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衙没有抓到人,县官和自己的哥哥在内堂说着话。这个金侩县的县官名叫张继伟,他的哥哥张继存在艰苦的环境下一手把他拉扯大供他读书,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飞黄腾达。哥哥为了他入仕途用光了娶媳妇的钱,因此年近半百,张继伟走后张继存就一个人在乡下务农,没有一个亲人。前几个月,有村里的人对县官说张继存看上了一女人,就是胡牛氏。于是县官就想撮合两人,结果让谣言成真,无奈是胡牛氏没有看上张继存,张继存倒是真喜欢上胡牛氏,胡牛氏的女儿更是乖巧可爱。张继存总想去抱抱杏儿,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来看。如果大家和气守礼,原本不至于闹出事情来,可是张继存找到自己的县官兄弟竟要冒昧地上门提亲,胡牛氏听说这个消息一时不敢相信,找了两三个村人确认。“是呀,那轿子都准备好了,可漂亮的啊。”还有人说她有福气,她连夜收拾了东西逃跑了,想摆脱这个“福气”,可是想到那张继存原本不坏,待自己也算有过一些小恩小惠的帮助,于是留下字条表明为丈夫守节的决心和苦衷。接下来就是在佛门要会期间在北庭寺里发生的事情了。张继存也不想要一个心里不装自己的女人,但是想要抢过她的女儿来,凭着自己兄弟的权势,他知道,只要是把孩子抱回了金侩县,担保胡牛氏查也无从查,追究更是没门。所以有恃无恐地到佛门静地撒起了疯。
如今,女人和女孩儿都没捞着,县官觉得非常对不起哥哥。“哥,你放心。难得这是你的心愿,我定帮你完成。瞧吧,躲到一个小门寺院中,难道我还不能奈何她了。这回让我去把两个人都给你带过来。”张继存埋着头,很沮丧地坐到一旁的檀木椅子上:“幺,要不算了吧。反正都是快入土的人,还要那些干什么。我回家和我的地过,从此再也不想这些。”县官听到这话更加坚定地要去捉拿胡牛氏等人:“看来,北庭寺那几个和尚要遭殃了。”张继伟看着天空,露出残忍的神色。“弟弟,你干什么都别再伤了她们娘儿俩。”“哥哥,没跟你说一声就对胡牛氏用了刑,是弟弟的做的不对,不过那女人真是固执得很,我想,抓回来后得好好地整治整治她。”
张继存在豪华的厢房里躺在床上看着屋内的空空一切,他觉得很失落。他一直是希望弟弟飞黄腾达,但如今作为一个事事需要靠着弟弟出头的大哥,面对一个飞扬跋扈甚至是鱼肉百姓的贪官弟弟,他心里的酸楚和矛盾是没有人知道的。感到人生高处亦悲哀,低处也难挨,这时候倒觉得家乡那几亩耕了几十年的地最实在,最能安慰他的心。于是,不等弟弟把胡牛氏母女“捉拿归案”,张继存坚持着回了老家。张继伟派人一路用马车相送,给哥哥准备了大堆的宝贝,这是惯例,每每这个时候,村里人听说张继存回来了,就一窝蜂地去迎接,因为可以得到很多好处。
“好漂亮的衣服。”一个官绅的儿子也来凑热闹,“我哪里需要什么漂亮衣服,一个整天和泥土打交道的人,穿这衣服禁不了脏。”他总是很慷慨地把除了食物以外的东西都分给村邻们。大家都说这张继存和以前大不一样了,过去抠门得紧,上个茅房也绝不把肥料给了别家。现在倒好,什么都吸引不了他的注意。“不是啊,还有那个女人和孩子。”“嘘~”村里人时常会小声议论这事。
东庭寺上百寺众每日黎明时分都会在东庭寺的寺门前集体诵经一个时辰,修罗在这里也和别的和尚一样坚持诵经,他们不一定诵一样的经文,但一定得是背着以和尚标准的阿弥陀佛姿势打坐诵经。修罗正好利用诵经的时间把在藏书阁中所汲取的经文精要部分默背熟悉。读书百遍,其义自见,背经文也是一样,因为潜心地去研究经文,修罗每日都繁忙并愉悦着。寺中的人也与他逐渐相识。只是叫师兄也不是,叫师弟也不对,所以他和平辈的东庭寺寺众都直呼法号,对慧持方丈则称呼为方丈。
