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学和修空回到北庭寺,怎么敲门也没人应,修空便只好爬树翻墙进去了。“师父,我翻进去给你开门。”修空说着爬到了离门墙不远的一棵大树上,从大树的粗树干子越到围墙上,咚一声跳进了院里,院中脏乱,他觉得有些奇怪:“修明。”无人应他,“修空。”只好先给师父开了门再说,修空利索地抽开门栓。“你怎么这么久才给为师开门呀?”“师父你看。”只见寺中脏乱地不成样子,似乎是遭到过叨扰,“啊?修明……修明……”“修明师弟……修明师弟……”他们还没有卸下包袱,满寺找起人来。找到景云堂,才听到有声音在佛像后头。
“谁?谁在佛像后面还不出来!”修空大喝着。
“师兄。是你们。你们可回来了。”
“修明?”修空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师弟灰头土脸,狼狈不堪,不过两只眼睛依然机敏光亮。
“师父。”修明年少,受了惊吓和苦楚,一把抱住师父,师父摸摸他的头:“明儿,怎么了?寺庙怎么会变成这样的?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快给我和你师兄说说。”老方丈的手很慈祥地抚着修明的头,修明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事情的经过:
“师父三人离寺的夜里,闯进来一个拿着锄头的农夫,这个农夫见了杏儿硬说是他的女儿,杏儿和胡牛氏怎么说也争辩不过,农夫准备动手强抢,我们三个人只好和他动起手来。没想到他武功惊人。我们三人打不过,打不过,那我就带着杏儿逃了,可是胡牛氏却不见了。当时她让我带着杏儿先走,我就照办了,我带着杏儿躲在这儿没被发现,我们又一直不敢出来。”
“所以就一直没出来?”
“不,昨天去厨房拿了点干粮。”
“看来杏儿的母亲很有可能是落在农夫手上了,你想想,三个人都打不过,三个人中的一个还不被抓吗?”修空分析道。
“可是他的目标不是那位女施主呀!”修明似乎想把结果想得好些。
“那,杏儿呢。”方丈关心地问。
修明这才又爬回佛像背后,趴在佛屁股后头叫唤:“杏儿,杏儿,出来了,我师父他们来了。”“我这样怎么出来?”修明这才想起自己用师父的金刚锁把杏儿锁起来了,修明向师父要解锁钥匙。
慧学方丈:“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被金刚锁给锁着?”
修明:“她一定要去救她母亲,眼见那是不可能的,我劝不动她,所以我就……我就……”
慧学:“胡闹,年纪小小就学起这流氓匪徒行为,快去帮杏儿解开锁。你,到戒律房去,没有我的召唤不准出来。”“是。”杏儿出来后踢了修明一脚,修明没有还手,怪委屈的表情,但还是乖乖去了戒律房。“我要去救我娘。修空师父,你带我去救我娘好吗?”修空正想向师父请命,方丈已经应允了:“修空,你去救出胡牛氏。让她和她娘团聚。”
修空带着杏儿去找她娘,可是从何处找起呢?杏儿告诉修空得去山外五里处的金侩县。一路上,杏儿对修空说了来山寺之前的事情。那个农夫其实她们算是认识的,在金侩县的时候农夫就跟着母女俩“可是我们素不相识,你说他是不是疯子,硬要说我是他的女儿。”杏儿抱怨着、担心着,修空就一直简单地哼哼着答话。“也许是个疯子。”
