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荼兮被人流冲得晕头转向。待她好不容易能站稳脚跟,才意识到自己早就不知道被人潮冲去了哪儿。
迷道迷得太不是时候,花荼兮不禁在心里暗骂一句你大爷。虽然这京城的街道她差不离都能在脑子里画出来,可就眼下这样的情况,她还真是没辙了。
花荼兮咬咬牙,估摸着分了分南北纵横,决定循着最热闹的声音朝前走去。奈何人算不如天数,没走就不她便放弃了。不就出个殡么?居然会有这么多百姓凑过来看热闹!周围人声鼎沸,锣鼓声天,她被一波又一波的人潮推搡着,完全没了方向。
“后退!全部退下!”
“不要再往前挤了!”
耳边传来把守士兵的叫喊声,花荼兮暗道不好,想来自己是被这汹涌的人潮推得太近了。正想要后退几步离得远些,不想身后被人一撞,她脚下踉跄着向前倾去,两手不偏不倚正好撑在了那拦守百姓的长矛上。
那把守的士兵不知被冲撞了多少次,早就不耐烦了,如今竟见人不怕死得握住了他们把守用的长矛,更为恼火,下手毫不留情地对着来人的腹部就是一拳。
“唔。”花荼兮避闪不及,轻哼出声。
她伸手按着腹部,痛得呲牙咧嘴。那绑着绷带的伤处仍未痊愈,如今被这么一牵动又裂开了。伤口越来越疼,偏不巧这会儿又穿得跟白无常似的,若是此时染上了斑斑血迹,那可真就大事不好了。
花荼兮不想再有片刻逗留,刚迈开步想要遁走就听到身旁有人大喊道:“哎哟,你们这群杀千刀,我这把老身子骨都要给推散了!别再推了!”
花荼兮下意识伸手扶了把,谁知这一扶,可把自己给绊住了。对方拉住她的手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她心里烦躁不堪,刚准备想甩手走人,却不料对方竟是说起了这场轰轰烈烈地葬礼。
花荼兮于是就这般面无表情的听着。
不是妃子就是公主?皇上特别喜欢?没有封号居然还不准哭丧?
每听一句花荼兮脸上的表情就冷上一分,她扬了扬嘴角,说不上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眼前这一切让她像吞了苍蝇般恶心不已。
“投躯报明主,身死为国殇。一国之将死了,排场如何能不大呢。”
“你们的屠兮将军,如今躺在那口棺木里再也回不来了。”
“是我亲手杀了他。”
…
花荼兮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几句话道完,她似是出了口恶气般舒坦了不少。不等人反应过来转身就走,这地方实在是片刻都待不下去了!她脚步飞快,一路上不知撞上了多少人,花荼兮也不管,待七拐八拐地躲进了个僻静的角落,才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重重地靠上墙头。
真的是带兵打仗都不曾不这么累过。
她慢慢抚上伤口,腥热立刻沾了一手。
疼吗?很疼。
可再疼也比不上心里的疼。
花荼兮突然弯了弯唇角,如今的自己形同废物,除了能喊痛,还能做什么?她如魔怔般抬起自己冻得僵直的五指,突然朝着腹部的伤口狠狠一压,刺眼的深红立刻翻涌而出,顺着指尖蜿蜒而下,滴在雪地上落成点点红梅。
痛快!
花荼兮面不改色,五指越收越紧。伤口浸在一片深红之中,狰狞地触目惊心。
一股郁气积在她心头不断膨胀再膨胀,如同有把火,烧得她喉咙发干,眼眶发热。
滴落在雪地里的血渐渐汇聚成一滩,花荼兮却如同没了知觉一样,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
…
“哇——我的糖葫芦!”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哭号声,花荼兮被惊得一个激灵,紧跟着脑袋上一痛,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巧砸在了自己头上,已然涣散的意识瞬间被拉拢回归。
“什么玩意儿…”她如回魂了般茫然地抬起头,四周车马粼粼,人流如织。她抬手搓上发丝,却发现自己一手的黏腻和腥味。
….
