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傅馨怡踩着愤愤不平的脚步离开,即便那怒气并非针对她,但兰溪的脸色仍然不好。甚至望着傅馨怡的背影,一双眉狠狠皱了起来,久久舒展不开,笼着愁云惨雾,似是成了死结。
&什么事了?”一道有些冷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兰溪回头看去,原本笼在眉梢间的阴郁却因着乍现的笑,而倏忽淡去。
兰溪想,人心,真是这世间最难解的东西。曾以为最是明快清澈也率直简单的人,转眼间就成了诡秘难测,敌友难辨,而那些乍一看去冷漠到生人勿近的人,其实背地里,却有一颗最软也最暖的心肠。
&没事吧?”耿熙若见她方才还一脸的心事重重,转眼却又笑了起来,非但不觉得放心,反而皱紧眉来,她可不认为自己有让她一见便烦忧尽去的本事。
&来有事,见着你便是无事了。”兰溪笑着咧开一口白晃晃的牙,眉眼弯弯,梨涡浅浅,那是小狐狸的招牌笑容。眼见着耿熙若的脸色又变了变,她这才收敛了一些,“你快别多想,不过是想着请你帮我个忙罢了。”
原来是让她帮忙。耿熙若悄悄!松了一口气,面上的淡漠稍稍破了功,“帮什么忙?你说!”
这倒是应得爽快得很呢!也不怕答应了之后,才发现帮不了,到时下不来台,这呀,不可取呀不可取!面前这姑娘看着冷漠,却是个外冷内热的,若是被人看准了她这一点,加以利用,怕是要吃亏,往后得多教育教育。
耿熙若哪里知道兰溪心里正盘算着以后给她上课呢,仍然巴巴地、热切地望着她,要为她分忧。
那目光看得兰溪有些不好意思,忙清了清喉咙,“也没什么。不过是这里人多眼杂的,我去找师兄怕不方便,所以想着请你帮我给他传句话……”
今日天公作美,天气晴好,风轻云淡,据说今日不少人都出师告捷,就是皇上也猎了两只野兔,尽兴而归。当然也有空手回来的,但皇帝高兴,谁又敢不识相的扫兴呢?
到得晚宴时,着膳房的人将野味烹了,燃起熊熊的篝火,案几围火而置,各人依序而坐,推杯换盏。整个空旷的营地里都能听到皇帝开怀的笑声。
气氛本就轻松,兰溪自然不若赵璎珞、方明珠这一类也跟着进了林子去猎野物,而且还都有所斩获,又受了皇帝御口赞扬的姑娘来得受人关注。她却正好缩在一旁,安心地享用美味,这厨子的手艺委实不错,一顿晚膳吃下来,那些人在热闹着什么,她没有过多的关心,倒是吃得很是餍足。
正吃得开心的时候,突然听得皇帐前一声喊,却是招了今日表现不菲的几人上前,安王、齐王、耿熙吾都在列,而赵璎珞和方明珠因着巾帼不让须眉之姿,虽然成绩远不如男子,却也被特例叫上前去。
众人都知这是圣上龙颜大悦,要进行褒奖了,空旷的营地内登时一静,以至于兰溪的位子虽然隔着皇帝很有些距离,居然也能听得清楚。
&日拔得头筹者是安王殿下,这实是虎父无犬子啊!”先出声的是平王,一开口,便是捧着侄儿。
&不过占着年长些罢了,倒是屿哥儿,年纪轻轻也是表现不俗,皇弟教子有方啊!”皇帝显然心情不错,也顺势夸了回去。
&哥儿自幼在皇兄身边长大,再能干,那也是皇兄教导的,臣弟不过捡了个便宜罢了。”平王显然是个拍马屁的高手。
兄弟俩人你来我往夸了好些句,这才从这个话题上转开,关心起旁人。这当然还是要从我自家人身上开始,“兆阳今日能干得很,居然也猎了三头獐子,不愧是我赵家女儿,巾帼不让须眉啊!”皇帝转向赵璎珞,笑得那个慈祥啊!
&谢皇伯父谬赞。今日险些猎得一头红狐,否则今日这头筹却不定落在大哥哥的头上。”赵璎珞自来是个爽直的性子,说话从不顾忌,直接挑衅到了安王头上。一只狐狸可抵五十只野兔,三十头獐子,若是她今日果真猎得了那只狐狸,今日胜负真还两说。
却不想,无人与她计较,反倒都笑得开怀。
但兰溪却分明注意到她在提到红狐时,别有深意一般瞥了耿熙吾一眼,虽然后者眼观鼻鼻观心,兀自站得沉定,一张脸容更是淡漠依然,不见半丝波动,但兰溪就是觉得这当中有些奇怪,但怪在哪里,她又委实说不出来。
只是直到皇帝又发表了一番接下来几天再接再厉的有深度有内涵的讲演时,兰溪仍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也索性撂开不去想了,反正寻着机会直接问便是,某人可是承诺过她,不会欺瞒她,到目前为止,还践行得不错。
将心中疑虑抛开,兰溪便心下轻松了好些,倒是寻着了机会借机往皇帝跟前瞄了几瞄。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孔离皇帝并不远,兰溪光明正大仔细打量了两回,越发确定自己绝没有认错人。
谁知,正要将视线移开时,却不期然刚好与那双眼睛撞上,兰溪心头一突,这偷看别人被逮个正着,真是怎一个尴尬了得?兰溪正心下惶然时,却见着那眼睛的主人居然冲着她微笑着轻轻点了一下头,这么一来,兰溪是彻底懵了,这是几个意思啊几个意思?
兰溪正神思飘摇的时候,便听得皇帝总结发言已是完毕,营地内一阵喧嚣,宴已散。兰溪再抬头去看时,人影晃动,皇帝的仪仗后拖着长长的一串人肉粽,皇后,宫妃,宫女,内侍,正逶迤着走远,那张脸孔那双眼也是被淹没在了人群之中。
直到长柔轻声喊她,兰溪这才恍惚着回过神来,随着人潮往自己的营帐方向进去。
路上倒也遇见了好几个熟人,奈何赵璎珞哼了一声便是骄矜地别过了头,沈燕疏冷着一张脸,狠狠剜了她一眼,而方明珠微微笑着冲她点了点头,神情有些疏离。
不管这些面孔背后的心思究竟是什么,兰溪却是半点不惧,左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只是待得到了营帐前,还没有撩开帘子,便见着长柔面色一凛,已将兰溪拉到了身后。
兰溪却是心下一咯噔,想起了帐中可还有别的人呢,面色惊变,低唤了一声,“流烟还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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