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苏商 第一卷 第十四章 以画易字（二）

    这一夜柴房中响着吱啦轻响，直直传到更响方歇，好在声音不大，没有扰到其他人。

    天没亮时，小乞儿便被郑樗叫醒，说是他主子要收新徒儿，令他快些把院中打扫干净。

    “俯首作揖谢师恩。”翌日一早，院中小乞儿手持扫帚呆呆望着芦内一人对黄公望行拜师礼，但见一众学子纷纷站起，恭贺喜迎之声不绝于耳。

    小乞儿见那人在地上磕头，不由看了看自己膝盖，心想：“他给老先生磕头，大家便都喜欢他，不知道我给老先生磕头，大家会不会也喜欢我。”

    边想着他望向了屋内靠后些的一人，那人穿着与众不同，夹杂在众人中向黄先生道喜，乃贤似乎也发觉了背后目光，忽然回首对院里的小乞儿微微一笑。

    可小乞儿还未来得及作出回应，乃贤又立即转过头去不再瞧他了，但他还是不大自然的笑了一下，露出两只小虎牙来，也不知笑给谁看。

    这时，忽闻身后传来郑樗之声：“傻小子，你在那儿傻笑什么，还不快去把我的驴喂一喂。”

    小乞儿循声望去，见郑樗不知何时搬了把椅子老神载在的坐在院里，昨日下了半晌雨，今日太阳一出来，便日头大好，看这样子他是想要在这儿睡个回笼觉了。

    小乞儿当下便将扫帚往地上一抛，立即去扎草喂食，郑樗见他如此听话，更加安逸享受，不多时竟坐在那儿呼呼睡了起来，而那边小乞儿却有些心不在焉，不时向堂中瞧去，原来他是在惦记着向乃贤询问银子之事。

    那驴吃了一会儿便不吃了，小乞儿又无所事事起来，他见郑樗躺在椅上一动不动，竟走上前问道：“你这是要死了吗？”

    郑樗倏地睁开眼来，似是没有听清一般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小乞儿见他突然间变得神采奕奕，不由吓了一跳，咽了口吐沫小声道：“你这是要死了吗？”

    郑樗气急反笑：“你这傻小子，祖师爷好端端的，你咒我死？”

    小乞儿道：“我看你不动了，以为你要死了，那些人死的时候都是不会动的。”

    郑樗闻言轻笑道：“那你每日也要睡觉，也是一动不动，是不是你每日都要死上一遭？”

    小乞儿顿时哑然，干脆就地坐在一旁不吭声了，郑樗见状笑了笑，再次眯起眼睛，过了一会儿，小乞儿又忽然问道：“你知道银子在哪儿买么？”

    “傻小子，你能活到现在，用那些大和尚的话的来讲你这就是上辈子积德了。”而郑樗闻言却在呢喃间说出这样一番不相干的话来，令小乞儿登时怔住，似是不大明白他言下之意。

    郑樗说完似乎真的累了，气息逐渐趋于平稳，竟在小乞儿的注视下又一次睡着了，小乞儿盘腿坐在一旁，心想：“这个老先生和屋里的那个不大一样。”

    此念一闪即逝，小乞儿在百无聊赖间，索性也学起郑樗在一旁打起盹来，不一会儿功夫便觉昏昏欲睡，头一歪，竟真的不省人事了……

    ……

    ……

    这一觉直直从媚晨睡到了正午，小乞儿方在迷迷糊糊中醒来，这时已是午后，周围竟没了动静，小乞儿不由暗自奇怪，连忙四处张望起来，但见本还略显拥挤的学庐内眼下只有几人趴伏在案小憩，而原本在他身旁的郑樗也没了踪影。

    原来这是午间歇课了，大部分学子都已就近回家，离家路远的学子便在晨间自备干粮，歇息在黄公望处，小乞儿揉了揉惺忪睡眼，从地上站起，他这一觉睡得太深，怕是连歇课时学生涌出的动静都未能扰到他。

    他伸了一个懒腰，又倏地想起一事来，连忙向学庐内探去，当见到那爬伏在案的熟悉背影后，小乞儿不由一喜，当下起步向堂中走去，但见堂下无人，四周静悄悄的，小乞儿这才大胆走近，伸手拍了拍乃贤肩膀：“你醒醒，你醒醒。”

    乃贤受惊醒来，回首见得是他，讶异道：“怎么了？”

    小乞儿收回手来，开口便问道：“你知道银子在哪儿能买到么？”

    乃贤似是没有听清一般，揉了揉眼睛，起身道：“他们都还歇着呢，咱出去说吧。”

    边说着，他领着小乞儿去了院中，刚一站定，不待乃贤说话，小乞儿即便再次问道：“你知不知道银子在哪呀？”他语气满是急切，毕竟这个问题已困扰他数日之久。

    可当乃贤闻言却是一怔，皱眉道：“银子？银子便是银子，人人都可能有，我怎能知道谁有谁无？”

    闻听此言，小乞儿也皱起眉头来，重新问道：“那你知不知道银子在哪儿可以买到？”

    他话音一落，乃贤先是面无表情的盯着他，而后忽然指着他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买银子……你要买银子？你拿什么买银子？”

    小乞儿以为他是在嘲笑自己没钱，心下不貧说道：“当然是拿钱买了，有了钱什么都能买到。”

    不料他此话一出，乃贤笑的更加猖狂起来，竟捧着肚子蹲在地上笑个不停，只见他摆手道：“你……你等等，让我再笑一会儿。”

    小乞儿呆呆地看着他，并没有察觉自己话里究竟有何好笑，起初他还觉得乃贤是在嘲笑自己，可当见他笑个不停，方觉有些不对。

    但见乃贤笑了好一会儿，才强行忍住，气喘吁吁道：“你……你真的要拿钱买钱？”

    小乞儿闻言惊“啊”一声，急忙道：“你什么意思？”

    乃贤笑道：“你同人行乞，难道不知道钱便是银子，银子便是钱么？你瞧，这个叫做通宝，每两合至五贯，拿这个换银子的话，可没多少人愿意同你换，用的人也是不多，我家大人都是用交钞，这些铜子儿便被我取来花用了。”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钱，对小乞儿晃了一晃。

    *（注：交钞，纸币的一种，元朝的主流货币）

    小乞儿见到这枚铜钱，登时怔在原地，在他心中钱的概念与模样也只有铜钱一种，此时听乃贤如此说道，不由让他心下惊骇，当即他颤声问道：“那……那四十二两银子，要……要多少这个？”

    乃贤笑容一收，惊讶道：“四十二两？”他皱眉望了一眼手中铜钱，摇头道：“那不好说，铜子儿买些吃穿用度尚可，四十二两银子这么多，怕是无人肯与你兑，再说这些都是朝廷令行禁止之事，就算有人肯兑，料来也没这个胆子。”

    说完，他又疑惑问道：“你问这个干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