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大律师 第三百三十七章 生活

    第三百三十七章生活

    小楼拿着锤子在修复前天受损的铺门，没有理他。

    得不到回应，项澜有些意兴索然，教训道：“你能不能专心点听我讲话？”

    小楼正在比划白天去木匠铺子处讨的那块木板的大小，应道：“我在忙哩。”

    项澜恼火说道：“你家澜哥哥我十年后就会是传说中的印迹师，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

    小楼回过头来，看着他说道：“澜哥哥，那是十年后的事情，而我们今天就必须把铺门修好。”

    项澜把茶壶放到桌面上，说道：“不要修了，先去给我买些东西回来。”

    小楼疑惑问道：“这时候急着买什么？门还没修好哩。”

    “笔墨朱砂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材料。”

    项澜提笔写了张纸条，递了过去，说道：“十年才能成印迹师，确实太慢。”

    “我要马上立刻现在即时就开始学习印迹！”

    “只争朝夕！只争朝夕啊！”

    小楼睁着明亮的柳叶眼，看着手舞足蹈的他，开口迟疑唤道：“澜哥哥……”

    “在，什么事儿？”

    “你是不是高兴糊涂了？”

    “……好像有点。”

    古武家族后山里的的师兄师姐们，要不来自南海孤岛或是别的国度，或者家在远地，家在长安城的竟是一个也没有。在见过虎兄那位清新可人小书童后，项澜曾经动过念头，带着小楼一起搬进后山去住，然而想着自己毕竟是个古武家族新人，哪里有资格与虎兄相提并论，刚刚进山便提出这种要求，总给人一种脸大的感觉，二来后山虽美但总少了些市井气息，于是他便成为了古武家族后山唯一的走读生。

    小楼赶在坊市未闭夜灯未熄之前，按照他列出的清单去西坊买了一大堆笔墨和稀奇古怪的材料，然后便开始忙着做饭，一边切菜一边向他报告今天墨石居的经营情况。

    “今天生意很好，尤其是上午的时候，门槛差点被人踩烂了，铺门昨天我不是修补了的？结果不够结实，今天又被挤破了些。确认澜哥哥不在家后，下午的时候人才少了下来。”

    小楼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把湿手在围裙了擦了擦，走回里屋取出厚厚一叠名帖和请柬之类的东西，放到书桌上，说道：“有好些人留下了这些东西，请澜哥哥你过府一聚，因为人数太多，而且帖上都写着名字，所以我没有记。”

    项澜看了一眼请柬和名帖，又看了一眼身旁如小山一般高的印迹典籍，心想自己这时候已经忙成渣了，哪里有时间去赴这些约会？想了想后，他对小楼说道：“待会儿吃完饭后，你把这些请柬择一择，重要的放到一旁等着日后处理。”

    “怎么择？怎么处理？”小楼认真问道，做为项澜的小小丫头，她可从来没有与这些帝国大人物们打交道的经验，也不知道哪些请柬重要。

    “就像择菜那样择，新鲜的贵的就留下来，不新鲜的便宜的就先放到一边。至于什么是新鲜的贵的……帝国官制我以前讲给你听过，还记得吧？但凡官职高的就是贵的。处理的话还是由我处理算了，先写封回帖表示一下礼貌，想来那些官老爷要的也不过就是我的字。”

    小楼听着他的回答，眉头微微蹙起，低声说道：“澜哥哥你的字现在都是可以卖钱的，就这么写了回帖给人送回去，岂不是可惜了？”

    项澜笑了笑，继续低头专心默背眼前所见，这数十本厚实的印迹典籍，他才刚刚看了小半本，实在是没有别的时间去思量别的事情。

    乔凤大师送给他的印迹典籍共计三十三本，里面记录着前代印迹师们留下的印迹，共计三百八十七部，两万四千七十七道符，浩繁有若沧海。

    项澜先粗略浏览了一遍，目光在那些拥有不同面貌，彼此之间似乎根本找不到任何共通处的印迹上凝神看了很久，一无所获，反而是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按照乔凤大师的说法，这些印迹仅供他参考体验，至于最后怎样落那一笔，却全部依赖于自己的悟性。只是这些看上去像蝌蚪像涂鸦像雨点像丝线就是不像字也不像画的墨团，怎么能从中参考体验出自己需要的东西？