金侩县,一进县门就有家牛肉面馆。“牛肉面馆。嘿,小丫头片子,走,先去吃饱了才有力气找人。”修空哐当一声就坐下,却见小丫头上凳子困难,就起来抱了她上去,杏儿露出十分感激的笑容,这时候修空也笑了:“呵呵,有好东西吃了。小二,来碗牛肉面,一坛酒。你要什么?“”和你一样。”“好。”“照样再来一份。”杏儿忙说:“我不喝酒的。”“啊,是这样,没关系,我帮你喝了。小女孩儿是不能喝酒的。哈哈。”杏儿疑惑地:“大和尚可以喝酒吗?”修空眼珠子一转又要叉开话题:“金侩县说小不小,你知道在哪儿去找吗?”“嗯。”“那就好,放心,你娘不会有事的。包在我身上。”杏儿还是担心着,她垂着眼皮和下巴。“我给你表演个功夫,小二,拿两个鸡蛋来。你看,我把它们变成小鸡。”“啊?”杏儿瞪大了眼不敢相信。修空用手将鸡蛋放到自己的大手掌中,可以刚好把两个鸡蛋盖得严严实实。“要知道,母鸡就是靠着体热将蛋孵成鸡的咧,我用手孵鸡蛋,以我的内力可比母鸡快多了。”“咯咯咯……”杏儿觉得修空这番话很好笑,她第一遇到这么奇怪的和尚,还要和母鸡比谁孵蛋快。不过,他真的能把蛋孵成小鸡吗?”不用怀疑,小鸡已经出现在她眼前了,杏儿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小黄鸡,真的是小黄鸡。”修空:“阿弥陀佛。”
店小二:“师父,两碗牛肉面,两坛酒马上就到。”
杏儿要修空告诉她是怎么孵出来的,修空其实是趁小孩子精力不集中时把蛋和坐在旁边的大婶篮子里的小黄鸡换了一下,不就孵出来了吗?可是有什么好解释的呢?这点伎俩,不足为人道。他只好以催促杏儿快吃,吃完去找胡牛氏为借口推脱。杏儿想:等找到娘后,我非要拜这个和尚做我的师父不可。两坛酒上来了,和尚是先喝酒,再吃面,和尚吃了三碗面两坛酒,杏儿才吃完一碗。修空吃饱后摸摸钱袋,不妙的神色浮上他肉滚滚的脸庞:“结账。这个钱袋给你,不用找了。”说完修空把一个装着五个铜板的荷包慌忙扔给店家就飞快抱起杏儿跑了,蹿到前面的深草丛中不见了人影。店家几步追赶不上,只得耷拉着脸自认晦气:“还有这样的和尚。真是的。”
杏儿被修空放下来,终于停止了叫唤。她蹦达几步转过身对着大和尚:“你是不是吃霸王餐呀?嗯,真可耻。”修空摸了摸自己的头,鼓着眼,大口大声地回着杏儿:“你不也吃霸王餐。”“哼,我是小孩儿,当然不一样了,小孩儿吃饭从来不给钱的。”修空觉得杏儿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一时语塞了。“嘿,我都把钱袋扔给他了,怎么能说吃霸王餐呢?你个小孩儿,不懂了吧。”“那你干嘛抱我走那么急?”修空过去拍拍杏儿的肩膀:“别问这个了,走,办正事儿要紧。”
金侩县的衙门前围了很多人,修空和杏儿也上前去看,那县衙里有一个妇人被严刑拷打后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招是不招?”那坐在上头的县官用手指着妇人大声喝令着。“那个县官就是农夫呀,可是穿得不怎么像。他怎么做起官来了。”杏儿认出县官的面孔,接着才把目光转向妇人,她看着趴在地上的妇人佝偻的背影,直到听到她说话,杏儿才肯定这就是她娘胡牛氏。胡牛氏在地上直骂狗官,八辈子投猪胎,生孩子没鼻孔,头发掉光成秃赖。修空摸了摸自己的头,心想秃头和秃赖的区别。杏儿大叫道:“娘。”钻过衙棍的阻拦进了衙门一把抱住狼狈不堪的胡牛氏,胡牛氏惊惧万分:“谁是你娘?你这丫头快出去,我不是你娘。”县令大笑:“哈哈,自己送上门了。”杏儿擦着胡牛氏脸上的血,眼里的泪冒出来。修空这才认出来,的确是胡牛氏呀!“就是这个小女奴,她是我家丫鬟与人私通生下的孽种,本官见她可怜饶她一命还给她一个家,她却勾结这个刁妇将我哥哥打成重伤,现在让本官一并解决了你们两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官爷此言差矣,你家丫鬟签下了卖身契可她的孩子是自由的,她有她自己的家何需你给一个家,个中是非曲直我一个旁人也不知究竟,只是看你随意用刑,言语中缺乏律法常识这才忍不住站出来说两句。”衙门外的穷书生李简为母女俩出头,周围的人都盯着他,有的人说,他要大祸临头了。书生却直挺挺气昂昂地走进公堂,面对衙棍,他轻轻一拨,官差竟没有用力阻拦。