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什么要杀人?
有的人是为了财,有的人是为了权,有的人是为了色,有的人,却只是单纯的觉得,杀人唯一一件能让自己感觉到开心的事情。
活着唯一的乐趣,就是杀人。
这样的人,是不是疯子?
他们当然是疯子。
每一个疯子的背后,都有一段无比辛酸的往事。
每一个疯子,都能用最清澈,最纯净的眼神,看清这个江湖。
疯的不是人,是这个江湖。
无情的,
狗屎一般的江湖。
是这个世界,愚弄了那些可怜的疯子。
燕寒山为什么杀人?
燕寒山绝不是疯子。
至少,他杀习剑飞时,是冷静的。
冷静到了骨子里。
他本来就是个十分冷静的人。
以至于,郭嘉总是笑着调侃道:“想让我的燕叔叔动怒生气,简直比让男人生个孩子还难。”
也许当他的剑出鞘,当他让酒楼下起冷雨,被寒风笼罩时,他不过仅仅是为了自卫。
杀人,总比被人杀了好。
活着,总比死了的好。
可是他杀的人是习剑飞。
习剑飞是绝不能被杀的。
抱月阁的人,也是绝不能得罪的。
惹到了抱月阁,就等于惹到了萧央,惹到了诸葛鸿鹄。
而谁要是惹恼了诸葛鸿鹄,就等于惹怒了大半个江湖。
萧央和诸葛鸿鹄,就代表着大半个江湖。
当习剑飞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血,从自己的咽喉中不断地涌出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可是他却能真真切切的感觉到疼,与痛。
然后他的舌头,便不由自主的伸的老长,穿过了牙齿,穿过了嘴,耷拉到自己的下巴上。
他的身子,也像一只木桩,仰天跌倒。
当他还未完全倒在地上时,郭嘉立即伸手,紧紧捂住了赵晓丹的眼睛。
同时赵晓丹身边的小姑娘,丫鬟婉儿,不由自主的高声尖叫起来。
郭嘉的腰带,也不知怎的,就缠到婉儿的眼睛上。
然后他柔声对两个姑娘道:“别怕,有我在。”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像一股轻柔的风,抚过两个女孩儿的心间。
他们立即安静了下来。
长孙乘云,却不禁愣了神。
“如今居然还有人敢杀抱月阁的人!”
“这个人如果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就一定是个疯子。”
一把刀却已经完全呆住了。
他不相信,自己的兄弟,抱月阁的护阁八神,‘剑神’习剑飞,竟然被人一招之间就杀了。
过了一会儿,长孙乘云才捂着自己的胸口,冷笑道:“好剑法!”
他说话时,并不是对着燕寒山,更不是对着郭嘉。
他的眼睛,却是望着门外满是尘土的大街的。
“能杀人的剑法,当然是好剑法。”
燕寒山的语气缓慢,平稳。
“可是你却绝不该杀他的,至少在你拔剑杀他之前,你应该想明白,杀了他意味着什么。”
长孙乘云的眼神依旧是灰色的,可是他的声音,却明显带着几分冰凉的寒意。
“这是我与他和你们之间的恩怨,与郭嘉和连云山庄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
长孙乘云干瘪的眉头,伴随着他零星的几根眉毛,猛然之间皱了起来。
郭嘉立即大叫了一声,“小心!”
‘心’字还未出口,长孙乘云已出手。
燕寒山没有看见他是怎么出手的,他甚至没有看见他的人影。
他只看见一朵白色的云,从他身边倏地飘过。
他知道,长孙乘云已经下了狠手。
杀手!
可是他却没有感觉到疼。
燕寒山并没有受伤。
因为长孙乘云的杀手,只是擦过他的衣衫,却并没有打在他身上。
长孙乘云为什么留情?
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留情?
长孙乘云当然绝不会留情。
不出手则已,出手则必取敌人性命。
可是在他张扬的手指,即将插进燕寒山的身体时,他的眼角忽然发现,郭嘉已经动了。
郭嘉从刚才到现在,似乎是从来没有从他的位置上移动过的。
可是如今,他却像鬼魅一般,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长孙乘云心中大惊之间,却又忽然骤亮。
“他不愿出手伤了自己,可是他更不愿自己伤了燕寒山。”
“如果自己伤了燕寒山分毫,他一定会拔剑。”
“‘惊鸿’一出,天底下除了萧央之外,还有谁能挡的住?”