“别哭了,赔你一根。”莫冉折半弯下身子,将手上的糖葫芦串塞进眼前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丫头手里。
小丫头睁开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看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再看看重新回到手上的糖葫芦,顿时止住了阵阵哭号。
“谢…谢。”小丫头一眼不眨地送着莫冉折离开,晃着两个小辫子不明所以。
莫冉折不多时便将人找着了,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他目光淡淡看向花荼兮倚墙而立的身影,此时此刻她正单手抵着胸狼狈急促的喘息着,莫冉折瞧着,眼中透出几丝怜悯,世上有些事情避无可避。本以为远远避开不提便能够淡忘,谁知却有人偏偏要去揭开伤疤看个清楚。如飞蛾扑火,不惧生死。
花荼兮全然不知自己这副狼狈样子早已落入了旁人眼里,回过神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她颤巍巍地捂住腹部,冷汗一阵接一阵地刷刷而下,有病!真的有病!这人一旦想不开,还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幸好没人瞧见。
花荼兮左右看了看,慢慢吞吞地选了一头,准备从巷子里拐出去。
“诶,别走啊!”一道尖锐的嗓音突然随冷风灌入花荼兮的耳中,让她拧了眉。
“小哥,一个人待着作甚?帮个忙,借爷几个一点钱花花呗。”从巷口走进来几个小痞子,伸展双臂,挡在了花荼兮身前。
“哈,今儿运气不错,本以为这街上的人全一股脑跑去看热闹了,不料这里还有个落单的。小哥,你怎么不去看热闹啊?”
拦住花荼兮的汉子此时正转着两个眼珠子上下来回打量着她。嗯,衣着考究,双手细白,虽是遮得严实了点但那通身的气派绝对错不了。再看人,帷帽遮住了脸,可那有气无力弱不禁风的虚样,全然一副京城里只会吃喝玩乐公子哥的模样。
他乐了,这货,肯定有钱。
花荼兮听着三三两两的脚步从四周靠近,不动声色地掩了自己的伤口,用宽大的衣袖勉强盖住了斑斑血迹。那汉子见花荼兮不吭声,几步上前不耐道:“哟呵,吓傻了?还是哑巴?说话!”
感到那臭哄哄的气息要喷到自己脸上,花荼兮忍不住掩面倒退一步。
那汉子还以为她害怕了,大笑道:“别紧张,爷几个就借点钱,你好好听话,我们保证不动你。”
花荼兮听了这话也笑,她慢吞吞地直起身,掸掸衣服理理散发,收拾一番后抬脚绕过他准备离开。
“你小子什么意思?”那汉子见自己被当成空气般,愤怒了,一手将人扳回来搡在墙上,抡起拳头就砸了过去。那一拳用足了力道,粗壮有力的臂呼啸而过,连带花荼兮戴着的帷帽边纱都微微扬起。
花荼兮感觉耳边有风呼呼作响,稍一偏头便避了开去。那汉子收势不及的拳头猛得砸在了墙头,发出沉闷的声响。
听见耳边传来阵阵大惊小怪的痛呼,花荼兮知道今天这事不能善了了,试图和他们讲道理:“各位,我今天出门没有带银两,你们打劫我完全是浪费时间。我赶时间,麻烦让让。”
那汉子又惊又怒,面子都给你落了,还想走?他一把她的衣领,手上青筋暴突。
花荼兮冷不丁被他揪起领子,顿时浑身泛起寒意。她迅速扣上面前的手腕,对着他的经脉飞点几下。十指翻飞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接着自上而下猛得一折,只听咔嚓一声,那只手便了无生气的垂了下来,摇摇欲坠。
“大哥!”
“大哥!”
本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几个痞子此时齐齐变色,急忙上前架住自家老大,被这变故惊得不知所措。
那大汉痛得嗷呜直叫,甩着软绵的手不可置信地喊:“你个孙子做了什么!老子整条手都不能动了!”
花荼兮收回手:“真不巧,我最恨被别人用脏手碰我。正巧爷今日心情不好,正想找人练练筋骨,我看你们就不错。”
她本就身长,此时站定立直,竟是高不下几个男子。再配上那冷峻的语调,整个人便透出丝丝煞气。
几个痞子一时反应不过来,正惊疑不定,又听得她道:“快滚,乘着我好说话。”
“你你你...”那汉子脸色变了几变。他在京城横行霸道了这么久,专挑胆小有钱的公子哥下手,仗着人多小心从没踢到过铁板。今儿被这看起来莫名其妙弱不禁风的家伙落了面子,如何能忍?
“你小子今天别想走!”推开两边扶住他的小痞子们,那壮汉对着花荼兮狠狠啐了口。他将拇指与食指放到唇边,一声清亮的口哨响起,没多久四面八方渐渐聚集而来众所脚步声。
“今儿,就让你好好见识见识什么叫敬酒不吃吃罚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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