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霸这一觉睡得舒服极了,直到第二天清晨才悠悠醒转过来。屋外和煦的阳光透过洁白的桑皮窗纸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在这初春的时节里显得特别安逸;他轻轻的活动了一下胳膊,将被韦箴言身体压迫所产生的麻痹感驱散,然后将脑袋抵在韦箴言的小肚子上蹭了蹭,又接着继续睡了起来。
与魃妃不同,躺在韦箴言的怀里没有那种如陷烈火的燥烈之感。她就像是一汪清水,包裹着他,轻抚着他,让他在不知不觉间心神便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静与平和。
“小猴子,还赖着不起来。”
韦箴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接着屁股上便轻轻的挨了一巴掌。李玄霸无动于衷,依旧赖在韦箴言怀里不起来,心道:“可是姐姐你硬把我拉到怀里的,现在想让我起来,门都没有。”韦箴言无奈,只得退而求其次的央求道:“那你让姐姐把腿伸开好不?你大少爷舒舒服服的睡了一夜,姐姐可是整整的跪坐了一夜,现在两条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李玄霸知道韦箴言这是在说瞎话,世家门阀子女,哪一个不是从小就接爱礼仪教育,被绑在案几前一跪一整天基本就是家常便饭,这点时间又岂在话下。不过想到韦箴言跪着睡了一夜确实有些辛苦,便将身子支起来些,让她将双腿伸开躺下,继续搂着她的腰蒙头大睡。
说起两家的渊源,还得从韦箴言的爷爷韦孝宽与李玄霸的曾外祖父独孤信说起。早年间两人同在荆州为官,因独孤信年长,且身为上司,韦孝宽便以老师称之。后来北魏孝武帝元修西迁,独孤信单骑追随,成了西魏八柱国之一,韦孝宽便也跟着投奔了西魏。不过因为当时独孤信在与东魏争夺三荆之地的大战中失败,与部下杨忠等人逃亡在南梁,所以韦孝宽便到了太尉上柱国李虎的麾下为将。由此一直到北魏大统十七年李虎病逝,两人在十多年的共事中结下了深厚的袍泽情谊。
到了李玄霸的爷爷李昺继承父亲李虎的爵位,对于韦孝宽更是以兄视之,而在韦孝宽也牵线搭桥下,李昺也娶了独孤信的四女独孤招英为妻,令得三家成为通家之好。小时候的李玄霸经常跟着奶奶独孤招英到韦家做客,因为年纪小,便喜欢呆在香香的地方,如此一来韦箴言的闺房便成了他最好的选择。
韦箴言轻柔地拨撩着李玄霸脑后的头发,想起他小时候来家做客,一到夜晚睡觉时便会赖在自己的绣床上不起来,害得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非得抱着他睡觉,便不由得一阵羞臊。昨夜还装得跟个正人君子一般,擦个鼻子都期期艾艾的扭捏半天,这会怎么就故态萌发,一点也不顾及男女大防了。一念至此,她愠恼地白了他一眼,发现这家伙根本不可能看见,遂又气呼呼的伸手拧住了他的两腮。
李玄霸正睡得惬意,突然双腮遭袭,不由得大声呼疼。韦箴言哪里信他,知道这厮皮糙肉厚,双手狠狠拧着双腮,嘴里恨声说道:“就是要掐疼你这狠心小贼,你说小时候姐姐哪点对你不好,怎么一去七八年都不回来看姐姐一眼?”
听韦箴言说得伤心,李玄霸连忙叫屈道:“我的好姐姐,你这就冤枉我了。八年前公父迁荥阳太守,我们全家都随之迁居荥阳,我那时候只有七岁,怎么可能一个人回到大兴城看你;后来到了九岁,拜入东华山紫阳真人萧师门下,随着师父云游四海,一走就是五年,直到两年前才得以还家,而那时你不正好也……”说到这里,忽觉自己失言,便急忙闭口不再言语。
过了一会儿,韦箴言忽然问道:“你是不是也看不起姐姐,觉得姐姐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李玄霸不想骗她,便道:“以前不知道内情的时候的确是这样,为此我还把杨暕打了,这才被罚到骁骑军充军,也才有机会随使团来到倭国并见到姐姐;不过前不久听张大哥说出事情真相,我便不那样看了。错的是元问道跟杨暕那两个混蛋,姐姐还是以前那个姐姐,等回到大隋后,我就找那两个混蛋算账,不把他们人脑子打成狗脑子我就不信李。”
韦箴言听他说得有些孩子气的话,不由又好气又感动,松开拧着他双腮的手,拍了他的后脑勺一下,娇嗔道:“就生着一张好嘴。”李玄霸呵呵一笑,也没有辩解。齐王杨暕跟老爹抢女人,又诅咒亲侄,现在被表舅陛下像狗一样拴在裤腰带上,走哪儿带到哪儿,或许没法动手;元问道还不是小菜一碟,就算现在回不了大兴城,等三年后攻破大兴城,治他还不是手拿把攥的事。
两人静静地躺在地板上,见韦箴言神情有些低落,知道她是想起了那件伤心事,李玄霸于是低低地吟了两句诗。韦箴言没听清他说什么,便好奇的问道:“小猴子,你又在那儿胡诌些什么呢?”李玄霸见成功的引起了韦箴言的注意,便道:“也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两句诗,‘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箴言姐,你说咱们俩是不是也算青梅竹马?”
韦箴言没有想到他能够吟出这么美的诗句,痴痴地愣了片刻,不过到底是世家子女,文学底蕴深厚,只一会便品出了诗的的意境,遂轻啐一口,在李玄霸的后脑勺上敲了个爆粟,嗔道:“好你个小猴子,在哪儿学来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竟然连你姐姐的便宜都占。”说着脸上不禁红晕生颊,娇羞无限。
那股成**人所特有的风韵媚态,李玄霸只抬头看了一眼,便不由一阵心头狂跳,怕被韦箴言觉察出来,忙出言掩饰道:“什么歪门邪道?这可是大诗人在路经长干里时有感而发的作品。”韦箴言满脸不屑道:“什么大诗人,我看就不是好人。”此话一出,李玄霸便不乐意了:“怎么就不是好人了?”这可是诗仙李白的手笔。
韦箴言没好气的道:“那你说是哪个大诗人?”其实她也挺好奇的,满大隋的诗人她都知道,而就这几句诗的意境而言,除了已故司隶大夫薛道衡那首《昔昔盐》中的名句“暗牗悬蛛网,空梁落燕泥。”或可堪当一较外,其余的人似乎没有那个能有这种手笔。
李玄霸大言不惭的道:“当然就是大诗人——你的弟弟我了。”他可不敢说李白,因为这时候李白的爷爷说不定还在他曾祖父的体内呢,所以就只能汗颜的冒领了,反正现在也没有人敢说他剽窃,谁让他现在比李白早一百多年呢。至于一百多年后李白在作这首诗的时候发现有人已经专美于前了时心中会不会郁闷,那他就管不了了。反正他一生作诗无算,少个一首两首的又打什么紧。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036s 2.2862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