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苏商 第二卷 第四十一章 悬崖勒马

    陆道源辗转反侧，却是思之不解，吴掌柜乃是吴钩亲叔叔，断然不会故意害他，是以只能将其归咎于：一时疏忽……

    暨日吴钩与阿鬼果然寻来，照面便想与其依约行事，这时陆道源却止步道：“我不去了。”阿鬼不解道：“昨日还说的好好地，为何今日又不去了？”吴钩见他面有异色，也跟着问道：“阿源，莫非你是怕了？”

    陆道源闻言不答，只向吴钩问道：“吴大哥，你是信他？还是信我？”边说着，他指了指阿鬼，阿鬼见状大惊，着急道：“源哥，我又哪里得罪你了？”见他如此，吴钩也不由沉声道：“你这是啥意思？人是你带来的，你眼下却问俺信不信？”

    此话一出，陆道源不禁暗舒一口气，他之所以如此询问，是因为他深知阿鬼为人，知晓此人常年混迹市井，观念已然根深蒂固，于他三言两语绝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倘若吴钩也如他一般，那也无需再劝了。

    所辛吴钩显然还是更倾向于陆道源，毕竟二人相识在先，是以陆道源当即说道：“那好，我且告诉你，城里根本没有什么盐帮帮主，本地盐帮是富贾叶永泰一手所办，咱们昨日所见也不过是群仗势欺人的恶霸，大哥你练得一身武艺就是为了做地痞么？”

    此话一出，吴钩不禁一怔，陆道源见状以为他有所动摇，跟着说道：“这几日吴掌柜一时疏忽，对咱们缺乏管教，以至于昨日连我都轻信了阿鬼那道听途说之言，吴大哥你莫要误入歧途啊，地痞便是地痞，难成气候不说，还迟早会惹来官司，受人垢骂。”

    这时吴钩方才回神，打断道：“你适才说叶永泰是盐帮帮主？”陆道源闻言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道：“这个叶永泰是盐帮老板不假，但他不是帮主，阿鬼所说的只不过是一群为其顶罪卖命的亡命徒，绝非好汉，是以盐帮根本没有劳什子帮主。”

    不料吴钩听到这话，竟哈哈大笑道：“一派胡言，俺家先人与叶老爷行师徒之礼，俺与他家少爷兄弟相称，叶老爷明明是个正经生意人，做的是绸缎瓷窑买卖，你竟敢在俺面前说他老人家是卖私盐的头头！？”

    此言令陆道源心下一惊，没想到这吴家与那名商竟有如此渊源，好在他也是有备而来，只一晃神便说道：“吴大哥你既然尚且知道何为正经，又为何要自甘堕落，好，咱们先不说那帮主究竟是谁；你昨日起意学人收租，是因为觉得这勾当来钱快是也不是？”

    吴钩立即否认道：“当然不是，本少爷岂会缺那点钱粮？只是俺也耍够了，想闯些名堂出来。”

    陆道源不急不躁道：“那你无非还是因为阿鬼那番话，才敲定了主意是也不是？”

    吴钩略一犹豫，点头道：“那帮主既然也是地痞出身，俺比他只会更强，更何况盗亦有道，俺做了好汉，自会少收些租子！”陆道源闻之怪笑一声，道：“大哥，那我问你，你长这么大，可曾见过有地痞来咱家收租？”

    “他敢！看俺不打断他的狗腿！再抓他去衙门大刑伺候！”一听这话，吴钩不禁破口骂道，可骂完他又忽然怔住，细细想来确实从未有人敢来庆祥货行收租，包括自己父亲尚在之时，而且那时他还并未练就何种功夫。

    就在他晃神之际，陆道源说道：“看来大哥还是晓得其中利害的，你昨日问我为何楼下那群人不惧王法，我且与你说，这些人之所以如此猖狂，无非是认准那菜贩不敢报官，如此蝇头小利，又能成什么大气候？”

    吴钩显是还未能理解其意，兀自不服道：“那是因为他们脓包，倘若换成是俺，俺就去寻大户人家下手，看他敢不给！？”陆道源闻言一声冷笑，道：“那大哥就不怕被人打断狗腿，送去衙门受刑？”

    “哪个敢拿俺！？”吴钩倔强之至，心中虽已隐隐有了几分明白，嘴上还是不肯服输，只听陆道源回应道：“大哥威武，大哥武艺高强，自然能收到租子，可收完这笔不义之财后，大哥觉得那大户人家也会如升斗小民一般不敢报官吗！？”

