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失职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听她们说到这里杨稻穗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的轮廓，她捻碎玉兰花的花瓣，并没有出声，但是结局已然同她料到的丝毫不差。

    元婕妤腹中的孩子掉了，且是被杨浸月推到地上，导致小产。

    因当时院子里就她们两个人，也没个人证，元婕妤一口咬定是杨浸月的过错，杨浸月即便有一百张嘴，自然也没有人相信她，更让人恼火的是，琉绣在皇帝那里哭哭啼啼，赌咒发誓是元婕妤是奉了皇后的口谕，才会前来。

    天色已经大亮，杨稻穗听完事情的经过，嘱咐她们去熬一些开胃的粥来，顺便也把自己的那份准备了。

    杨稻穗独自一个人回了栖凤殿，甫一到门口，便听得杨浸月的断断续续哭声，这让她有点头疼。

    寝殿的门被推开，杨浸月正坐在被子上哭得梨花带雨，杨稻穗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罗帕，安慰她道“莫哭了。”

    杨浸月哭得更厉害。一边哭一边还说着“皇上不信我，太后也不信我，她们都说我是个恶毒的女人，五妹，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坐在床边上杨稻穗摇摇头，杨浸月见她这副样子，突然抓住她的臂膀道“妹妹，好妹妹，你帮帮我好不好？你说过你要还我一个人情的。”

    杨稻穗看见她手背上暴露着的青筋，沉下眼睑说道“四姐，你放心就是。”

    这句话却不能安抚她，她使劲的摇晃着杨稻穗，表情惊恐而陌生，

    “你发誓，五妹，我要你发誓！”

    杨稻穗举起右手，当真发了誓言，她听罢，整个人如泄了气的皮球，缓缓倒在了床上。

    清湘同红鹦端了食物上来，杨稻穗摇了摇床上的杨浸月，示意她起来吃东西，自己也端了一碗。

    一夜未睡，杨稻穗肚中的空城计响亮得很，实在也没有闲功夫去顾及杨浸月，自己端过碗来就开始大快朵颐。红鹦见了她这副狼吞虎咽的模样，忍不住提醒道“慢点，五小姐，当心烫。”

    杨稻穗似乎想起了什么，含着筷子对着她们两个说道“今后莫要再这样称呼我。”转身对身后正在盯着盛满肉粥的玉碗发呆的杨浸月道“你且给我个贴身宫女的名分，但是要记住，绝对不能对外说出我的身份！”

    顿了顿，补充道“包括宰相府里的人。”

    杨稻穗说完便继续刨饭，吃完了一抬头，对上三双充满疑惑的大眼睛。她伸手拉过红鹦的袖子抹抹嘴，不紧不慢的将自己逃婚的事情说了出来，不过省略了杨圭帮助她的这一段。

    红鹦将印着油印子的衣袖卷起来，一边卷一边替杨稻穗担忧道“五小姐，你胆子也忒大了，要是让老爷知道了怎生是好？”

    她才一说完，清湘就用力掐了她一下，红鹦吃痛，正要抗议，发现杨稻穗和杨浸月都在瞪着她，只好小声的嘟囔着。

    杨浸月舀了一勺子粥在嘴里，小声问道“那谁嫁给辰王？”

    “二姐。”

    杨稻穗很自然的答道，全然不顾及旁边已经石化的三人：“多半现在都已经怀了个小娃娃罢？”

    话音未落，殿门暮然被人推开，四人俱是一惊，杨稻穗最先反应过来，连忙从床上站起来立在一旁，偷偷的捅了一下尚在呆愣中的杨浸月。

    暮春碎步上前来，朝她一大拜：“禀娘娘，栖凤殿昨日不见了个叫楠月的小……”

    宫女两个字还没有吐出来，清湘便打断她的话道“可是这个楠月？”

    暮春抬头一看，当场也说不出话来，四人见她吃惊的模样不像是装的，皆在心底偷偷的舒了一口气。

    “是的！”

    杨浸月做出一副威严的样子，放下手中的玉碗道“这个宫女本宫甚是喜欢，以后，便由她负责本宫的饮食起居。”

    暮春抬头望了杨稻穗一眼，又是嫉妒又是羡慕的道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待她的影子消失在视线之外，红鹦连忙跑上去把宫门关起来，并且从里面上了拴。清湘也抚着自己的胸口软在了地上，杨浸月更是抬起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子，撑着身子的另一只手在微微颤抖。