“大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李简,你是自以为要高中状元了不把本官放在眼里是不是?”听县官这样调侃李简,一旁的师爷拍着扇子张口大笑:“中状元!哈哈,中状元!就凭他一个穷破落户。”衙役中有人陪笑起来,李简仍旧笔直而立,理直气壮地接着言道:“小生来金侩衙门实不是为当状元而来,只是见有老弱妇孺可能深陷冤屈,作为读书人,实不能坐视不管。大人,小生只请大人以事实说话,以律法说话,将此案当众审理清楚。”“可恶的李简,竟敢诬陷本官促成冤案,来人,一起收监起来。”修空实在看不下去了:“嘿,你个贼官,没说两句话就要关人打人杀人,面儿上说清楚不就好了,你拖什么时间,结了案我还有事情没办呢?”修空看着地上的胡牛氏和泪眼蹒跚的杏儿心中不好受但忍着没有发作,县官倒先发作了:“臭和尚真是无法无天,竟敢这个态度和本官说话,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他正要发号施令,修空听这番话火冒三丈道:“我看你才不想活命。臭贼官。”说着他便和府衙里的人打起来,衙役似乎很脓包的样子,总之没阻止几下就被修空打退,结果,县官被修空揍得鼻青脸肿,县官跪求饶恕之际,修空已经趁乱带着胡牛氏母女走了,连李简也消失不见。这下,县官叫人追,也不知从哪里追起,府衙出门是个四叉口,交通极为方便,找人极为困难。
“嘿。”李简从后面追上修空三人:“等等我,等等我。”李简抡着袖子向着修空三人跑过来,在杂草丛生的土包上跑得像只活青蛙。“娘。”胡牛氏站立不稳,杏儿搀扶她到一边的石头上坐着。“哎哟。”原来胡牛氏屁股上挨了板子,这一坐好生疼,杏儿忙把胡牛氏挪到下面的软土地上。这时已经走到他们近旁的李简从旁边抱了一堆干草过来。“你就是刚刚那个叔叔?”李简点了点头,把甘草丢在地上。“我们不需要生火。坐一会儿就得走了。”修空以为李简抱干草来是为生火,李简将干草抱上一堆扑在自己身上,修空便全明白了。“诶,这倒是有趣。”修空依着李简的样子做,把自己藏在干草里,自己看得到外面的世界,外面却未必能够发现你。
“追兵来了。”远处衙役的声音越来越近,李简和修空迅速地把草堆到杏儿母女身上,然后李简躲到了大树上,修空来不及找更好的地方,撅着屁股躲在胡牛氏靠着的石头后面,无奈屁股撅得老高,灰色的僧袍露了一大块出来。“快看,在那儿。”修空听到人走过来的声音,又心虚于自己的确没藏好,扑棱一下飞窜出来,却发现追兵是向着自己后头去的,他们是去追李简放出的一只耗子,这回让自己给暴露了,也只好硬着头皮和官差们拼了,他一边打架一边说:“你们可藏好了,千万别出来。”三个人都没有出来,他们知道出来只会给和尚添乱。修空实在太能打了,或者说这些衙役对这场打架态度消极,总之,他们越来越不像是真的打架,打了不到一个时辰,十几个衙役全倒下了。“哈,真是不禁打的家伙。”杏儿抛开身上的干草:“终于可以出来了。”李简也从树上跳了下来:“和尚的本事,小生佩服。”李简拱手之礼修空还是明白一点的,他也以拱手对着和尚,乐呵呵不休止。“趁着现在,还不快走。”胡牛氏是最有危机感的一个,她提醒着大伙儿。“我和你们一起。”李简说道,转而又问上一句:“可以吗?”“当然啦。走吧,有钱给点香火,没钱吃顿素斋,得走快点,不然天黑也上不了山了。我看你受伤,不如我扛你走吧?”胡牛氏诧异的看着修空,修空不明白胡牛氏眼神里的意思,看看李简,似乎也不明白,他们的表情都怪怪的,似乎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只有杏儿应着:“好啊,大和尚,你就背着我娘走或者扛着我娘走,都行,不要让她这么辛苦地走了。”“那就不说这么多了。”说罢,那修空大和尚便一抡袖子扛起胡牛氏。胡牛氏大喊了一句:“放我下来。”修空问:“为什么?”胡牛氏却不再作答,叹了一口气。李简跟在后头,什么话也没有多说了。他们就这样走,走过了金侩县的界牌,从山脚底一直向上攀爬,大和尚不喘一口粗气,倒是李简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北净环山……山不大高,路这样蜿蜒。”“叔叔,你看,我都可以,怎么你那么累吗?”李简忽然挺起了腰板打起精神来。修空道:“不远了,再走一个时辰准能到山门。”