“方丈,在东庭寺待了两个月,修罗在寺内只进柴米油盐,吸收贵寺文化却没有任何贡献之处,实感惶恐不安。今日,修愧师兄所言不无道理,还请方丈不要责罚他,师侄反是希望能够在寺中有自己的劳务,让我免去这份不安,也可调节寺中师兄弟对我的不满。”
修愧本是东庭寺有名的懒惰和尚,他想尽办法躲避自己的劳务,却还是躲不过,还经常受罚,如今见了北庭寺来的修罗,天天念经抄经,不用做任何劳务,心中极不平衡,在藏书阁下的走廊里,这儿是修愧极少活动的范围,偏偏今天到了这儿,和修罗撞上了,对修罗大吼大叫,虽然是修愧主动撞上修罗的,修罗仍然道歉,可是道歉的修罗却被修愧骂得更厉害了,其中一句就是说修罗是个吃闲饭的人,修罗本也这么认为着,被这样一句话刺伤,这时候不知道谁把慧持方丈叫了来,正好听到修愧的一句:“吃闲饭的僧人,我们东庭寺不欢迎你。”慧持方丈严厉地教训了修愧,修愧却嚷着师父不公平,慧持见情况只好将二人一一问话。修愧的态度和修罗不同,他坚持着自己的不满,当得知方丈准备给修罗安排劳务时他主动把挑水的活儿让给修罗,而这些,原本是他自己的活儿中最重的,方丈不知道寺中劳务安排的事情,便嘱咐道:“去找理寺大师吧,修罗已经去了,他会给你们一个安排。修愧,修罗是新来的又是北庭寺的客人,师父希望你们都能以和为贵,对待他多宽容,多帮助。至于你们自己有些什么话需要说,但找为师和理寺大师说好便是,不要在私底下拉帮结派或是彼此刁难,这显得毫无意义。”
修愧出去以后,慧持深感疲倦。他认为东庭寺人众多,这样一百多号人只有自己一个师父,是自己的福分和能耐,可也是无可奈何的结果。“如果能把一些人分给修勤……”他这样脱口而出,可是很快否决了自己这样的想法。“修勤武功固然高,各方面都很优秀,可是他们既成我的弟子,谁又愿意再降一辈,况且也不太合乎体统。”慧持脱去袈裟从抽屉里取出一幅画打开来看着,这是当年寺庙还没有分离的时候僧人们在景云堂外集会的场面,当时寺众近千人,寺庙气势恢宏,祖师站在整齐队列的前面,在祖师的旁边有两个外族僧人举着两个金光闪闪的杯子,他们为那个已经消失在世上的绝崖寺而折服。“这幅礼佛图是当时的另一个外族僧人画来送给祖师的,祖师把它放在自己的卧室内,也就是如今东庭寺慧持方丈的卧室。慧持方丈心中有一个愿想,是慧学曾经和他的三个徒弟也谈到过的愿想,修罗此时正好想起了师父慧学方丈的话,慧学曾说过,他平生最大的心愿便是让四寺合一,恢复曾经完整的绝崖古寺。念及此,修罗便更明白在东庭寺须谦卑忍让,团结众人,也正好符合他本身的个性,所以,做个这样的人对他来说并不难,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可也是迟早的事情,就是这个修愧以及和他要好的两个和尚,他们之间还有一段磨合与争执。
修愧出门见修罗仍在外头,修罗主动上前:“修愧师兄。”修愧甩过脸去不理会他的样子,修罗转到修愧的正面修愧仍然仰着头,修罗根本够不着他的目光,修罗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便走到前头去找理寺大师,并一边说着:“我得去找理寺大师,看看他能给我派个什么活儿,总这么游手好闲,确实不太好哇!”修罗这样说着自己,自然是为说给修愧听的,让修愧明白自己劳动的决心。修愧见修罗小和尚走在前头就心急了赶上去,他想,可不能让他把轻松活儿给揽去。“你等等。”修罗笑着停下步回头等待,修愧努着个嘴皱着双眉斜瞧着修罗,那表情像是见着一个又怪异又讨厌的家伙。修罗真等修愧走到了前面才跟到后面去,他们一前一后走过赤湾,走过海慧园,走进理寺堂的大门,修愧快则修罗快,修愧慢则修罗慢,他们中途一句话也没说,但好像一直在较量或者是游戏。
