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德天子 第十章 自古幽州多好汉 上

    翌日，夏日天亮的早，天边刚刚泛起了土话叫鬼呲牙的鱼肚白，村庄里的打更人锣声便以响起。

    卯时已到。

    洛凡尘正在昨天自己收拾出来的屋中打坐养气，此时心头微微一跳，逐渐从哪朦胧状态中清醒过来。

    昨夜睡前，村长宋达冷清的家里出乎意料的热闹了一回，都是被洛凡尘救下的人家团聚之后来表示感谢，不过除了那些看着眼熟的男子，同时前来的都是上了年纪，腿脚不利索的老妪。

    而他们手中提着的篮子里，装着的都是被当做口粮的红薯，这已经是他们能拿出来最贵重的礼物了。

    由此也可见村庄被土匪祸害的严重程度。

    洛凡尘原意是不收，但是在拗不过一位位老婆婆激动之余老泪纵横的感谢，只好收下，不过在半夜的时候又挨家挨户的给送了回去。

    洛凡尘整理了一下心情，村庄很安静，人们都在熟睡，经历被土匪绑架，跟在马后一路狂奔，稍有不慎便可能丢了性命，之后被人救下，大落紧接着大起，任谁都会疲惫。

    而洛凡尘之所以定在这个时候叫小源起床的用意也是在此。

    想要学武练刀，有守护一村的想法是好事，但若连是点毅力都没有，什么都是空谈，何况后面练刀才是真真正正的苦活计。

    想当初山中学艺，最初打基础的时候，洛凡尘每天都被老道操练的生不如死，每天功课结束之后，还要拖着散架的身子坐到蒲团上练内功。

    用老道的话来说，那段时间的洛凡尘，每天都累的像一条凉拌死狗，虽是坐着，跟趴在地上吐舌头外加大喘气也差不了多少。

    那些场景似乎还在眼前，就如昨日发生，但谁也想不到，现在洛凡尘也要教人练武了。

    他轻笑了笑，下了床，舒缓一下身体，外面再次传来锣声和梆子声。

    卯时初刻。

    “吱呀……”

    老旧的房门打开，小源拖着刀，顶着一对黑眼圈打着哈欠慢慢走了出来，站在院中。

    还行。

    洛凡尘心中暗道，按他原本的预计怎么也要再过一会，没想到这小子这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有点毅力，不过这程度还远远不够。

    “师……”小源在院中喊道，可只说了一个字，便被打断。

    “不许叫师傅！”洛凡尘说着，推门走了出来，“收不收你，得看你能不能经过我的考验。”

    “是。”小源有点委屈，低头应道。

    “先把龙缺给我。”洛凡尘说道。

    他伸手接过长刀，手掌握住刀柄，分量压手，掂了掂，感受了一下，龙缺的重量有十斤稍多一点，大概有个十斤七八两的样子，抬起来顺着阳光看了看，刀身上有血色斑点在照耀下熠熠生辉。

    好一柄杀伐利器！

    都说神兵利器杀人不沾血，这说法不错，但也不算全对。

    杀一两人的确不沾血，但若是想幽州将军那样征战四方，刀下亡魂不知凡几，龙缺饱饮鲜血，就在刀身上留下了点点血沁。

    当然，这境界其他武者的确达不到，而且江湖武者若是如此放手杀戮，早就被杀意影响心境走火入魔了。

    就算是魔教里那些修炼以凝练杀意为主的凶险功法的人，终其一生也是拍马难及幽州将军的境界。

    洛凡尘将龙缺还给小源，缓缓道：“双腿分开等肩宽，扎马，单手持刀，坚持半个时辰，刀身不许倾斜，算是你第一个考验，做得到我就继续教。”

