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梁带六千梁军行军两天,行到凤翔府境境内,竟然得到一条意外的消息。
汉中府失陷了。
许梁微微一错愕,随即恍然,恍然之后也只有叹息。
汉中府的失陷不是概率问题,而是时间问题。毕竟汉中城内只有五千明军驻守,而攻到汉中城下的起义军不下十万余人,汉中城能够坚持这么些天已经够不容易的了。
既然汉中城已经失陷,那么汉中全境失陷也是迟早的事情。许梁尚在考虑要不要带梁军继续前进。
这时候又有军令传来,令许梁带领梁军急行军到虎头关,参与虎头关战役。
虎头关是汉中城北的一道关口,关山不险,战略地位却很重要。夺下了虎头关便算扼住了起义军北上的门户。
许梁带着梁军急行军,历经一天一夜,赶到虎头关外。
看着虎头关外的情形,许梁和六千梁军将士们愣住了。
明军的营帐建在虎头关外,几千个营帐朝四面排开。进入营中,便见匆忙呼喊行走的明军士兵,当先几排白色的营帐里,浓得的血腥味和草药味混杂在一起,怪异至极尚未走近便听得营帐里面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明军的随军军医正游走在各个伤兵营帐之间,大冷的冬天,军医的额头上都泛出汗珠子。不断有伤兵从营外抬进来,抬进伤兵营帐中,也陆续有经救治无效而死去的伤兵被人从营帐中抬出去。
虎头关下硝烟滚滚,杀声阵天。从营帐中远远看去,只见高耸的虎头关上,密密的起义军队不断用箭矢,落石,擂木阻挡着明军的攻击,两架好不容易搭到城墙上的天梯,被城上的起义军掀起,朝地面落下,在落的过程中。爬到天梯上面的明军士兵如沸水锅里下饺子一般,不住地惨叫着往下落,最终摔成了一堆烂泥。
有炮声自关外的明军阵营中响起,带着浓重的黑烟的炮弹飞到虎头关的城墙上。城楼上,城角下,换来几声起义军的惨叫,外带砸出一个或大或小的坑。许梁对这炮声极为熟悉,那是天字一百三十五号大将军炮。用来攻城,极有威慑力。
许梁愣愣看着远方明军的攻城,听着那震耳欲聋的杀声,炮声。回过神来,看向随军出征的罗汝才,邢中山,戴莺莺等人,从各自的脸上都看到了骇然之色。
许梁回过神来,顾不上安营扎寨,带着六千梁军赶到虎头关下。列好方阵。在明军的欢呼声中,许梁走向中军。
中军阵前,行军主帅贺虎臣没有了往日的沉稳,眉头紧锁的脸上有焦燥之色,只是他隐藏得极好,一般人难以发觉。
许梁不是一般人,自修行大般若功之后,许梁的洞察能力远非常人可比。
“贺将军!本官带挥下六千梁军前来向将军汇合!”许梁走到贺虎臣身前,拱手朗声说道。
“许大人一路辛苦!”贺虎臣点点头,道:“先暂且歇息片刻。且看贺守备如何破关。”
许梁闻言点点头,退到一边。暗道,原来前方正与虎头关守军激战的是庆阳守备贺人龙的人马。许梁仔细搜寻着,一时没有找到那位贺守备。
看了一会。许梁问一旁的宁夏总兵王恩,道:“王将军,眼下是什么情况?我军怎的被起义军拦在了虎头关外?”
王恩虽然也是正二品的总兵官,大明向来重文轻武,再加上王恩又是个不怎么受重视的总兵,是以王恩对肯前这位年轻得过份的从四品红袍高官许梁。也不敢摆架子。笑呵呵地道:“汉中城被攻破,十多万起义军攻入汉中城,夺了汉中城内粮仓,起义军便越发壮大,我军刚进到这虎头关时,虎头关便换了主人。贺元帅指挥着大伙连攻了两天,虎头关却一直打不下来。”
许梁看着王恩总兵笑吟吟地面孔,不由腹诽道:明军打成得这般艰苦,死伤将士无数,这等悲惨的事情,王恩怎还能笑得出来?
王恩虽然未曾听到许梁的腹诽,然而眼睛的余光捕捉到行军元帅贺虎臣的一抹不悦神色,王恩便醒悟过来,自己方才笑的场合确实有些问题。
王恩知错立马就改,急忙收敛了笑意,对着许梁又说道:“此处虎头关守关的起义军将军叫高迎祥,号称闯王!光听这名号,便猜想这人定是个急先锋之类的角色,哪成想这混蛋居然守城也这般利害。”
王恩指着虎头关城楼上,半是愤愤半是佩服地道:“从这两天攻城的情况上看,关内的守军不足两万人,可这闯王高迎祥用兵着实有些本事,我军弓驽大炮连着抢攻了两天,虎头关却是纹丝不动。”
许梁惊异地哦了一声,附合着说道:“想不到草莽之中,居然也有用兵如此利害之人。”
“可不是嘛。”王恩感叹道,他凑近许梁身边,鬼鬼祟祟地小声说道:“许大人你来得晚,不知道。庆阳守备贺人龙做为开路先锋,进入汉中的时候就遇到三股起义军的埋伏,折损了不少人手。如今到了虎头关下,贺宁备不知为何凶性大发,执意要把虎头关拿下来。这已经是贺守备第三次带兵冲锋了,再这么拼下去,庆阳守备营就要没兵了!”
