血淋漓的身体。

    “你脑子真的不行，这种蠢办法也想得出来。”良久，他才说。

    风一停，我的肉忽然没被剔了，接踵而来的便是剔肉之后痛死人的感觉。我剧烈地呼吸着，勾起一抹笑：“那又怎样？我抓到你了，瞧瞧我手下的是什么？”

    他却对我的手看也不看，而是缓缓抬起了自己的手。

    我心下一惊，却动也不敢动。现在除了那只在风场里一直被我保护得毫发无伤的手以外，其余的地方都是伤痕累累，我的肩膀和膝盖更是已经被刮得露出了白骨，有的地方甚至骨头都被削去了一块，妈逼的真是痛。我完全不敢放开放在他心脏处的手，实在是因为除了这只手以外，我再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碰到他、威胁到他了。

    所以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将他的手伸到我的喉咙，收紧。

    “我说，你最好想想清楚再动手。”我假装淡定：“我怕我忍不住把你的心脏给捏爆。”

    我是真的不会怀疑他会杀了我，因为他此刻的眼神实在是有点吓人。我很少见人露出这样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

    这个认知让我忍不住贴住他胸膛的手更加紧了些。

    “你会知道的，你在风场里解除了兽形，是多么蠢的一个决定。”他冷冷道，捏住我的喉咙开始用力：“你没有机会了。”

    他的眼神是毫不留情的冰冷：“我说过的，弱者，活该被践踏。所以，去死吧。”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正要再加大力气，只听得一声闷响，有血液飚出的声音传了出来。他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低下了头。

    原本贴在他胸口的我的手，已经化为了狼爪，贯穿了他整个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