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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嚣甚上的传言愈发离谱,祸乱内廷的摄政王在娈宠傅侯爷离京后,又上早有渊源的兰太后的甘露殿烤了一晌午的鹿腿,一行人吃喝笑谈,至深夜方才归去。荒诞不羁的做法令向来只问朝堂的老臣也坐不住,纷纷请奏上折以正皇家声誉。
李栖梧坐在宣政殿左侧的翔鸾阁内,瞧着老臣言官正声直谏的折子,颇有些哭笑不得。
翔鸾阁原本为圣上临朝时歇息小憩之所,如今却撤了桌椅床榻,摆上三张金丝楠木方几,用作李栖梧同两宫太后议政及重臣入阁之地。
自李栖梧上朝后,虽礼制不通,政务决断却渐上正轨。贺兰玉欢不欲政权过于分散,又因皇帝年稚,辅导为重,再念及太皇太后病重,内宫无人掌事,便自请退朝,潜心辅佐幼帝,安顿内廷。
如今龙涎香盈盈袅袅的翔鸾阁内,便只对坐了李栖梧同范媚娘二人。
象牙扣锦缎盒装着明黄的奏折流水介地奉上,在桌面上堆成小小的山丘,范媚娘捡不紧要的批阅一二,方交由李栖梧执蓝批审阅,若无异议便加盖玺印,再分发示下。
李栖梧一面瞧着手头的文书,一面伸手接过范媚娘递上来的折子,指腹不经意间碰到她微凉的指甲盖,她抬头瞧了她一眼,范媚娘却没看她,只专心致志地又拣了另一封打开。
李栖梧瞧着她敛容正色的模样,二人之间偶然只有饮茶掀盅的声响,一时便很有些恍惚。她似乎从未想过,自己能跟这个马前对峙生死一发的女人心平气和地坐在屋内执笔研磨。
范媚娘批折子时喜静,又为防窥探,从不叫下人侍候,只有上官蓉儿能偶尔上跟前来。李栖梧更是自个儿随性惯了,阁内便通常只有二人交织的呼吸声。
今日的折子尤其多,李栖梧有些乏,瞥了一眼范媚娘右手边待办的一小堆,便叹了口气揉着脖子提手研墨,墨段声随着她手的动作一圈一圈划开,令她紧绷的神经不敬业地走了神儿,眯着眼睛看向窗外,窗外的光泽被范媚娘颤动的步摇勾进来,缠绕在上头不肯走。
她的眼神跟着步摇的动作上上下下,似乎一点活络的物什便很有意思。范媚娘却渐渐拧起了眉头,正色看着手中的奏折,紧闭妖娆的唇线久久不语。
李栖梧从未见她这样为难的神色过,她似乎从来都是气定神闲的,好整以暇的,优雅闲适的。如今见她盯着摊开的折子不语,便很有些奇怪,又听得范媚娘轻轻“啧”了一声,撑着额角伤神地摇摇头。
李栖梧因她的神态心下一紧,也凛了神色坐直身子,正声问她:“可有要事?”
范媚娘没看她,依旧撑着太阳穴摇摇头,缓声道:“哀家只是在想……”
李栖梧探了探身子,眨了两下眼等着下文。
范媚娘终于抬头,将折子一合,依旧为难地拧着纤细的眉头,问道:“傅小侯爷同贺兰……你究竟中意哪一个?”
她的模样认真又郑重,凝视着李栖梧的眼神也从头到脚地审视了一番,似乎是当真考量了许久。
李栖梧额角一抽,将前倾的身子收回来,拈起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不做声。范媚娘却来了兴致,柔荑支着下巴,撩着一双媚眼扫视她英姿勃发的靴子,修长笔直的大腿,细若扶柳的腰身,然后是横在鼻端的纤纤十指。
李栖梧被她的眼神瞧得差点将桂花糕噎在喉头,掩住嘴唇轻轻咳嗽了一声,顺便擦去嘴边沾上的糕点屑儿,瞟了她一眼道:“想来今日朝廷是无事可奏,太后娘娘才有如此兴致。”
这放到民间叫什么?山野轶闻,风月韵事,长夜漫漫,瓜田李下……李栖梧打住了思绪,突然想起来自个儿才是瓜田李下的主角。
于是她将口腔里包裹着的桂花糕咽下去,拍拍手上的残渣,红着耳朵低头,决定潜心政事。
范媚娘扑哧一笑,杏眼里似绽了一小朵绚烂的烟花一样流萤生辉。她笑着摇头,将手头几分奏折低给李栖梧,感叹道:“确是没什么紧要的事,只是一连几份折子都在同哀家讲王爷的风流韵事罢了。”
李栖梧暗自咬了牙,正要辩驳,却听得宫人传报,贺兰玉欢携着连絮入了阁。范媚娘懒懒地伸了个懒腰,醒醒神笑眯眯地瞧着贺兰玉欢携连絮拎着食盒娉婷而入。
李栖梧抬头,见贺兰玉欢向范媚娘行了平礼。连絮问安后行到一旁的矮桌前,将食盒搁下,从里头拿出小碗银箸,对李栖梧道:“主子正巧去向太皇太后请了安,便顺路过来了。”
李栖梧现在宫里头没什么照应的人,连絮受周安陌出征前嘱托,便时常上心给她送些糕点。李栖梧原本乐见其成,今日却来得不巧。范媚娘的话言犹在耳,令她不自在地揉了揉耳后的头发。
范媚娘拿眼瞧着贺兰玉欢,见她只备了一双碗筷,便含笑问:“哀家没有?”
