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热茶的工夫,奔腾的群兽已经冲进了曹营之中,顿时曹营之中一阵人喊马嘶,几乎把所有人都惊动了起来,那些懵懂中的兵卒看到麋鹿野兔从身边一掠而过,忍不住大呼小叫的去追逐那些野味。
军营的骚动自然也惊动了夏侯惇等将领,夏侯惇衣冠不整的从帐篷里冲出来,正见一只山羊惊慌失措的向他冲来,夏侯惇飞起一脚将那只山羊踢翻在地,放眼望去,军营之中到处都是各种野兽,夏侯惇大声吼道:“来人,是怎么回事?”
几名将领闻听夏侯惇呼唤急忙跑了过来,不过他们同样也是摸不着头脑,自然无法回答夏侯惇的问题。
大群的野兽冲破曹营向北军镇冲来,其声势不亚于奔腾的千军万马,把城墙上的兵卒都看呆了。
北军镇坚固的城墙成了一道分水岭,如同潮水一般的野兽分从左右擦城而过,冲向了另一侧的曹军大营,也有惊慌失措的野兽一头撞在了城墙之上,撞得脑浆迸裂,看得人心惊肉颤。
“看远处~”,邓艾突然指着遥远的地方惊呼了起来。
远方,顺着一条干枯的沟壑一股奔涌的水流激涌而来,速度奇快无比,在这条溪流的后面,是一片彻地连天的浩瀚水面,而这片水面也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快速的蔓延着。
“那边……那边也有……妈呀……好大的水呀……”惊呼声四起,城墙上的兵卒们鼓噪了起来。
视野之中,一望无际的大地之上几乎四面都是波光粼粼的水面。
那些被大水驱逐得走投无路的野兽们又仓皇的奔逐了回来,寻找着逃生的路径。
赵昱等人急忙登上了城楼上的至高点,环目四望,只见遥远的地方几乎全是滔滔的大水,一眼望不到边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北军镇已经被大水从南北西三个方面包围了,现在只剩下了东面还仅余一条不足里许的通道,而这条通道也正在被三面的水势快速的侵袭着。
城外的曹军已经骚乱了起来,面对眨眼之间就已经没过了脚面的大水,逃生的本能已经驱使着曹军如同那群野兽一般疯狂的向那条不足里许的通道涌去,慌不择路的曹军甚至就在北军镇的城墙之下擦城而过,城墙上赵昱的大军在他们眼中远不如身后的大水更加恐怖。
数万人被一条清晰可见的水线驱赶着亡命奔逃,那场景绝对比赵昱看过的任何一部描写世界末日的好莱坞大片更加震撼,因为这个场景是真实的呈现在他的面前,在望远镜中,他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些曹军脸上的恐慌,从那些曹军的脸上他可以读出人类在面临天公之怒时的那种歇斯底里的绝望,可是他们却不知道这一切却也是人为造成的。
面对着城外已经辨不清的哭喊声和呼唤声,赵昱颇为坚强的心脏也几乎停止了跳动。
灾难、生命、战争、和平、罪孽、杀戮……无数的字眼在赵昱的心中替换着,他却无法伸手抓住其中的任何一个,面对如此浩劫,他感到自己的渺小和力不从心。
城墙上,赵昱的兵卒们都看傻眼了,这……这是哪儿来的大水?莫不是天公相助?
邓艾兴奋的使劲抱了一下赵昱:“三哥,真有你的。”
这时,罗欢也已经被外面的骚动和欢呼惊醒,他目瞪口呆的张望着城外如同蚂蚁一般亡命奔逃的曹军,伸手抱起一块上百斤重的礌石向城墙下挤成了一片的曹军扔去,嘴里大骂那些已经看傻了眼的兵卒:“你们傻呀,这么便宜的机会不知道利用。”
那些兵卒们如梦初醒,羽箭长矛滚木礌石砖头瓦片如同下雨一般向城下的曹军飞去,这一回可真是痛打落水狗了。
白宁此时也一脸兴奋的冲到了赵昱身前,望着赵昱问道:“三弟,要不要命令八牛弩也开始进攻?”
