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骨 11各入心境

    “在自己的过往里走了一遭，你觉得如何？”于琳面上浮着虚假的笑，看向白慕。笔神阁 bishenge.com

    白慕抱臂，微微侧头，望着身侧阴沉的一片黑暗，缓缓说道：“是真实还是幻象，都与我没有半点关系。她是她，我是我。”

    “哦？”于琳轻一挑眉：“你这么想？可如果楚煜知道了，又会怎样？即便是跨越了千年，可他爱来爱去，爱上的却不过是同一个人而已。或者说……只是爱上了云芜的影子……”

    这番话狠狠刺痛了白慕的心，即便她笃定的认为，云芜与她是截然不同的存在。可是楚煜会不会这样想？难道自己的身上真的有跟云芜十分相像之处，才会让楚煜注意到自己么？

    如果之前所有的话，可那些似是可触碰的感情到头来都不过只是别人的替代而已，那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见白慕神情有所动摇，于琳的脸上闪过一丝冷鸷的笑：“云芜企图用释魂之术挽救楚煜，可却没想到，楚煜为了留住她的魂魄，竟然不惜用了禁术。只可惜……他留下的不过是片魂残念而已。云芜的那一缕残魂，空守着执念，这份执念寄居在楚煜体内，渐渐变得强大。到最后，连残魂都以为自己就是云芜。”

    说话间，于琳从椅中起身，缓步走了过来：“你见过那残魂对不对，而现在，她在你的身体里。楚煜一心想找到所有的残魂，拼凑出云芜完整的魂魄。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拼尽全力，不惜动用禁术留下的，只是一缕残魂。而云芜真正的魂魄，轮回转世后，即便站在他的面前，也没有丝毫的记忆。”

    白慕捂着心口，缓步朝后退去。于琳的神情十分古怪，而一个念头也在她的心底渐渐萌生——即便于琳跟在楚煜身边有些时日，但也不过是二十多年的时间。或许对人而言，是一段漫长的岁月，可对于楚煜来说，不过是眨眼之间稍纵即逝。可是刚才白慕所看到的一切，分明都是千年之前的事，于琳又怎会知道的一清二楚？难道就像楚煜所说，于琳背后还躲藏别的人？

    可是这一切，除了周嘉，连利特都未必清楚。还会有谁呢？

    于琳探查着白慕的神情，她弄不清楚白慕到底在想些什么：“楚煜要让云芜活着，可云芜却想彻底消失在这世上。白慕，你有没有想过，再度遇见的时候，彼此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到了那个时候，你会何去何从？”

    听到这话，白慕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毫无畏惧地迎着于琳的视线道：“恐怕做什么选择都由不得他们，这一切应该掌控在你手里吧！不！确切的说，应该掌控于躲在你身后的那个人手中！”

    于琳愣了愣，继而爆发出一阵大笑：“白慕啊白慕，你当真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聪明！周嘉果然有眼光！”

    “别废话了！”白慕的语气陡然变冷：“你到底想把我困在这里多久？”

    “多久？”于琳抬手抵住下颌：“那得看楚煜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你。不过我猜他现在应该是在见到云芜的幻境里走不出来了吧……”

    “你说什么？”白慕大吃一惊。

    于琳冷冷一笑：“如果在那个幻境里，云芜让楚煜杀了你，你猜他会不会答应？”

    风雪灵崖。

    楚煜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忆起过这个地方了，可当这一切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的心却狠狠痛了起来。千年之前没能及时收回禁术，而让云芜承下一切，丢了性命的过往，仍旧历历在目。

    云芜在自己的怀中飞散之后，他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如果还能回到当初，他又会作何选择。或许会放下仇恨，和云芜过着隐居的日子，然后慢慢老去，寿终正寝。又或许依旧会重蹈覆辙……

    此时灵崖上漫天飞舞的雪花像极了云芜消散的瞬间。一抹靛青的身影立于灵崖边，在风雪中若隐若现。

    这抹靛青落在楚煜眼中，让他心里一惊，风雪里疾步走上前去，便见披着大氅的人缓缓转身，抬手取下风帽，露出一张让他难以忘怀的容颜。

    “云……芜……”楚煜听到自己的喉头颤抖着唤出了这个名字。

    而风雪中的女子，脸上略有些苍白地朝着他莞尔一笑：“是我。”

    有多久不曾看到这张脸了，如今一见，楚煜还是忍不住心痛。再也顾不得眼下到底是不是幻境，只径直走上前去，握住了云芜冰冷的手指。

    “对不起……这是我一直想要跟你说的。如果不是我肆意妄为，你就不会……”说到这里，楚煜竟有些哽咽。

    如同放下了沉重的面具，他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在灵崖时，那个脆弱又敏感的少年。