    “是，师傅。”小源神色坚毅答应一声，依言照做。

    洛凡尘除了给小源调整一下姿势之外，就在一边好整以暇的看着，却忽然想起自己当初握着一柄木剑，扎马多长时间来着？好像还不到半个时辰吧。

    他的目的并不是真的想要小源坚持半个时辰，而是想要看看他在这半个时辰之内，究竟是力竭倒地还是自动放弃。

    要学惊人艺，需下苦功夫，没毅力坚持下去，什么都做不成。

    老话说万事开头难，可以老道交给洛凡尘的却不止于此，开头难，中间坚持也难，结束更难，这世上任何一件事，想做好了，都难。

    至于天赋二字，不适合放在生在幽州的小源身上，他想要改变，谋出路，没天赋也得练，哪怕事倍而功半。

    洛凡尘就这么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其他人家逐渐有人醒来，炊烟袅袅，让这座村庄恢复了生气。

    宋达老爷子也起来了，上了年纪的人，觉少还浅，他其实早就醒了，此时换好衣服走出来，看见眼前情景，什么都没说，捋着胡子露出一副老怀安慰的笑容，转身拾起柴火，走到灶前升起了火。

    “这情景，多少年没见过了。”宋达擦了擦有点湿润的眼眶，却低声呢喃：“老喽，还让烟熏了眼睛。”

    洛凡尘算着时间，半个时辰早就过去了，而小源依然按照调整过的姿势站在院中，像他这个年纪还没有半点功底的人来说，能坚持到这种程度已经可以用罕见来形容了。

    任源坚毅的内心此时也完美的展现出来，师傅不喊停，那就是时间未到，我就继续站着，纵使脸色苍白，后背衣衫被汗水打透，牙关紧咬，身子也是不摇不晃，龙缺不曾倾斜，准确的说连半点颤抖都没有过。

    洛凡尘心中啧啧称奇，故意不叫停，就想看看他能坚持到什么程度，结果一个时辰过后，任源力竭，倒地昏厥。

    洛凡尘呆呆看着任源，倒地之后身体还是那副姿势，蹲下身捏了捏他的四肢，僵硬如铁。

    “好小子！”洛凡尘不禁赞叹一声。

    这要是扔到山里跟老道学上十五年，出来之后不得比自己厉害多了？

    洛凡尘拿掉小源手中的龙缺宝刀，捋顺了他的四肢，抬到屋里让他平躺在床上，帮他揉开了身体肌肉，才转身离开。

    心中回想着老道硬塞过来，极少的几本能入他眼的刀谱，琢磨着哪一本适合在任源打过基础之后传授给他，应该配合什么心法能更好的内外兼修。

    但想着那个好像都不太适合小源，毕竟三庄联防一旦成立，他们可能面对的势力更多，没时间让他按部就班一点点的练习。

    可天下刀法，始终没有捷径可走。

    那……

    洛凡尘忽然想起了一部被魔教奉为邪典，却少有人敢练，同样以凝练杀意为主的刀法秘术。

    《一刀斩》

    虽然名字听上去不够霸道，有点配不上它的名声，但却能展现其中真意。

    凝练杀意，出刀之后，无物不斩，无人战不胜，甚至练到级处，传言连天都可一刀斩之，虽然夸张，但学此秘术者，无不进境飞速。

    可此刀法首重杀意，杀意越重，越凝练，则威力越大，但心志不坚者只是看一眼刀谱便有心境崩坏之可能，更是被江湖魔教众人都奉为邪典，可见其邪异程度。

    可是，想了想任源表现出来的意志和坚定，也许能行，何况他还执掌这一口被战场证明了，饱含杀意，又能镇得住杀意的神兵龙缺。

    洛凡尘想了想，应该能行。

    “恩公，小源怎样了？”宋达走过来问道。

    “小源只是劳累过度，并无大碍，踏实睡一觉就好了，一会找个人陪我去趟熊家庄，会会熊猛。”洛凡尘轻声道，顿了顿继续道：“以后莫要在称我为恩公，实在折煞小子了。”

    “好好好，就听恩公的。”宋达应道，转身便出去找人了。

    洛凡尘叹了口气，总算知道小源改不了口的毛病是跟谁学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