然后长孙乘云的手,就向外偏了偏。
手能杀人,也可以不杀人。
杀人不过头点地,可是能不杀人,还是不要的杀人的好。
郭嘉看着长孙乘云微笑,长孙乘云的嘴角,却是在苦笑。
苦笑也是笑。
能笑的出来,总比一直苦着脸要好的多。
“谢谢。”
郭嘉微笑着对长孙乘云道。
“你用不着对我说谢谢,反倒,我应该谢谢你。”长孙乘云道。
“今天的事,我会找你们萧阁主解释。”郭嘉道。
长孙乘云的脸上,此时却有了感激之色。
他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开始咳嗽起来。
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让他蜡黄色的脸,也变得扭曲了。
一把刀开始轻轻顺他的背。
咳嗽声渐止。
赵晓丹也轻轻站到郭嘉身边。
她的小手,捏成了拳头,塞到了郭嘉的手心里。
她的手,却是冰凉的。
她虽然初入江湖,可是连她也知道,去抱月阁见萧央,意味着什么。
江湖上,除了抱月阁的其余十二个阁主之外,没有人见过萧央的面。
人们避他唯恐不及,又怎么会傻到去见他?
郭嘉的手,轻轻握着赵晓丹的小拳头。
他的手虽然很小,可是他的手心,却是温暖的。
然后他扭头,看着赵晓丹的眼睛,在她耳边柔声道:“你……”
没有下文。
赵晓丹的眼睛,在闪着光。
晶莹的,温柔的光。
不必再说。
既然懂了,又何必去说。
煞了风景。
“你们不是要去‘连云山庄’?”
郭嘉对长孙乘云道。
“我们现在,还有必要去吗?”
长孙乘云苦笑道。
“既然已经来了,总是应该去看一看,坐一坐的。”郭嘉笑道。
“那,就劳烦二少爷为我们带路。”
长孙乘云恭敬的向郭嘉鞠了一个躬。
郭嘉手半伸出,道了一声‘请’。
待长孙乘云和拖着习剑飞尸体的一把刀走出客栈,上了马车之后,郭嘉的脸,却在一瞬间没了笑容。
他正色道:“燕叔叔,你把小丹和婉儿送回锦绣山庄,然后,永远不要再回来。”
接着,他从怀中掏出了自己所有的银票,塞到燕寒山手中,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燕寒山没有说话,他只是冷冷地点了点头,然后退步到了客栈门口。
婉儿也会意,远远地走开了。
可是他们依旧没有说话。
有些人之间,是永远都不必说话的。
惊鸿的一瞥之后,就是转身。
赵晓丹的脚步盈盈。
她已经出了客栈,燕寒山和婉儿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
脚下无尘。
如果只是站着,去看别人远去的背影,那背影终将有一刻会消失的。
现在,赵晓丹的背影已经消失了。
远方小镇的镇口处,只有残阳,和被风卷起的尘土。
尘土却将昏暗的阳光也遮挡了起来。
于是天下之间,便更加昏暗了。
“起风了!”
马车夫端坐着车前,对车一旁站着的郭嘉道。
“起风了。”
郭嘉叹了口气,悠悠道。
“二少爷,您不到车上来坐着?”车里的长孙乘云道。
“我只骑马,不坐车。”郭嘉道。
“把前面的马解下一匹来给二少爷。”长孙乘云呼喝道。
“我只骑自己的马,别人的马,我是从来不会骑的。”郭嘉道。
接着他一声尖啸,客栈后面立即奔出了一匹马。
血红的马。
它的身子,却比马车前长孙乘云的马高出六尺,长了五尺。
它的蹄子,也比这些白马大了一倍。
血马甩了甩颈上的鬃毛,纵声长嘶一声。
它的眼神中,自有一种傲然的神色。
直到郭嘉的手抚上了它的背,它才安静了下来,温和了下来。
它的前蹄一软,身子趴倒,等着郭嘉骑到它的背上,拉住了马缰,它才奋力一扬,高高扬起了前蹄。
“好马!”马车夫不禁赞叹道。
“如果我们能稍快一点,我们就能在天黑之前,到达‘连云山庄’。”
郭嘉微笑着,看着一把刀,接着道:“如果你准备一直背着他,那你明天早上,也到不了‘连云山庄’。”
“他是我兄弟!”一把刀道。
“我知道。”
“我永远不会丢掉我的兄弟。”一把刀接着道。
“我知道。”
“不,像你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
一把刀的神色黯然,眼眶却似乎有些红了。
郭嘉看着他,心中却不禁有一些伤感,他道:“那你就只好一个人慢慢走了。”
一把刀忽然抬起了头,大声道:“‘连云山庄’会不会跑?”
郭嘉一怔,道:“当然不会。”
一把刀道:“既然它不会跑,所以只要我还有腿,我还能走,就一定可以走到。”
郭嘉柔声道:“当然,你一定可以走的到。等你走到‘连云山庄’,我会在连云山山脚下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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