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失职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此情可待成追忆

    竺延迟一连窝在衙门里好几天，直到家里老母连连派人过来催促，他才不得才回到家里。即便是回家，他也跟躲贼似得，专挑僻静的小路走，走步的速度飞快，像是脱了弦的箭一般，一趟下来，他的额头上已经大汗涟涟，望着自家门前的两个石狮子，他突然自嘲的笑了一声。这时，一记清亮的声音从他的背后响起。

    竺延迟形容不出此时的心情，心跳的次数明显升高，可是他是多么的讨厌这种声音——至少理智上来说，他讨厌这中在大街上没有礼教的大声喊他名字的行为。

    但是他在理智回笼前首先转了脑袋。

    这种莫名的条件反射，让他很不习惯。

    幸好背后空空如也。

    他突然觉得有些失落，原本，身后空空如也，才是他最想要的结果。

    竺延迟觉得自己似乎堕入了魔罩，产生了幻听。

    但是如果这不是幻听——

    他抬步上石梯，脚步缓慢得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似得，天边的夕阳将他的影子拉的长长的，他鼻尖似乎嗅到了熟悉的饭菜的香味——

    他以为这也是幻觉，实际上这确实也是幻觉，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眼角无意中划过一张面孔——多半也是幻觉，

    他毫不在意的快步走进了大门。

    杨稻穗抱着石狮子，看着他冷峻的面孔，从她身上扫过的淡漠的眼神，她气馁的放开了石狮子。并且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没有再去骚扰竺延迟。

    这实在是难能可贵，杨稻穗一边翻着账本，一边啜着匀堤刚泡好的碧螺春，许多个竺延迟的影子从她的面前闪过，账本上的字迹跟在水里过来了一着似得，模糊得看不清。她啪的一声合上账本。心情烦躁的出了门。

    匀堤正提着一盒桂花糕走进来，被没头没脑的杨稻穗差点撞了个颠倒。正要说话，她却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了。连个招呼也没打。

    他望着她的背影，回头来望着门边的流歌，只见流歌耸耸肩膀，冲他摇了摇头，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急忙朝门口的杨稻穗大喊。

    “等等，等等，老板，上次那件事……”

    杨稻穗这才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着她“你查到什么消息了？”

    她扭着着水蛇腰不紧不慢的走过去，卖了半天的关子，说了一堆废话，才自豪的将事情的重点说出来

    “上次在楼里闹事的那几个东定人，似乎不是些好鸟，有些来历。”说完她故意顿了一下，有心急急杨稻穗。

    杨稻穗确然也是没有耐心了，拿着小指头挠挠耳朵眼，慢悠悠的说道“匀堤，你且告诉管账的，这个月流歌的月钱减半，多一分我找他麻烦。”

    “诶诶诶，别啊~！老板我错了还不成么？”

    匀堤忍不住笑出声，杨稻穗狠狠的瞪流歌一眼，她不情愿的撅起嘴巴，道“底子很厚实，我查不出什么，但是我刚刚收到消息，说是今夜子时他们会在城外的十里茅会合，具体是做什么的我不清楚。”

    “你怎么不早说！”

    杨稻穗心道不好，怕是这几个人将要逃出北朝，她忙不迭骑上一匹快马，往衙门那头跑去。不过约摸半个时辰后就是子时，杨稻穗心底发急，当下只盼望着马儿跑得再快一些，此时见前方有一个人影朝她奔过来，手里挎了个饭盒子，正是江蓠。

    杨稻穗急忙拉紧缰绳，深怕疾跑的马儿伤了她，她莽撞的性子，杨稻穗是再清楚不过。

    江蓠此行是来送饭的，实际上带了点找她回家的意思，大约是这几天没回去，她和歩圆便来寻人了。江蓠掐着腰杆气喘吁吁地正要开腔，杨稻穗却抢先截了她的话头。

    “我今晚有些事，你且回去……”

    话还没有说完，背后突然想起一记声音道“步姑娘，好久不见啊！”

    史吏从马屁股绕到杨稻穗的面前，笑道。

    杨稻穗望着这两个人，估量了余下的时间，道“江蓠你现在就去衙门找竺大人，告诉他今夜子时十里茅有人暗会，劳请他多带几个人，我同史大人先去拖一阵。”

    说完朝史吏递了一个上马的眼色，补充道“事态紧急，我们边走边说……”

    史吏见杨稻穗神情凝重，猜到是有大事发生，立马收了嘻哈的面孔，翻身跳上马背，同时拔下腰牌丢给江蓠。道

    “若是衙门口有人阻拦，你便拿出这个。”

