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轻快地下楼,抬眼就撞见她盯着虚空里不知哪一点在傻笑,他便忍不住用小羊皮的手套轻轻拍了她额头一记。
“傻笑什么呢?”
时年连忙回神,红了脸颊:“先生早。打扰您早餐了,胃口还好么?”
他走下最后几级台阶,与她一同立在平地上。尽管如此却依旧因为身高的优势而居高临下睨着她:“不好。”
时年便吐了吐舌:“都是我来得太早了,对不起。洽”
“不是。”
他高高地扬起下颌,天然带着倨傲的气质:“不是你来早了,而是今天的早餐实在难以下咽。钤”
二楼送到楼梯口的仆人无辜地连连躬身认错。
时年也微微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心情就这么忽然地重新高昂了起来。他扬眸望过去轻哼了一声:“我忽然改主意了。那份早餐留着吧,我晚上回来热了再吃。不该浪费粮食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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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步伐如风,出门上车。
夏佐垂首拨手机,语声严肃地通知:“先生半个小时后到,你们做好准备。”
气氛便陡然紧张了起来,时年捉紧包带,转头去望皇甫华章:“……熊洁有危险么?”
皇甫华章眸光轻转,向她飘落下来:“还活着。”
时年顿时松了一口气,便识相地不再说话,任凭劳斯莱斯无声地滑行向前去。
倒是皇甫华章仿佛方才的好心情还没散去,手撑住手掌,偏首来悄然凝望着她:“之前你在走神……是在看那铜铃。”
时年笑了笑:“嗯。用铜铃做楼上楼下的仆人之间的通讯工具,我还是在英剧里见过的,以为那是电.话发明之前的老玩意儿,没想到您家还有活生生的。”
他愉快地点头微笑:“那是你还没上二楼,没见过我的早餐桌。在那里你还会看到我二楼的仆人用电熨斗熨烫报纸,将报纸熨得整整齐齐才拿给我看。”
时年惊讶地张大嘴巴。
“我就知道当年清宫里慈禧皇太后上厕所用的手纸,都要裁剪得整整齐齐,还要叫宫女用面颊去摸索,确定柔软不割肉之后才能拿给老佛爷用……”
“嗯哼,”他淡淡应了一声:“贵族的规矩,不管古今中外都是一样的。总要用这样仪式化的规矩,来区分普通人和贵族,以此来标榜自己的血统和身份的高贵。”
时年听得微微惊讶,转头望向他。
“在我眼里,先生就是天生的贵族,气质优雅,言行雍容……可是听先生的语气,仿佛也并不喜欢这些贵族家庭的规矩?”
他哼了一声:“我骨子里的是我自己的,而那个家庭里的都是欧陆传下来的规矩,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时年心下微微一讶。
不过她还是岔开了话题:“用熨斗熨报纸……是要做什么呀?报纸有必要熨出棱角,那么方方正正的么?”
他目光便放远:“那只是一方面。更主要是因为从前的报纸都是油墨印刷,而欧陆的贵族是穿着洁白的衬衫,用着珍贵的真丝餐巾,自然不愿被油墨污染到,所以需要仆人提前用熨斗将油墨熨干,这样就不会染到袖口和餐巾上了。”
时年笑起来:“可是现在的报纸早就不用油墨了。”
他也耸了耸肩:“是啊,就连报纸人们都看得少了。现在电子终端上的消息更新更快,纸媒的生存越来越困难。”
时年便眨了眨眼:“是哦,所以我们这些当记者的,生存压力也跟着越来越大。我还算好的,熊洁这不都遭遇了危险。”
他掌心按住手杖,忽地不做声,转头来认真凝望着她的侧脸。
时年便转眸迎上去:“先生,怎么了?”
他轻轻摇头:“你不用担心。我绝不会让你出事,也不会让《深喉》倒闭。”
时年笑起来:“借您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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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车子开到了山间别墅区。
夏佐下车,先没有拉开车门,而是他独自先走进了那所白色的木屋里去。随即几个人影身手敏捷地从时年视野中一晃而过,消失在周遭树影里。
时年定睛细看,怎奈车子跟房子还有一定距离,且那几个人身法太快。她全然无法看清他们的面容特征,只隐约看见是四个人,里头从身形轮廓判断,还有一个女人。
“那就是先生手下神秘的团队?”时年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是不是跟神盾局特工一样酷?”
