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不换只是因为不能换
古武家族侧门外停着一辆孤伶伶的马拉黄包车。
是的,你没有看错,是那种三四十年代的老旧黄包车。
书生走到车畔,极为认真地向车厢内长揖行礼,然后坐到车辕上拿起了鞭子。
车厢里一道寻常的老人声音伴着浓郁的酒香传了出来:“他不跟你换?”
书生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挥动牛鞭,牛车缓慢开始前行。
华夏国建国二十年整,春,楚大人带着他的大笛子开始了又一次的去它国游历。
不知这一次的旅途上他要饮几壶酒。
斩几座山上的几斤杏花。
……
项澜不应该觉得冷,因为那名穿着棉袍的书生,从头到脚从内到外都没有流露出丝毫敌意、任何危险气息,相反却干净的仿佛无垢的莲花,像亲人般令人信任。
可他还是觉得有些冷,因为那书生一眼便瞧出来自己背着一件黑色披风,那件黑色披风很大很黑,而且是他和小楼最重要的东西,并且想要换走。
朝阳无法直射巷道,气温有些微凉,这大概也是他感到身体寒冷的原因?还是说那名书生让他无来由信任让他感到恐惧?
项澜像个冰雕般站在巷道里,站了很长时间,才苏醒过来,略带惘然地回头看了一眼,自然什么也没有看到。
然后他低头想了想,发现想不明白先前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是决定不再继续去想,摇了摇头向众生喧嚣处走去。
他不知道传说中的楚大人已然乘车而去,他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个历史时刻,他不知道自己拒绝那位书生的交换又是怎样的错过,他不知道那是真正的第一堂课,但即便知道他也不会去换,用自己已有去换尚未拥有,绝不是他会做的事情。
……古武家族普通意义上的第一堂课是大课,学生们集中在微凉的石坪上,满怀憧憬听着古武家族某位教授的训话,想像着今后两年或者是三年间的生活。
如同入院试那般,古武家族的课程内容也分为六科,两百名学生被分成六个书舍,每日上课时间由清晨至午时,看似时间不长,但中间没有任何断续休息。
幸运进入术科的七人,每日午后还要接受古武家族相关方面的教导,而其余的普通学生在午后便可以自由活动,可以自行选择留在古武家族自习,或是回到长安城里去花天酒地,而那位首席教授极温和而诚恳地建议大家留在古武家族去旧书楼温书。
古武家族的纪律要求很宽松,以深处那道钟声为号:第一声钟响为警,第二声钟为入,第三声钟为散,第四声钟为离。
入散之间便是学生们在书舍里学习的时间,古武家族要求学生在这段时间内专心听课,可以提问但严禁喧哗。至于值日打扫之类的事情,完全不需要学生去操心,过年每年花费重金在古武家族,不知聘了多少服务人员。
接下来便是分班,古武家族采用的手段是最简明公平的抽签,根本不理会备考武者的家世门阀,也不在意入院试的成绩,那位荆无命公子和王大锤被分到了甲舍,南云荆无命被分到丁舍,项澜则是被分到了丙舍。
去坪侧教习室取回专属自己的书册典籍,项澜随着人流盯着掩雨廊上的木牌,找到了丙舍的房间,看着里面那些如画明窗,如纸白墙,想着今后数年自己便要在这个地方度过,想着自己终于踏进了华夏国的青云道,他的情绪有些微感惘然,深吸一口气平静心神,抬步迈过那道高高的门槛。
“项澜!坐这儿!”
书舍里同时想起两道惊喜意外的声音。
项澜愕然抬头望去,只见宽敞的书舍后排,苍有心正兴奋地向自己招手,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而在最前排,南宫燕正兴奋地看着自己,今天少女在学袍之下穿着身蓝色劲装,斜襟上绣着几朵梅花,微敞的衣领内白皙的颈子细腻一片。
恍然若梦,仿佛隔世,确是隔世,这是他最熟悉最难忘的画面,那时节每年仿佛都会看见一遍,而且那时候喊他去坐的人更多。
项澜沉默站在书舍槛内,用力地闭了闭眼,才把那些虚妄扰心的回忆驱除出脑海,向着面带期盼之色的南宫燕致以歉意一笑,向后排走了过去。
他不知道这位司徒小姐是上将军之女,但知道她肯定出身长安贵门,虽说古武家族之内诸生平等,昨日听说主席当年微服前来就学,也与普通贫民学子并排而坐,但与这种贵小姐接触太多,谁知道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放下沉重的书册典籍,他看着苍有心苍白瘦削的脸颊,盯着对方有些发青的嘴唇,蹙眉问道:“你昨儿又去了群芳阁?”
“呆了整整一夜。”
禇由贤叹了口气,并未做丝毫隐瞒,凄苦说道:“项澜,这个世界出问题了,我想不明白,所以在群芳阁里疯了一夜。”
项澜想起先前遇见的那书生,身体微僵,问道:“出了什么问题?”
“我居然考进了古武家族,就是这个世界出现的最大问题。”
苍有心看着他极为苦恼悲痛说道:“你知道的,我家那老头子花了数百万给我买了个入院试的资格,我只是来镀金好娶老婆,昨六科我都是瞎答的,放榜的时候我根本没去看自己的名字,结果……我居然考了四科乙上!”
项澜惊愕无言,半晌后由衷赞叹道:“你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不露相个屁。”
苍有心的脸色就像是家中老头子死了,失魂落魄说道:“我数学答的是楚大人喝醉了,嚼了半山杏花,就这样还能考乙上……这只能说明古武家族的教习们都疯了。”
项澜思考了会儿,猜测道:“会不会是你家使了钱?”
苍有心愤怒道:“谁听说过古武家族能靠银子进来读书?而且那老头子只出了两百万银子!两百万就只够我在群芳阁里包四个月!够干个屁事儿!”
……
远处长安城内,东城某家银行内部深处的圈椅上,某位身材极为发福的老爷子正肉疼看着自家的账目,泪眼婆娑叹息道:“八千万……心儿啊,为父把大半个家业都卖了,就指望着你出人头地,你可不能令为父失望啊,谁他妈的说古武家族不收钱,那群酸贼……就是他妈的不收小钱!”
……
苍有心并不知道他家那位老头子为了让他进入古武家族,做出了在商场风浪多年间都不曾做过来的绝世豪赌,犹自在那里愤愤不平,总觉得古武家族教习们集体发疯。
“我自幼就不喜诗书,不好骑射,所以和长安城里那些公子贵女都玩不到一起去。幸亏你也分到了丙舍,不然我真不知道接下来这些年怎么过。”
苍有心悲伤说着,项澜却只是注意到他说自己不喜诗书不好骑射时,非但没有什么赧然羞愧情绪,反而显得格外理所当然,甚至有些隐隐自豪。
他笑着安慰这位在长安城第二个熟人,说道:“既来之则安之,想那么多做甚。”
“有道理。”
苍有心环视宽敞书舍里的同窗们,目光在那些身材窈窕的少女身上扫过,逐渐变得欢喜起来,“多和同窗们亲近亲近,将来婚事也好有个着落。”
项澜无言以对,无颜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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