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晗淡然一笑道:“民女听闻闽地沿海,想来应是有水路可行,不过多绕些罢了。”
“姑娘真聪明!”林清殊尚未开口,黑子已一拍脑袋,激动道:“我怎么忘了,此地通往华州不过两三日路程。由华州乘船渡海到达闽地也不过数日!”
“渡海?”林清殊想了片刻:“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从华州乘船至闽地,亦会途经锦州。就是常听闻沿海处多有海寇滋扰,不如纪姑娘与我同行至锦州,随后再前往闽地,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纪晗微一颔首:“便依大人所言。”
鉴于林清殊的马车先前只是被黑子砍断了鞍辔,现下马还在,车厢也没有损毁,黑子将鞍辔重新接上,便可继续行路了。
那原先跳车的车夫倒还没走,此刻也想上车,却被青衣小厮竖着眉毛骂了一通,只能讪讪离去。
这下驾车的活儿又落到了黑子身上。
马车原路折返,待到上一个路口时,却发现黑子所说的那三辆马车中还有两辆尚未完全掉头。
这样一来,唯一的一条路就被堵住了,他们的马车也不得不在山道上停下等着。
待马车停稳,纪晗看了眼外面的情况,见不知还要等上多久,便从车里下来了。她揉了揉先前被撞疼的后背,走到路边,颇有兴致地欣赏起了雪景。
远处,是终年不化的雪山,绵延逶迤。
俯首,是一道白绸般瀑布,汹涌澎湃的水流已被冰封静止,恍若时光刹那凝固。
仰头,天空幽蓝清澈。
雁灵山,果真是灵气逼人。
纪晗轻轻闭起双眼,展开双臂,放佛要拥抱这美景。
林清殊看着她如此闲适,只觉得马车内气闷无比,没一会儿也下车了。
他不但自己下来了,还扛了把古琴一同。
一下车,青衣小厮寻了块较少积雪的空地,在地上铺上席子。林清殊则一挥衣摆,坐于席上,开始弹琴,神情很是清高。
第一个音一落,纪晗忽然向他望去。
一曲毕,林清殊笑道:“纪姑娘听得认真,不知我这一曲如何?”
纪晗也笑:“大人是否想听实话?”
“但说无妨。”他话是这么说,倒并没指望纪晗这样身份的少女真能说出些什么。
“大人指法十分熟练,曲调流畅。只是……这曲秋风词曲中暗含相思之情,大人恐怕不得其意。”纪晗自忖这话应当已表达得十分含蓄了。
“哈哈哈!”林清殊大笑道:“纪姑娘这说辞真是委婉,我不过也就是附庸风雅罢了。弹琴之技本就平平。”
“大人不必自谦。”纪晗的目光凝在琴上:“其实大人所弹之琴,实是难得的珍品。”
“哦?愿闻其详。”林清殊的眼里流露出一丝好奇。
“琴面以杉木所制,琴底以楸木所制,二者皆有百年以上树龄,是以所出琴音清透不凡。”
如果这把琴由行彦来弹……纪晗忽然一笑,怎么就想起他了?
林清殊见她说得轻描淡写,惊诧道:“纪姑娘竟有此天赋?一听便可辨琴好坏?”
纪晗浅笑:“大人过奖,不过是家母曾教导过一二。”
“这……这怎么可能?”林清殊连连摇头:“姑娘可知这听音辨琴之技不仅需要名师指导,更是经验、阅历缺一不可,姑娘小小年纪,怎么可能……”
纪晗闻言只低头,但笑不语,看上去很几分寻常少女的天真羞涩,但她心里却隐隐滑过一丝异样。
听音辨琴,她确实会。
不过那么多年她并未放在心上,就连娘亲也只是偶尔兴致来了,才会点拨她几句。可照林清殊的说法,这似乎是什么了不起的天赋?
如果要说天赋,娘亲才应当是真正的天赋异禀。任何一把古琴只要音一过耳,就能准确地说出它的做工与材质,丝毫瑕疵都瞒不过。
反倒是自己……没怎么在这上面下功夫。
“姑娘,我们可以继续走咯!”纪晗还在自顾自琢磨着,黑子已利落地跳上了马车。
马车开了许久,她都已经懒得去想什么天不天赋的事了,林清殊却还不住打量她。
原本林清殊以为纪晗不过是小门小户的姑娘,但现在他改变看法了。
他想来小门小户的女子若是精于歌舞之技倒勉强说得过去,但古琴……这可是风雅之乐,在文人士族心中,琴如阳春白雪,高洁脱俗。
别说普通的小家碧玉了,很多世家贵女弹起琴来也不过是学人附庸风雅,实则根本不解其真意,只会引人发笑。
只一听,便能随口道出琴之好坏,定然是有深厚的家学渊源,所以林清殊此刻心中认定纪晗必是隐瞒了身份。
闽地……他在脑海中搜索了数十个闽地的世家贵族,忽然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既在闽地又懂琴,难道会是那一家?不对呀,听说那家向来神神秘秘,规矩又甚严,怎么会让自家女儿独自出门呢?
“林大人,您的茶凉了,可要换一杯?”纪晗忍不住出声提醒,她早就注意到林清殊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这般灼热的目光想不注意到也很难。
“不、不用了。”经她一说,林清殊才意识到自己的举止实在是不合礼数。他赶忙放下已在手中端了良久的茶盏,尴尬地转移了视线。
见他不再盯着,纪晗终于放松地望向窗外。
车轮滚滚,惊了几行鸦雀。
华州茶肆
一男一女临窗而坐。男子四十岁上下,面容清正严肃。女子正轻轻吹散茶盏中的热气,姿容清雅,眼眸明澈动人。
正是林清殊和纪晗。
自从雁灵山折回后,又行了两日,一个时辰前他们方到华州城内。
林清殊身边的小厮已被打发去打听华州至闽地的水路行程,而黑子说是要在城中逛逛,为妹妹带些新奇有趣的东西回去。
一盏茶后,青衣小厮便回来了。
“老爷,我都打听好了,原本此处到闽地的客船有好几艘,不过现在尚未开春,船家都在休息。只有一艘“乘风号”照常航行,约莫两个时辰后出发,途径锦州,再到闽地。”
“无论如何,只要有船即可。”他说完,又看向纪晗询问道:“不知纪姑娘意下如何?”
鉴于林清殊此前已自行脑补了纪晗的身世,所以也不再自持身份。言语间少了清傲和不屑,竟是少有的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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