赵昱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算了吧,进攻不进攻已经没有太大意义。”
远处,东方的那条通道已经被大水侵袭得仅剩下了不足百米,七万大军数十万野兽已经将那条通道塞得满满的,按照那条通道的通行能力,曹军能够逃出去的人数恐怕屈指可数。
北方人不善水,会游泳的人少得可怜,这一场大水过来,真不知道夏侯惇的七万大军还能活下来几个人。
说话之间,大水已经将北军镇四面团团围住,积水高的地方已经没过了膝盖,低的地方也已经没过了脚踝,而整个城外能够看到的陆地也只剩下了区区几块,而那条逃生的通道也已经变成了一线之宽,却依旧是七万大军唯一的逃生之路。
放眼望去,北军镇之外已经变成了一片汪洋,目光所及之处,几乎全都是粼粼的水光。
大水的来势并不如想象中的凶猛,甚至可以说成是非常温顺,但是水势却非常固执的不断上涨,不断蚕食着城外那仅存的几片陆地,逃生的本能驱使着曹军不约而同的涌向了已经成为一座孤岛的北军镇,那些疯狂的曹军顶着头上如飞的箭雨拼命的向城墙靠拢,用手中的兵刃拼命的敲打着坚固的城门和城墙:“开门……开门……求求你们啦……快开门……”
北军镇的四门早就已经用土石封闭得严严实实,就算城中的人有心开门却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够办到的,更何况打开城门之后等于是释放那些比曹军还要凶猛万分的洪水猛兽进入城中,当然没有人会干这种傻事。
一些头脑快的兵将已经想明白了赵昱为何会下令四门紧闭土石密封,看来这一场从天而降的大水必定是出于赵昱的计策,怪不得赵昱在面对曹军七万大军之时还能够淡定的坐在城楼之上烤羊喝酒谈笑风生,却原来是曹军早就已经落入了赵昱的算计之中。
城上的军卒已经陆陆续续的停止了手中的攻击,面对城墙下孤立无援的同类,他们也不忍心向这些毫无还手之力的同类再发动攻击,就连罗欢这个疯子也在不知不觉之间放弃了攻击,娘的,屠杀这些如同待宰羔羊一般的兵卒丝毫激不起他杀戮时的快感。
城外的曹军已经密密麻麻的将北军镇这座唯一的孤岛包围得水泄不通,而他们此时却不是在攻城,而是在祈求城上的赵昱大军给他们一条生路。
一盏热茶的工夫,城外的大水已经有齐腰深,那些曹军兵卒更加恐慌,讨饶声愈演愈烈,祈求城上的赵昱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城,有一些迫不及待的曹军已经在大水之中摸来了数架云梯搭在了城墙之上,争先恐后的顺着这唯一的几架云梯向城墙上爬去。
没有得到赵昱的命令,城上的兵卒自然不会让这些曹军得逞,一阵箭雨将这些手无寸铁的曹军射下了云梯,可是却依旧有数不清的曹军不顾死活的拼命向上攀爬,城上的守军只得奋力用挠钩将这些云梯拖拽上了城墙,断了曹军的希望,而那些侥幸连同云梯一起被拽上城墙的曹军无不是抱头蹲地高呼‘投降’。
水势依旧在温顺而坚决的上涨着,城外的曹军已经绝望,赵昱大军虽然已经不再攻击他们,可是他们却依旧无法逃过死路一条,情急之下,已经有兵卒踩踏着前方兵卒的肩膀奋力向高耸的城墙上攀爬,一层层的倒下,一层层的爬上,那些倒下的兵卒已经成为了后来者的垫脚石,人墙越堆越高,可是这个高度距离数丈高的城墙来说却是低矮得可怜,但是疯狂的曹军却是锲而不舍,依旧一层层的叠上来,期盼自己能够成为那个最终能够登上城墙的幸运儿。哪一次攻城不是踩着同伴的尸体才能登上城墙,而这一次却是为了逃生,曹军更是奋勇争先。
面对城外的惨状,将领们的目光都落在了赵昱的脸上。
白宁轻声的向赵昱建议道:“三弟,这是一个收降曹军的好机会,你看咱们是不是……”
赵昱闭上了眼睛,沉重的呼出了一口大气,轻声说道:“现在城下尚有几万曹军,如果此时施以援手,很有可能场面会失控,再等等吧。”
此时没有一个人的心情如赵昱这般沉重,他知道,自己的一言就能决定城下这几万曹军的生死。
如果下令放下云梯自然简单,城下的曹军中也会有无数的人获救,可是,如果登上城来的那些曹军趁势发起反击怎么办,曹军有几万人,北军镇中却只有六千守军,难不成要将自己这六千人的性命交到几万曹军败兵的手中?
他可不想农夫与蛇的故事在自己的身上重演,他绝不会去冒这个风险,救人可以,必须是在自己能够掌控的情况之下方可。
可是赵昱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就意味着数万曹军将会葬身于这场大水之中,而这份杀戮,却要记到他一个人的头上,留下的,也许只会是千古骂名,而他,除了承担这个千古骂名之外别无选择,除非他视自己手下这六千兵卒的生命如同草芥,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在这道无需选择的选择题面前,他只能让自己的心肠变硬、变得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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