    说完同杨稻穗共乘一匹马往是城外十里茅的方向疾驰而去。

    夜里玉盘吐辉，众星黯淡，江蓠好不容易跑到了衙门，果真被门口的两个侍卫截住了，她慌乱的掏出那张腰牌，门外急忙退了到了一边，她连忙跑进去，跑了百十米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又退回到衙门口，上气难接下气对着门口的侍卫道“麻，麻烦小哥，给带个路，我找竺大人。”

    ……

    竺延迟正在擦拭手中长剑，身后的烛火被晚风捉弄得歪歪斜斜，他的影子几次在洁白的墙上明灭，长剑回鞘之时，屋外的院子里想起急促的脚步声。他拿了一件大衣披在身上，走了出去。江蓠发髻散乱的跟在侍卫的后面，不停的催促着快一些快一些，一抬头望见了他，眼眶里的泪水就忍不住的掉下来。

    竺延迟语气温和的安抚她“发生了什么事？你且慢慢说，不要着急。”

    江蓠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些哭腔道“小姐要我转告您，说是什么今夜子时城外的十里茅有人暗会，她和史大人先去拖些时辰，请您多带一些人去，竺大人，求你一定要救救小姐啊！”

    “你家小姐？”

    “就是杨……就是上次在红楼舫救你回来的那个，那个穿绿衣服的公子就是我家小姐。”

    竺延迟心里有一瞬间的空白，立马反应过来，稳重的吩咐道一旁的侍卫“你且去召百十个人，务必在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十里茅。”

    侍卫领了命，一抬头，面前早已不见竺延迟的身影，再望一旁的墙壁，果然见到竺延迟的一片黑色的衣角。

    江蓠没见过会飞而且还飞得这么帅的人，她半张着嘴巴问道“平日里大人都是这样么？”

    侍卫道“倒不是，我在衙门里这么多年，这是头一回见到大人翻墙，也是头一回见他着急成这样。”

    江蓠迷迷茫茫的点了头，待她清明了却越发的担心——竺大人这么着急，不就更加能说明她家小姐处境很危险？江蓠手上的饭盒子砰的掉在了地上，然而她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她飞快的跟上侍卫的脚步……

    杨稻穗和史吏赶到十里茅，远远的就望见那所破烂的茅亭里站着六个人，一旁的地上躺着个黑乎乎的东西，月光虽然明亮，但是终究不如白昼里看得明白，望着那形状，杨稻穗也猜不出是个什么东西。那五个人围住斜靠在栏杆上的黑衣人，背影极为恭谨，杨稻穗数数人数，除却上次被竺延迟毙命的那个东定人，确定这次多了一个人，毫无疑问，那个人该是斜靠在栏杆上的黑衣人。

    杨稻穗心道这回可真是抓到头儿了，正盘算着如何拖延时间。一旁的史吏早已如热锅上的蚂蚁，原本杨稻穗在他心目中就是个天真无忧的小姑娘，这种时候，他也没指望她能帮助他什么，眼见着茅亭中的几个人欲走，他再也按捺不住，回头望着尚在沉思中的杨稻穗，以为她是被吓傻了，便拍拍她的肩膀小声嘱咐“就在这里莫要动。”

    杨稻穗还没来得及拉住他，他人就已经跳出了草丛。对着那群人呵斥道“东定毛贼，你家爷爷我寻你们很久了，今日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茅亭里众人先是一惊，观他孤身一人后，便发出了不屑的冷哼。

    史吏最是受不得人家藐视，当下被气的不轻，额头上的青筋都暴露了出来。

    杨稻穗望着他握紧的拳头，呜呼哀哉了一声——竟然疏忽了他的脾气秉性，同他前来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果不其然，他没同那些人说上几句话，便同人家打了起来，史吏的武功虽然不弱，可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亭子里还坐着一尊大神，杨稻穗不忍心的闭上了眼睛。没多久茅亭那边便传来史吏的痛苦的哀嚎，一边嚎一边大骂，杨稻穗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只好用袖子堵住了耳朵。心里默默祈祷他可以耐抗打一些。

    过得一会，史吏只能在地上打滚大骂，没什么还手之力了，杨稻穗这才睁开眼睛，茅亭里那个领头人依旧杵在原来的地方，似乎连发丝也没有挪动过。他的目光大约是望着杨稻穗的方向，但是夜里也不能确定，杨稻穗一颗心突然就悬在了半空中。她连忙收敛了呼吸，默默在心底求老天保佑。

    “看够了？”

    杨稻穗痛苦的在心底咒骂了一声，她果然早就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