    “别这么说。”云芜从楚煜掌中抽出一只手，轻轻落在他的面颊上：“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只是这么久，让你一个人苦苦撑着……”

    楚煜摇了摇头：“我从不后悔。我知道总有一天会将你的魂魄拼凑完整，到那个时候，我会在你的面前，祈求你的原谅。”

    “不可能了……”云芜叹息了一声，缓缓别过头去。

    “为什么？”楚煜用力握紧了她冰冷的手。

    云芜回眸看向他：“即便你已经找到了所有的骨魂，但仍有两片碎魂不在这些骨盒中……”

    “在哪里？”楚煜急急问道：“天涯海角，我一定会寻到！”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云芜柔声道：“这两片碎魂一直都在你的身边。”

    楚煜神色一顿：“你是说白慕和利特？”

    云芜摇摇头：“是白慕。”

    “白慕？！”楚煜大惊：“她怎么会拥有两片碎魂……”

    “我的一片碎魂原本在你的身体里，因为周嘉的缘故，而度到白慕体内，这你是清楚的。”云芜缓缓说道：“我曾让白慕把发簪交于你的手上。还有一片，是最重要也是最不可缺的……那就是白慕本身！”

    “白慕本身？！她也拥有残魂？”楚煜更是惊诧。虽然因为陆秋玉的事，他曾怀疑过白慕也是拥有骨魂的人，可那个时候，白慕不过是陆秋玉腹中尚未成型的胎儿，毫无欲念可言，楚煜便也吃不准。只是觉得她的身上似乎还有什么无法参破的秘密，眼下听到白慕的体内也有残魂，他又惊讶又疑惑。

    云芜点点头道：“因为织梦之术，之前的那片残魂已经和白慕融为一体，如果想让我的魂魄拼凑完整，那么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杀了白慕！”

    “杀了白慕……”楚煜喃喃自语。

    风雪骤然变得猛烈，云芜的靛青大氅在风雪中翻飞，沉冷的话语随风被送到楚煜耳中：“你说过的，要让我重新活过来。我们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别忘了你给我的承诺。我和白慕之间，只有一个选择。要么她死，要么我亡。”

    大氅在烈烈风中上下翻飞，云芜的发髻也被风雪吹散，长发在风雪中飘动，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尽地哀怨：“楚煜，我等着你……”

    “我等着你……”

    “我等着你……”

    云芜的身影在风雪里渐渐淡去，楚煜突然觉得自己掌中冰冷异常。垂眸看去，便见一把寒光熠熠的匕首握在手中。复又抬头，楚煜便瞧见面前一片昏暗的光影里，白慕和于琳相视而立。

    “杀了她……”

    “楚煜……我等着你……”

    云芜的声音一遍遍在楚煜耳边响起，他缓缓挪动着步伐朝前行去。

    此时的一切，看在利特的眼中，却让他焦灼无比。

    于琳空荡的屋中，白慕被她施术击昏，如同辰逸等人一样，被悬吊在空中。于琳站在那里，满是沉笑地抬手将楚煜和利特控制着。而楚煜从方才开始便似乎显得有些神志不清，口中还低喃说着奇怪的话。

    利特虽站在原地，可浑身上下却像是被铁钉钉住一般，丝毫动弹不得。他不明白，不过是被选中的血契之骨，早就耗干了生命，枯竭而死。到底是什么，竟然让她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甚至连楚煜都要被她左右。

    只见楚煜神思恍惚地站在那里片刻之后，竟缓缓挪动步伐朝着白慕行去。而利特竟然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从于琳的手上拿过一把有着冷厉寒光的匕首。

    “楚煜你疯了么！快给我醒过来！”利特动弹不得，只能拼尽全力大声吼叫：“是白慕！那个人是白慕啊！”

    然而楚煜对利特的声嘶力竭充耳不闻，只是呆滞地挪动着步伐，缓缓朝着白慕走去。

    于琳看着这一切，嘴角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没错，你是这个世上最孤独的存在，没有人能与你并肩。就丢掉这最后的羁绊吧……”

    “楚煜！楚煜！”利特拼命挣扎着大叫，无奈身体却纹丝不动，嗓子都喊的嘶哑，可楚煜却没有丝毫反应。

    他只是走到昏睡着被悬吊的白慕面前，缓缓抬起了手。

    而此刻，被于琳困在黑暗中的白慕。忽然察觉到有一束亮光闪现，而楚煜的脸在那束光芒里若隐若现。

    是他！他来了！

    白慕的心中欣喜万分，即便身陷有着云芜的幻境之中，楚煜却还是挣脱着找到了她。

    难以抑制的欣喜在她的脸上浮现，可在看到于琳神情的一瞬，白慕的心却像是骤然落进了冰窟。

    再度望向那束光芒的时候，白慕才察觉到，这光来自于楚煜手中寒光闪闪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