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会客厅。
外边两个小丫鬟相互推攮着,谁都不愿意端着茶进去给客人。
倒不是因为客人是会吃人的凶神恶煞,而是守在客厅门外的两个黑甲卫兵很可怕。
那两人穿着的厚重铁甲,从头到脚都包得严严实实,盔甲上满是刀剑斧钺的伤痕,缝隙之间黑红黑红,脸上还带着凶兽面甲,站在那边一动不动仿佛是两尊雕像。
最后,个子稍高点的侍女猜输了拳,端着盘子战战兢兢地朝着会客厅过去,路过那两个卫兵时,被一股子血腥味呛得有些头晕,险些就踢到门槛。
厅里的客人正在闭目养神,这人长得温文儒雅,眼如丹凤、面如冠玉、鬓须整齐,身着一件素色长袍,单看外表好像是读书人,可看他端坐时的姿态,隐隐有猛虎之相,仿佛坐镇中军的大将军。
这样说好像有点不对呀…他本来就是将军……
侍女心中想着,把茶碗放到桌上,轻声道:“将军请用茶。”
杨烈睁开眼,点了下头算是道谢。
侍女抱着托盘,急匆匆从会客厅里退出来,另外个侍女好似盼到前去龙潭虎穴的朋友终于回来那般,急忙拉着她的手。
“怎么样?怎么样?杨将军长得什么样子?是不是跟门上的尉迟恭将军一样长得五大三粗,然后大黑脸上全是胡须。”
进去奉茶的侍女拍拍胸脯:“不是呀,杨将军长得很是俊朗,根本就不像是个将军,更像是私塾里的教书先生。”
“怎么可能!城里人的人都说他一张嘴可以吞下一个小孩呢~你看门口那两个卫兵,就好像死人一样,教书先生那里能带出这样的兵。”
两个侍女在回廊中边走边聊,完全没注意到前边还站这个人,直接被雷霆一声震得蹦了起来。
“你们两个念叨什么呢!!”
不用细看就知道说话之人是孟家大掌柜孟冬,两个侍女赶忙行礼,心虚道:“大掌柜。”
孟冬身上还系着脏兮兮的围裙,手上也全是污垢:“下去吧。”
两个侍女如获大赦,连忙再行了个礼,匆匆离开,只是那叽叽喳喳的声音还是传得老远,孟家的人都知道,孟冬只是声音大,脾气反而非常小,从来都是嘴上嚷嚷着要打要罚,可实际从来没有动过手。
孟冬皱着大粗眉往会客厅走去,他也不清楚这亲家突然造访是要做什么,从前可从来没有见他这么热情过。
前些日子还说让孙女去将军府住两天,结果第一天就遇到刺客,而他竟然在兵营里,导致让刺客轻易跑了,孟冬赶忙将外孙女接回来。
要说带兵打仗,杨将军是做得非常好,可是带小孩,无论是杨烈还是杨将军都做不好。
走到会客厅的门口,孟冬看到门口两尊雕像,立刻大声嚷嚷着:“杨烈!你来我家里还带着血甲兵做什么?!是怕我孟家的人杀了你,还是你年纪大变得贪生怕死了?”
杨烈在安史之乱中是大功臣,要不然也不会被派守扬州,如今大唐的经济命脉之一。
当年他手底下有三千血甲,不多不少一直都是三千,并非是这些兵打不死,而是只有三千套血甲。
有一人死去,血甲的主人就会再换一个人,没人知道血甲之下是谁,但是血甲一直传下来。也是这样的规矩,让那些入侵的蛮族以为大唐的军队可以死而复生,每次看到血甲都胆战心惊。
而这三千套血甲的打造者正是孟冬,每一套都有八十斤重,寻常人穿上去站都站不起来,更别提去打仗,因此血甲都是经过非人般的训练,才能有机会入选。
如今战乱已平,杨烈手下仍然保留了这只血甲兵,而血甲中的人都是经过无数血战活下来的人,或者说鬼……
杨烈起身行礼,呵呵一笑:“大掌柜,看你今日还如此精神,杨某就放心了。”
“不劳杨将军费心,我这把老骨头再活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孟冬刚从铁炉旁边下来,口干舌燥,见桌上有杯茶,也不多问拿起来一口喝掉,只是这一点茶水对于他而言,连舌头尖的渴都解不了。
喝完茶,孟冬端看那精细的杯子:“你说这小玩意就是用来喝茶,弄得胡里花哨有什么意义?装的水都不多,还不如老汉那口破海碗喝的过瘾。”
“平常朴实的海碗可以喝水,精美细致的杯子也可以喝水,既然都能够喝水,何必在意它们的外观如何?”杨烈重新做回位置上,看孟冬这副态度,也不打算多绕弯子,直接进入正题,“听说昨夜孟府又遭刺客了?”
“你怎么知道的?”孟冬如铁砧的脸一下松了下来,“我告诉你,你别想着让雨烟到将军府去住,第一天刺客就摸上门,孟家的人实力再不济,也有你军队里没有的机关弩箭,寻常江湖人绝对是有去无回。”
“我已经让人在全城各处加大巡逻力度,另外还让全城的不良人都暗中调查刺客行踪,想必一两日内定会有结果。”
“行了,不用让你手底下的人白费功夫!凌家的人已经找到刺客的尾巴,这一回,不仅是刺客,连幕后的主使也要一起揪出来,才能免了雨烟的无妄之灾。”
孟冬说着话,手上不自觉用力,不小心把那杯子给捏碎,不过他常年劳作,手中早已有一层厚厚的老茧,连内力都不需要运起,瓷器碎片根本伤不到血肉,反而被捻成粉末。
杨烈沉声道:“多一份力又有什么关系?雨烟毕竟也是我孙女,以前我一直在打仗,没机会照顾她,现在她有麻烦,你要让我这个做阿翁的在一边看着?”
孟冬盯着杨烈好一会,才开口道:“孟家只是生意人,从来没有的罪过江湖中人。可这半个月,雨烟无缘无故接连遭人暗杀,你说是我这个外公的原因还是你这个阿翁的原因?”
“我来此不是要你与争吵。”杨烈眼神如鹰隼,冷声道,“而是来问你,三日后雨烟要不要去祭拜我儿!”
“不去!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让她一个人出门?”
“哼!现在知道我为何带血甲来了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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