进到理寺堂,理寺大师和一个梳着发髻的中年男人在交谈着,见到晚辈们来两人暂停了交谈。修罗和修愧都感到突然闯入的唐突,理寺大师收好了一张图交到中年男子手上对他说:“你去办吧。”那中年男人便下去了。修愧揣摸着这个男子的身份,想着这理寺大师和一个外寺的人在说着什么。修罗见理寺空闲了下来就上前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大师,我是依掌门方丈之意来分任一些劳务。”理寺见修罗静雅安定,斯文礼貌,非常喜欢,便道:“你就是那个北庭寺来的小和尚,每天只吃饭不做事的?”“是。”修愧听了理寺的话心想这回还不让你领个最重的活儿。修罗等待着踱步的理寺说接下来的话,理寺似乎仍是犹豫,他捋着胡须打量修罗:“力气如何?”修愧心想,呵,干力气活儿。“日担百斤行百里之力。这是我师父在北庭寺考验过我们师兄弟的。”理寺心想,此人说话出于实际,不讲虚言,倒是合适。于是又说:“可会写会算?”“自小学习,但过于上乘的算法小和尚倒不知道能不能算出来。”修愧心想,你就会吹牛吧。修愧也上前来:“理寺师叔。”“是你。”修愧觉得理寺记得他是一件非常让他高兴的事情,面露愉悦,但理寺只是每次都听下面寺管和尚远远地指着修愧对他说:“这个,是我们寺最懒惰的人,整天游手好闲,没做好事情又推诿责任。理寺见到修愧的表情是面带笑容的,只是那笑容是非同一般的意味深长,看得修愧心里的愉悦变质成为一种奇怪。
“修愧,你就去做摆贡品的工作吧,你现在手上的工作我已经找到别的人来做了。”修愧心下大喜,这下果然揽了个轻松活儿。乐得屁颠屁颠地退出去。理寺摇头道:“以惰为乐,何为苦也?”修罗知道理寺是在说修愧,但此时他只想知道自己的工作是什么,默默等待理寺的安排。理寺把他叫到靠大殿里头的位置说到:“那我就给你一个重活儿,你可愿意接受?”修罗倒露出为难的神色,理寺又说到:“此任务随繁重,只在每日深夜工作三到五个小时便可。这也不会影响你抄经学习。”修罗问道:“但凭大师安排,只是,那是什么活儿?要在深夜而作。”理寺大师对修罗拂拂手:“跟我来。”
理寺和修罗一路上了山坡。那山坡很陡,没有路,只有人踩出的泥脚印,两边的树梢上挂着小的灯环,理寺对修罗说,这些环扣到了夜里就会发光,可以照亮山路。修罗觉得有趣,拾起一个正好掉在地上的灯环挂在一朵红色的花儿上。
山顶是被围起来的,小和尚们都没进来过,理寺让修罗和他一起进去。原来,山顶处原来有一条深渠,这深渠显然是挖了很久,蜿蜿蜒蜒已经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理寺指着深渠道:“就是这儿了。”修罗看着这个山顶杰作,只见渠道深而宽,下面分成两列,虽然形状上不是特别精雕细琢,可是所选的地质是最合适挖渠道的坚硬岩石地段,可正因为如此,挖起来也就尤为困难,要知道,它们没有机器,靠的都是人力。“你就先从这儿做起吧。”修罗只回了一句:“是。”其实修罗对于挖渠的原因是很好奇的,可他偏没有问,他相信自己总会知道的。理寺告诉修罗今晚十二点就自行上山顶并要求他绝不对任何人透露这件事。
第一个月,每天只用做三个小时的工就可以了。修罗在东庭寺的苦力生活就此开始,他显得有些兴奋,这是因为这样一份工作很不寻常,让他产生了兴趣和探究的心理,这种特别感和过去在北庭寺撞钟很像,他像,深夜的山顶又会是一番怎样的景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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