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姑娘的庶女姐姐 第57章醋海

    暖轿被四个宫人抬得四平八稳，黛水目下坐在其中，心境与来时却是大有不同了。

    她有些恍惚地不时看看身畔的太子，他的周身仿佛罩着一层旁人看不穿的迷雾，即便他们此刻坐得这样近，近得她可以听见他低低的呼吸声，却难以看透他的心思。

    来之前他一直提醒她，她本以为至多不过是被太后挖苦几句，替他挡挡灾，这样也好让他觉得她是有用处的，一来二去时间久了，太子一定会更加离不开她信任她......

    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要嫁给他——虽然她一度试图“勾引”他，但，她已经搞不清他们之间是谁在主导了。

    “你一直在看我。”他忽然转头望着她，薄唇开合，“想问什么就问好了，不必藏在心里。”

    仓促里，黛水和赫连丞对视着，她心头发烧了一般热力膨胀，咬了下唇，结舌地说：“殿下今日告诉太后娘娘，打算、打算封我为侧妃，然后，您就对我......”她点了下自己的唇，“我认为，我想这件事，或或许还有从长计议的、必要。”

    “从长计议？”

    他眉目微抬，面上浮起一抹令人费解的微笑，“不可以噢，盼理，此事不必再议。”

    黛水盘问了自己的心，她看得出，太子对自己根本不是男女之情的欢喜，他一定另有目的，至于那是什么，她看不穿，总而言之，她要做的事，并不是一定要以嫁给他为前提。

    放在前段时间，她兴许不会有这样的纠结，只是，突然便想到了那个人薄雾影绰间萧长的人影。

    他要是听说了这事，还不知道会怎样，她骗他的那些他不见得都信了，眼下保不齐还时刻关注着她的动向。

    鹿意这个人，失忆前抑或失意后，都不是好应付的。

    “殿下，您娶正妃也就罢了，何必为了同太后娘娘置气，白白的拖了我下水呢......”

    黛水不甘愿地睨了眼他眼睫下撇的眸子，她是不惧怕他的，扭绞着手指坦白道：“我实在不明白，您又不喜欢我，做什么要点我做侧妃？一个侧室的位分，上头一辈子被人压着，我终究不愿意。”

    赫连丞眸中闪过一线警觉的光泽，他仿似不高兴了，眉心微蹙道：“我会保护你。盼理，假以时日，你会理解这一切。”

    可是没用，如今的黛水不会懂。

    她一门心思要顶撞他，瓮声瓮气的闹变扭模样，道：“您要想顶撞太后，还是另寻高明罢，我瞧我屋里的阿莲就极是不错，瓜子脸儿，说话声音绵绵软软的，除了胆小怕事，其余样样都好！殿下若是有想法，我一回去便可吩咐与她，阿莲要是知晓是为殿下出力，定然竭尽全力鞍前马后——”

    他听得轻呼一口气，冰凉的指腹不轻不重按在她喋喋不休的唇上，眸中晦涩难言。

    黛水立刻噤声，看到他收手按了按眼窝，仿佛疲惫至极，然而动作还是如往常那般优雅有度，身上有股子清凉熟悉的气息。

    她很喜欢这样的味道，因为哥哥也是这样，面色不禁怅然起来，微微出神地看着太子。

    车厢内光线忽明忽暗，他的面色亦随之明暗不定，她越看越揪心，想来同为皇族，相貌酷似实属寻常，只是落入自己眼中徒增了伤感。

    “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他说道，想象着日后玄亲王府得以平反的光景，唇角一扬，对她轻轻柔柔地笑了起来。

    ***

    黛水一直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

    她开始怀疑了，就仿佛打从一开始自己就找错了人，此太子非彼太子么？可大懿决计没有第二个太子了，独此一家，只他一个。

    夜空里云翳低垂，明日天气看来不会好。

    黛水开着窗户吹冷风想静一静，让自己清醒过来，这些日子来她似乎着了太子的道，她变得优柔寡断，可能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一心一意只想着报仇的自己了。

    “要怎么办才好......”黛水捶了捶自己的额角，她发现，现在的自己想要取太子的性命是有极大成算的，他出奇地“关爱”她，全然拿她当作自己人一般。

    这很诡异，她闹不清个中缘由，但是，只要能报仇，他想什么并不重要......而今为何而犹豫不决？

    夜，深了。寒夜无星。

    黛水两手支着下巴撑在窗台上想得出神，任凭鼻尖都冻红了却浑然不觉，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缓缓靠近的黑影，叹息一口关上了窗户，决定明日再思索。

    她踅过身，径直走入里间床畔前，屋子里暖意融融，突然的温暖令她有些不适应。

    打了个小小的喷嚏，黛水脱下外罩衣挂到雕花漆红的镂空衣架上，眼前仿似有什么一闪而过，她眯了眯眼，朦胧的烛光，什么也没有。

    脱了鞋，解下裙带，黛水伸了个懒腰正要爬上床之际，却从床畔处响起一把低沉阴暗的嗓音，“你近来，似清瘦了不少。”

