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日头有些偏西了,山坡上的牛羊们也都打起了精神,继续啃着嫩嫩的草儿,榆树下的年轻人伸了伸腰,坐了起来,揉了一下眼,先环顾了一下四周,将手伸到腰间,见周围没有一个人影儿,才放下了心,将地的破布鞋拿过来抠在脚上,伸手扒住老榆树的干树皮,使劲站了起立,挪了一下腿,紧紧在皱着眉头,到泉眼边上,掬了几把泉水,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喘了口气,伸手将右腿上的破衣裳撩了起来,在小腿肚子上,一片巴掌大的地方已经血肉模糊,白色的脓和淡红色的血水,从腿上渗出来,他咬着牙,两只手挤着伤口,把脓水都挤出来,然后又撩着水,洗了洗,再在太阳下晾干,才艰难的挪动着步子,朝黄河边方向走去,到了河边,再拐个弯,就离家不远了。偏西的太阳,晒在他的后背上,影子在前面一晃一晃,远处的山坡上,放羊的在呐喊着羊群,吆喝声传的老远老远。
两辆马车不知道从哪里来,四匹马拉着,木制的车轱辘扎在黄土上,扬起了一股黄尘,车上坐了七八个年轻的汉子,可没一个人吱声,马车不急不慢的朝他而来,他连忙拖着伤腿,挪到路边。
马车缓缓过来,他强忍着痛,站直了身子,一只手按在腰间,破烂的衣衫下面,露出来一个黝黑的枪口。马车到了他跟前,停都没停,车上的几个人,只朝他看了一眼,就继续朝前而去。等两辆车都过去了,他才放松了警惕,松开了紧紧握着枪的手。
可走出去十几步远的马车却又停了下来,车上溜下来一个年轻的后生,朝他走了过来,他又警惕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后生,右手紧紧的按在腰间。年轻人走过来问他,我说这个后生大哥,你是阿达人。他冷冷的说,黄河边的人。年轻后生哈哈笑起来,说这里都是黄河边儿,你是要到前面去吧。他说,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我到哪去,不关你的事。年轻后生说,这位后生大哥,不管你到哪去,这里就这一条道儿,我当家的说了,看你走路有些不方便,说捎上你一段路,走跟我走,坐上车,比你走着快。
他没有答应年轻人,而是问年轻人,你们又是哪的,去哪,干啥。后生说,我们是收粮食的,去延水关。他这才又些放心了下来,心里想着,手里有枪,莫怕莫怕,这天又热,腿伤有疼的厉害,不管他了,去延水关刚好路过回家的沟口,就坐上一程吧。然后跟在年轻人的后面,跛这腿,年轻人过来扶他,他不让扶着,硬撑着走到马车边,爬到了车上。
驾车的人朝牲口屁股上拍了拍,牲口迈开不紧不慢的步子,车子中间坐着一个满脸胡子茬的汉子,头上扎着发黑了的羊肚子手巾,两手交叉着放在膝盖上,屁股地下坐着一个麻袋,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心慌的是啥。他只好靠在车帮上,将别了枪的一侧腰压在身下,伸长了伤腿。那个带他过来的年轻人对他说,车中间的就是他们的当家的,当家的看你受了伤,让我叫的你。他朝当家的点了点头,示了谢意。当家的问他,伤的重不重?他说没事,就是掉了块肉,流脓了。当年的又说,别看你站的直,俺也能看出来你受了伤。他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看这名汉子,汉子呲着两个大龅牙,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眼神好像两把毒箭一般盯着他。见他抬起头来又问,你是那个属的,伤了不在队伍里待着,一个人跑啥。他看这个龅牙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心里不免有些慌张,又要去摸枪。龅牙就说,行了,我还不知道你那腰间是啥玩意,我当了十几年的兵,原先是井岳秀属下的,你不说就算了,现在是啥兵蛋子都有,说不准你还是日本人那边套过来的。
他没有为自己辩解,见这帮人好像对自己也没恶意,就稍微放松了点警惕,龅牙问他,到哪里,他说到前面沟口岔路就行了,自个去沟里。龅牙就给赶车的说了声,几个人不急不慢的赶着车,朝黄河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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