    杨稻穗则是望着那道背影，若有所思道：“清湘，你下去查一下这个人。”

    原本放下心来的三个人再度看着她，杨浸月最先问道“五妹，你是说她听见了我们的对话？怎，怎么办？要是被知道你逃婚，那可是杀头的罪名啊！”

    “没有，四姐，你不要担心，我只是好奇而已。”

    杨稻穗安慰她道。更何况，杨青芜已经替自己嫁给了辰王，即便是这件事被捅了出来，圣上为了笼络杨韬的，只怕也会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傍晚她回到了自己的小窝，顺便给浓眉带了些吃食，两人在被子里聊了一会天，便想出门去消消食。

    杨稻穗拣了宫灯照着，便同她一道出去。

    浓眉对宫里比较熟悉，杨稻穗便由着她带着瞎晃荡，最后两人沁心湖边上散步，一路上见许多的杜鹃开得旺盛，颜色的也十分的喜人，浓眉蹲下来采了一捧在手里，分杨稻穗一半，笑嘻嘻道“尝尝，酸酸的，味道不错。”

    杨稻穗见她一口吃下许多的映山红，忍不住提醒她道“口舌之欲害死人，当心被人看见了你偷采花，到时候抓你进掖庭宫去！”

    杨稻穗这句话固然是说出来吓她的，这宫内规矩虽然多，却也不至于这么严格。浓眉自然晓得，也不恼，依旧笑嘻嘻的吃花。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抖了一会嘴，恍然抬头，却看见碧湖中央的雀衔亭里坐着一人，一旁的小路上颠颠的跑过来一位唇红齿白的小公公，约十多岁的年纪，对着她们道“你们是哪个宫的？我们娘娘娘要见你们。”

    杨稻穗同浓眉对视一眼，便跟着小公公朝雀衔亭走去。

    到了亭中，杨稻穗见那人二十一二岁的模样，样貌十分妖娆，皮肤白皙凝滑，一双狭长的眼睛里透不出喜怒，浓眉在杨稻穗的耳边小声道：“是元婕妤娘娘。”

    两人连忙下跪行礼，元婕妤伸手撑起下巴，亲启红唇对着浓眉说道“你手中的杜鹃花？可以吃？”

    浓眉连忙把花藏在背后，却又觉得此举多余，只好拿出来握在怀里，咬着嘴唇答道“回娘娘，是可以吃，但是不宜多食。”

    元婕妤突然把目光转移到杨稻穗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杨稻穗老实答道“楠月。”

    “喔？果然是人如其名，你模样不错。”

    杨稻穗平淡的说道“娘娘谬赞，奴婢一介粗衣，哪里谈得上美不美？倒是娘娘沉鱼落雁之姿，怕是世间少有。”

    赞赏别人是杨稻穗的一个短处，这大概是性子果断的人的特性，她这一番话说完，元婕妤便不悦的皱了眉头，刚刚替她们领路的小公公连忙上前去为她摁肩膀，又为她揉了揉太阳穴，元婕妤舒服的闭上了眼睛。小公公仰着下巴瞪着她们两个，

    “还不快滚！”

    浓眉赶紧拉起杨稻穗退了出去。因出了这么一通意外，两人散步的兴致都被消磨去了不少，一路上相顾无言，只听见风吹树叶发出的沙沙的声音。

    快要到偏殿的时候浓眉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楠月，元婕妤虽然人凶了些，其实她也是一个可怜人。”

    杨稻穗猜想她指的是元婕妤失去孩子的事情，浓眉接着说道

    “若是这个孩子出生，那可是我们北朝第一个皇子哩！到时候元婕妤母凭子贵，日后的荣华富贵自然不可挡，可如今却……”

    她突然刹住了话尾，大概是顾忌到这件事与皇后有牵扯，毕竟在后宫，擅自议论主子可是死罪。

    杨稻穗却被她这几句话导出心中的困惑，不禁翘起了嘴角，对她说道：“我忆起皇后娘娘今晚要召见我，你且先回去，一会我给你带好吃的。”

    于是浓眉就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杨稻穗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了。

    杨稻穗拐了一个弯，并没有径直去杨浸月的寝殿，而是折到一头去了栖凤殿东边的偏殿。

    正是清湘和红鹦的住所。

    她去得巧，正赶上清湘正在誊抄暮春的个人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