    “这……”吴钩顿时哑然，陆道源见状继续说道：“如咱家规模大小的店面在城中何止数百，大哥也知道咱家从未有地痞敢来骚扰，便是因为他们知道倘若惹了咱们，必然会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小弟可不信有强人来扰，能吓得您的亲叔叔吴掌柜连报官都不敢！”

    “这厮害我！”吴钩越想越惊，登时暴跳如雷，举拳打向阿鬼，陆道源见状一惊，连忙喊停，这时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阿鬼，不由扬声喊道：“少东家，我绝无害你之意啊！”说完，他又对陆道源慌乱说道：“源哥，我一直将你当作朋友，你怎能这样说我！”

    此间场面混乱，陆道源似乎也未曾料到，是以当即说道：“正因为咱们是朋友，我才劝你们及时收手。”言毕，他又对吴钩说道：“吴大哥，此事也不能全然怪罪于阿鬼，他只是一时失言，阿鬼自小如此，是非混肴不清，眼下咱们能悬崖勒马，已是侥幸。”

    吴钩气急，一拳落空，收势踏步入屋，二人见状连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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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鬼环胸倚门不敢走近座上二人，却见吴钩兀自纠结，不肯言语，陆道源见状暗暗摇头，片刻后，打破沉默道：“吴大哥，你也不必如此恼火，你既有成事之心，又坐拥如此家业，何必舍本逐末，只需守住祖宗基业，将其发扬光大就是。”

    二人闻言向他望去，吴钩问道：“那你看咱们能做点啥？”

    陆道源微微一笑，道：“大哥你武艺高强，有不当之力，如今外界不大太平，各局商队常常有去无回，咱们何不向掌柜请缨，外出行商？”“跑商？”吴钩略一沉吟，道：“俺没干过这勾当，以前练拳习武，不曾理会店中琐事。”陆道源闻之哑然，心想：“此人生性鲁莽，又在和尚庙里呆了几年，想来也是一窍不通。”

    陆道源转念一想，说道：“凡事都有第一次，小弟学问做的不好，但多少晓得些道理，阿鬼心思聪颖，又是老工人，熟络坊间行**事，我二人当可助大哥一臂之力。”他这话显是藏有私心，想陆道源来此日久，先是碌碌度日，好不容易寻到了吴钩这个靠山，又是纸醉金迷，与其初心背道而驰；今见吴钩业已耍厌，正是做些正事的大好时机。

    果然吴钩闻言颇为心动，但见他望向阿鬼，道：“你杵那儿作甚，过来坐下吧。”阿鬼闻言大喜，嬉皮笑脸凑上前来，可又犹豫说道：“我家里还有老娘要照顾，不然以往店中商队招人时，我就去了……”

    吴钩闻言先是一怔，而后那闷气却登时消了一半，他本就是个难得孝子，今见阿鬼也颇为孝顺，自然又生些许好感，是以当即说道：“阿源脑袋瓜好使，咱们听他的，一定不会错，倒没瞧出你这小子如此孝顺，这样吧，叔叔若真能答应，俺再差人每日去你家帮你照顾老娘。”

    “真的！？”阿鬼闻言大喜，当即望向陆道源道：“源哥，那我也听你的，咱们不做帮主了，你说去哪就去哪。”陆道源闻言不禁莞尔，就此三人答成协议，吴钩却是个一锤定音之人，当即离去，说是这就去寻吴掌柜说道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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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账!”只闻一声脆响，吴掌柜咬牙切齿间将茶盏摔成粉碎，这时屏后绕出一中年男子，得见他如此气急败坏，上前笑吟吟道：“东家何必如此？那贼小子既要跑商，您让他去跑就是了。”

    “当初是你向我保证这主意定能让那贼小子招来杀身之祸，眼下他改了性子，你又让我随了他的意！？还有他那死鬼老爹……”吴掌柜话未说完，那中年男子便噤声打断道：“东家，隔墙有耳，您稍安勿躁，依我来看并非是那小子改了性子，而是那小子身边的小书生有鬼！”

    “小书生？”吴掌柜闻言登时一惊，问道：“你是说那个姓陆的后生？”

    那中年男子点点头，道:“吴钩那小畜生自小目中无人，早晚会惹出祸事，我本想让其自生自灭，不料那姓陆的小子有几分机灵，如此游手好闲都未能消其锐气……”

    此话一出，吴掌柜不禁愠怒道：“早知我便不叫这二人厮混在一起了！”

    “这会儿也为时不晚，东家且附耳过来，这一次定能取此子性命!”边说着，二人凑到一起，小声嘀咕起来，却见这中年男子不时露出得意微笑，而吴掌柜面色忽青忽白，良久之后方才眼神一定，像是心下有了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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