    从小山般的典籍里随意抽出一本，发现刚好是第三大卷第一部，也就是水卷的开头部分，项澜精神微振，暗想既然是开头部分，大概总和水这种东西扯不开关系，而水乃是人类生存生活最不可或缺，也最亲近的物事，或许体会起来会更容易些。

    水卷第一部分有四页纸，项澜细细从头看到尾，发现这四页纸上画出的一百多道印迹，有很多相似之处，绝大部分都是从上至下的六根墨线，只是这六根墨线的粗细长短尤其是组合排列方式各有不同，最奇怪的那几道印迹中，六根墨线甚至完全纠缠在了一起。

    “这些难道都是水字？一川更在一川之上？”

    项澜蹙眉盯着水卷最高处那道印迹，盯着那六根整齐排列，中间微有弯曲的墨线，心境渐渐趋宁，眼大将那墨线化为道道流水，隐约间仿佛看到有雨水从檐畔滑落，落在青石板积着的雨水之中，绽出数朵雨花，然后与周遭雨水再次融为一体。

    书桌旁放着笔墨和朱砂之类的材料，他命小楼去买的这些东西普通而且廉价，但按照乔凤大师的说法，这些都是写符必备的材料。

    项澜不再看书上那六根墨线，注水入砚开始缓缓研磨墨块，待水墨再也不能分开之后，自架上取下一枝中毫，轻轻入砚蘸吸墨汁直至饱满。

    他的动作轻柔从容，事实上却同时在按照乔凤大师所教，令识海中的劲气缓缓渡出身体，穿过纸窗，落在小院里的那口水井之中，细腻体会水之一物的劲气味道。

    提笔出砚，手腕却僵硬在砚台上方，迟迟无法落纸。

    项澜微微皱眉，重新望向卷上那六道墨线，用永字八法在识海中强行拆解，只觉那六道墨线骤然分离，然后迅速飘开，化作为一片乌黑色的雨云，笼罩在自己的头顶，然而不知为何，那片已然墨黑的雨云始终不肯滴下一滴水来。

    手腕微微一颤，项澜准备提笔落纸，却终究还是停下了动作，他心中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虽然感受到了井水和这道符里蕴含着的意味，但却依然无法写出属于自己的符，无法让自己的感受，与那口井里的水意联系起来，终究不对。

    夜深人静，烛火渐起。

    书桌上多了两碗菜和一碗白米饭，灯下放着一钵清水，随夜风轻荡。

    项澜站在窗旁，站在书桌边，看着水卷上那些印迹，身体僵硬，捏着毛笔的右手微微颤抖。他保持这个姿式已经很长时间，却手中捉着的那根笔却依然无法落到纸上。

    小楼坐在床头绣着鞋，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书桌旁的他。

    几个时辰之前，她就已经吃过饭了，但没有喊项澜吃饭，因为她知道项澜这时候正处于一个很大的麻烦之中，知道项澜又习惯性地开始拼命，虽然担心但已经习惯，所以沉默。

    项澜有一个非常优秀也可以说是非常恶劣的品质，每当遇到他感兴趣想要解开的难题之后，他一定会把全副心神投入到破题的过程之中，在解开那道难题之前，他根本没有办法睡觉，再香的饭菜在他口中就像是蜡烛一般难嚼，觉得身周的世界完全不存在。

    那个世界里他能够被人们视做天才，很大程度上便是因为他有这种破题的精神，然而这种精神对于身遭的人来说，却往往是很麻烦的一件事情。因为他会忘了吃饭，他会睡不着觉，他会把自己的身体折腾到虚弱至极，甚至有生命危险，直到最后真正破开那道难题，或者觅回理智确认这道难题已经超出自己的能力，才会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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