    鹿......鹿意？

    且不说他怎么大半夜出现在她的闺房，他给她的感觉竟比前些时很有些不同，压迫感更重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太乱来了，这是什么地方？被太子发现了如何是好？！”黛水一把掀开帘帐，就看见鹿意端端正正坐在床沿，烛光照进他眼中，明眸湛亮，冷光幽寒。

    她浑身一哆嗦，他好像是冲着她来的。

    “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么。”鹿意眼睑微抬，眸中一片荒寒萧瑟，他的瞳孔里映出了她踌躇的模样，拢了拢袖襕，低低启唇道：“关于太子侧妃？还有，一个吻。”

    她心惊不已，犹记得当时太后遣退了几乎所有人，太子亲了她一口是不假，可应该除了他们三个人，天知地知才是，鹿意从何处知晓？

    “没有的事！”

    黛水脸色发白，急于否认，她上前去急躁地扯住他试图将他高大的身体拉离开自己的房间，“眼下晚了，我不晓得你是从何处听到的闲言碎语......你哪怕过几日再来寻我的晦气也罢，不要选在今日，我心里乱得不成，你快些走罢，不要被人发现了——”

    鹿意却是说什么也不愿意走的，太子寝宫危机四伏，明哨暗岗，饶是他就这么进来一趟亦是不易，怎么甘心在确定她的心意前离开。

    他反手按住了她不安分的两只手固定在墙上，墙面冰冷，黛水打了个寒噤，忿忿然道：“不要闹了，快放开我，你若再如此...仔细我叫人来......！”

    “你不会。”他笃定地说，视线下移，放在了她因适才的大动作而微微敞开的领口处，那里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诱人探寻。

    “我会的，”她轻轻嘶了一声，咬牙道：“我的手，你快把它们折断了——”他不仅失忆，她怀疑他这些年精神状态亦不佳，在宫里头一回见面时便被他扼住了脖子，险些一命呜呼。

    他下手从来不知轻重，他有病...！

    “你以为人世间存在永远被掩埋的记忆么？”鹿意说道，捧起了她的脸，一寸一寸地审视。

    黛水一怔，连手腕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讷讷的，不确定地问道：“你都...想起来了？难道你把过去的事全想起来了？”

    他不答她，眸光幽幽的，不置可否。

    心头发着烧，那些无处宣泄的情绪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指尖用力地揩了揩她的唇，仿佛要抹去什么痕迹似的，良久才道：“太子吻过你，他是仇人，你让他吻你？”

    黛水紧蹙着眉头，嘴唇被他略有些粗砺的指腹抹得生疼。

    “说话阿，”他捏紧她的下巴，抬起脸，眼中一片阴鸷的光晕，“为什么骗我？你是不是爱上了太子，不想报仇了。非但如此，你还想要阻拦我么。”

    “不是的！你怎么会这么想？”黛水瑟缩起来，惧怕他暗影中阴狠的面容。

    面前这个男人，他好像正在被黑暗和仇恨吞噬，虽然不明白他怎么会恢复了记忆，但鹿意才不是这样的，不应该这样，“你松开我，放手！我要睡觉了，你回去罢，什么时候清醒了什么时候再来寻我！”

    她越是表现出对他的抵触，他越是失控，猛然压上了她的唇，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吃下去地重重吮吸亲吻。

    黛水没有防备，他在她唇上舔了舔，灵活的舌尖轻易便钻了进去，炙热的呼吸烧灼着她，她像是要被融化了，身体徒劳地挣了挣，呼吸也来不及，慢慢软了下去。

    她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这样被人亲吻，掠走了全部的呼吸和空气，脑袋里空空如也，只能被动地承受。

    “把一切交给我......”他托住她柔若无骨的腰身，一面吻她，一面低低地喘息呢喃，“保护好自己，不要再让他碰你。”

    黛水得了空隙便急促地呼吸起来，她没有精力回复他，只是想着，他叫她保护好自己，那他这样就是正确的吗，他在做什么？不可理喻，几乎是孩童才能说出来的蛮不讲理的话。

    “强盗，土匪......！”

    她一把推开他，嘴唇嫣红湿润，两侧脸颊上鲜艳欲滴。

    鹿意一呆，不解地问：“强盗，是说我么？”

    黛水不想搭理他的装傻充愣，她扭了扭衣角，思忖着，气咻咻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储秀宫里头发生的事的？”

    他的脸色突然极快地沉了下来，说不清是妒忌还是什么,打脊椎骨里腾出的酸涩滋味,垂眸道:“我想知道的事，就能知道。怎么,你肯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