揶揄的语调绵软清脆,似撒娇一般入情入骨。
贺兰玉欢拢袖口的手一顿,李栖梧忙伸手接过来,朝连絮使眼色:“还不去吩咐着替太后主子也备上一份。”
连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张了口,转着眼珠子左右瞧了瞧几人,来不及细想这诡异尴尬的氛围,便被李栖梧的眼神一督,忙领了命要出去。
范媚娘却施施然站起身来,银线织了仙鹤的袖口拂过余下的折子,软言道:“不了。翻了这会子折子,倒也乏得很,既兰太后来了,便替哀家瞧上一会儿,哀家好赖偷个闲。”
她笑着掩了唇,又还了贺兰玉欢一个平礼,才吩咐外头守着的宫人备轿回宫。
待范媚娘携裹的清甜香气散干净了,李栖梧才散了散紧绷的脊背,靠到椅背上喝了一口香薷饮。贺兰玉欢坐到范媚娘原本的地方,不发一语地开始看折子。
李栖梧一面嚼着香薷饮里熬碎的厚朴,一面问她:“今日怎的过来了?”
耳廓的灼热渐渐散去,如今谣言猖獗,贺兰玉欢为何还亲自前来,授人以柄?
贺兰玉欢听了她的话竟勾起唇角莞尔:“方才在太皇太后的宫里头听到了几句话。”
李栖梧等着她的下文,她却只细细地将手头的奏折读完,提起范媚娘自用的石獾毛紫竹笔,上头还隐有她的余温,她执着毛笔流畅地批完,将奏折递给李栖梧。
似乎没有继续方才的话语的意思,她另揭了话头道:“哀家回宫时,听闻王爷自损三万蜀军,收编了骠骑营。”
李栖梧因她偏转的话锋一愣,点头道:“确有此事。”
贺兰玉欢低头,脖颈像睡莲的躯干一样微垂:“自伤以损人的做法不似王爷的做派。”
她停下笔锋,望着手里头的笔杆,微笑:“倒有些似两仪殿的作风。”
她意味深长地停下来,将带笑的眼温柔地对上李栖梧轻微颤抖的眉睫。
她想起那日李栖梧抱着她极力隐忍地哭,璎珞捏在手里似要陷进骨血一样用力。
李栖梧抿住嘴唇,将手中还剩一半香薷饮的小碗搁下,十指交叉放在案上,等着她的下文。
贺兰玉欢将另一封批好的奏折递给她,道:“哀家同范媚娘对峙多年,却从未真正惧怕过她,王爷可知为何?”
李栖梧盯着她水漾灵犀的双眸,摇头。
贺兰玉欢又浅浅地堆起笑纹,引得眼下的泪痣生动极了:“只因哀家深知,她从未学会过一样。那便是自保。”
李栖梧的心底因她的温言细语被拉扯着稍稍松动。贺兰玉欢何等蕙质,一窥其势,便能立时敲打。
贺兰玉欢摇头,目光坦荡赤诚:“如此,她必将一无所获。”
贺兰玉欢不再言语,李栖梧聪明得紧,定然能明白她的言下之意。无论多想压制对方,无论李栖梧是否必须迅速成长,她都不愿意令李栖梧在范媚娘身上出师。
李栖梧将眼神移到范媚娘执过的笔尖,心里的弦轻轻一拨,没来由地便想起当日宴会上,她怀抱着李长延,看到范媚娘恍惚的眼神里遮掩不及的孤独。
她还未回神,便又听贺兰玉欢不紧不慢地瞧了一眼天色,抿嘴道:“王爷若瞧完了折子,便早些回含冰殿去罢。”
她一顿:“太皇太后的懿旨应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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