皇甫华章竟然难得地呵呵笑出声来:“他们没有特异功能。”
夏佐走回来拉开车门。皇甫华章先走出去,夏佐压低声音跟皇甫华章说了几个字,仿佛是在汇报;皇甫华章短促点头,然后回身亲自伸手屏着车门,接时年下车。
已是冬日,山林间黄叶如金,可是山间传来的风还是寒气迫人。
时年急忙拢紧了大衣,有些紧张地望向那小木屋:“熊洁就在里面?”
夏佐点头,没多说什么。
时年略有迟疑:“……我们是否应该通知警方?”
皇甫华章便目光一冷,清高地立在冬日的风里,周身也随之扬起凉意。
夏佐望过来,也森冷地眯了眯眼睛:“有人报过警么?如果没有的话,为什么要通知警方来?难道小街是想将咱们的劳动果实拱手让给警员,让他们兵不血刃地给自己请上一功么?”
时年也有些歉意:“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这个社会终归有规则,惩治罪恶是警方的职责。通知他们的话,可以让他们帮忙追查是谁将熊洁带到这个地方。”
“先看看人再说吧。”皇甫华章裹紧长外套,眯眼望过来:“总归熊洁才是当事人,她比我们更有决定的权利。”
说罢,皇甫华章迈开长腿,率先走向房子去。
“先生说得对,还是看熊洁自己的意思。”时年便也赶紧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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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一同走进房门,迎面坐着的那个女人变霍然撞入时年眼帘。
时年猛地怔住。
那个窝在沙发里,两眼深陷、头发蓬乱、浑身慌乱地颤抖的女人——还是她从前认得的熊洁么?
从前的熊洁永远是明艳犀利,跑新闻也都穿修身剪裁的职业套裙,踩十寸高的高跟鞋。
当年时年刚入行的时候就见识过,在一宗突发新闻现场,有警员当街追嫌犯。她带着的摄像师腿脚有些慢,被挡在人群后头。熊洁急了,伸手一把夺过摄像机,将大块头的摄像机扛上她有些瘦弱的肩头,然后将一步裙的裙摆左右撕开,踩着十寸高的高跟鞋就冲了上去……
曾经在《深喉》入职竞争,以及后来的职场竞争里,她虽说吃过熊洁的不少苦头。可若是单纯从同行的角度,她还是很佩服熊洁的职业精神的。
却哪里想到,她竟然变成了眼前这副样子……
时年忍不住轻轻哽咽一声,便冲上前去,蹲在了熊洁的膝边。
“熊洁?你还好么?是我,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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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不见,熊洁仿佛老去了十岁。目光干枯无光,只机械地闻声转过来,垂首望着时年。
“你……是谁呀?”
时年惊得一把捉住熊洁的手:“你怎么连我都不认得了?我是时年,我是你的对头时年啊!你不是最不待见我,最喜欢骂我的么?你看看我,哪怕你再骂我一声也行啊!”
熊洁却麻木地望着她,然后摇摇头:“十年?十年很长的。我在这里过了十年了吗?”
时年吓着了,急忙翻看熊洁身上。
熊洁身上并无明显伤痕,只有手腕脚踝处留有绑缚过的痕迹。因为挣扎过,所以绳子跟皮肤摩擦而破了皮,流了血,却也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分明还是好好的啊,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时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她想起了妈,想起了妈在听说爸再也走不出手术室时,突然就也变成了宛如熊洁一般的模样!
妈再不认得她,还笑笑地拉着她的手,说叫他给爸打个电.话,说今晚蒸一点糖梨膏好不好,说爸这些日子办案抽烟抽得好凶,一直在咳……
眼前熊洁和母亲的影像交.叠在了一起,时年忍不住扳住熊洁的肩头,用力摇晃:“熊洁你醒醒,醒醒啊!我是时年,你最讨厌的时年。你醒过来继续跟我吵架,继续写文章骂我啊……你醒醒,只要你醒来我就原谅你,再也不恨你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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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争取加更哈~推理小说的妙处就在于线索一条条摊开之后,面对同样的线索,可能大家却还是会走向不同的方向~~慢慢来,别急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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