王恩小声地说着,隐隐地却有幸灾乐祸之意。
许梁微微一笑,暗道我这么卖力地把贺人龙推到先锋官的位置,打的便是要尽可能消耗贺守备的实力的目的,如今贺人龙打得越惨,许梁越高兴。听闻贺人龙凄惨到这个样子,许梁不觉暗爽。
许梁还待再打听些东西,忽听得呜呜的号角声中明军阵营中响起。
那是撤退的信号。
明军急速后退,退入明军阵营之中。攻城方一退出,守城的一方自然也乐得轻松。战局出现了短暂的宁静。
庆阳守备贺人龙一手抱着只染血的头盔,一手扶着配剑,气喘如牛地走到贺虎臣前,脸上满是怨毒之色,朝贺虎臣抱拳拱手道:“元帅,本将军的守备营兵力损失近八成,战力急剧下降,请元帅再划拨些人马给我,我必将这关拿下!”
贺虎臣没有急着应答,闭目沉思一阵,睁眼说道:“贺守备连番征战,挥下将士都疲惫不堪。如今许大人带领挥下六千梁军已经赶到,贺守备暂且退到一旁歇息一阵。下一战,就由许梁的梁军上阵打一场。”
说罢,贺虎臣将目光放到许梁身上,和气地说道:“许大人,下一场就由梁军进攻,许大人意下如何?”
王恩,贺人龙等人齐齐地将目光落到许梁身上。贺人龙扯了扯嘴角,咧嘴一笑,道:“许大人终于赶到了,本将军久不见许大人带兵赶到,还以为许大人畏惧起义军,不敢带兵增援呢。”
许梁站直了身子,听了贺人龙的话,垂下眼皮子,也不动怒,沉声道:“本官要返回平凉城中筹备行军粮草,战甲,马匹,一应事务繁杂,一时之间无法准备足够的粮草,以是担搁了些时间。”
“许大人晚了四天才到,这速度也真够快的!”贺人龙冷笑一声,道。自从当了这先锋官之后,贺人龙的人被起义军埋伏了三回,尚未赶到汉中城下,便折损了上千人马,贺人龙这时也反应过来,行军先锋官这职务不好当。许梁大力捧着自己当先锋官,怕是没安什么好心。
是以,贺人龙见着慢慢吞吞赶来的许梁和梁军,心里头火冒三丈,三言两语之间,尽是恚怒,挖苦之意。
“我梁军缺少战马,自平凉城赶到虎头关,全靠将士们一双脚底板,一路走过来。大雪覆地,尚未化尽,这一路的艰辛,贺将军成天坐在马背上,想必体谅不到的。”许梁看上去没有动怒,目无表情地回复着,但语里的意思却是说得很清楚,梁军是一路走过来的,不存在消极怠工的行为。
见许梁和贺人龙没说几句话,便要闹僵,作为统帅的贺虎臣忙站出来打圆场。
“好了,好了。贺守备和许大人都少说两句。”贺虎臣道:“许大人一路急行军赶来,其中的艰辛自然不必多言,本将军都明白。而贺守备久战虎头关不下,难免打出了火气,倒并非针对于许大人,许大人请不必在意。”
许梁朝贺虎臣微微颔首,看在贺虎臣的面子上,本不想再纠缠,不料庆阳守备贺人龙鼻孔里又冷哼一声,道:“原本许大人是急行军而来?我看许大人这一身袍子光鲜亮丽,一尘不染,根本看不出有多急嘛。”
许梁登时大怒,反唇相讥道:“贺守备久攻虎头关不下,打出了火气!是个男人便再率军回去打过,跑回来说些风凉话算是哪门子的英雄?!”
贺人龙也怒了,瞪圆了眼睛喝道:“本将军连番进攻三四次,将士们疲惫不堪,自然不宜再战!许大人在一旁也歇息够久了,且让本将军开开眼,看看许大人的梁军又有何能耐!”
许梁嗤笑一声,斜了眼贺人龙,嘲讽道:“你当本官是与你一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打了一二次打不下来,却还要逞强接着打三次四次?你当本官手下的兵是与你守备营的兵一样不值钱,白白送死而不心疼?!”(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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