从顶上看,他们四个人在簇簇树叶子的掩映中时隐时现地移动着。那扇门离得果然不远了。
回到北庭寺,方丈为受了伤的胡牛氏疗伤,两个弟子和杏儿守在外面。修明因为上次阻止杏儿出去救母亲,而今胡牛氏受了重伤,心中怪有点自责,所以离得远远的没敢靠近杏儿,杏儿紧握着修空的手紧张着里面的情况,修空安慰她:“别担心。师父在用运能大法和先照决救人,不会有问题的。”
运能大法和先照决是慧学方丈的两门绝学。运能大法是四寺没有分离之前祖师传下来的镇寺神功之一,还有一门是提暮谣,如今为东庭寺慧持方丈的第一武功。而先照决是从何而来,他曾告知过自己的三位弟子一个故事,听到先照决的名字,修明也想起来:
一个傍晚,寺门已关,淅淅沥沥的雨挂在屋檐边形成了薄薄的瀑布,师徒四人坐在廊里,一根被故意放置在那里的长木凳上。慧学方丈告诉他们先照决就是先照亮对方,再照自己。对方处于明亮中时会增强舒适感,这一点可以用于疗伤,然而对方处于明的时候在兵家上就是敌明我暗的大好时机,所以先照决的第二大功用就是辅助运能大法增强战略优势。那是在许多年以前,方丈还是个小和尚的时候,他在一处很黑的洞穴中逃避敌人的追赶,对方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听着声音,慧学原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那人却没发现自己,因为自己在过于黑暗的地方而对方处在光亮的一方,后来慧学看看自己的衣服,觉得和衣服黑暗的颜色有关系。他就这样捡回了一条命,慧学无法忘记那场景,回到寺后他思索着,也许是对方有意放过自己,也许是真没发现,如果是没有发现,那又是为什么?后来,西域一贡僧途径寺庙时拿出一宝物,这宝物可以射出红色的直线光,而且非常之亮,贡僧用光直射着慧学的眼睛让慧学睁不开眼来看对方,慧学便忽然明白过来自己怎么捡回了一条命,他拉着贡僧的手连声感谢,那贡僧叽里咕噜地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话,满脸诧异。因为这样,贡僧在北庭寺受到了一段时间的款待,为了感激慧学,他特地学了一句中国话:中国僧人,热情好客,多日打扰,十分感激。他大概是想学中国人的成语说话法,四个字四个字停顿得很明显。那时候慧学有两个徒弟,修米和修素,修米死了,修素去了外洋。这两个才是他真正的大徒弟和二徒弟,只是修空师兄弟三人是从来没见过修米和修素的。慧学送别了贡僧后就闭关研习武学,因为光照碍眼的启发自创了先照决。后来几经修订,在近年得以完善。
修明看着师兄,心想:师父一定只会把绝学传给大师兄吧,他总说大师兄是学武的材料,而修罗师兄是学文的材料。我呢?想到这里,修明不禁有点伤心。
“屋子里的光由黄色转而为红色,这就是说师父已经用运能大法为胡牛氏治好了伤,现在正以先照决为她养疗。”修空看着要大功告成了,舒松一口气说道:“修明,快去准备饭菜,师父出来后一定需要。”“嗯。”修明赶忙去照做,他希望方丈快点好起来,胡牛氏快点好起来,杏儿也能尽快原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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