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人 第六章再见吸血鬼与……真相

    六

    公车还没来，天色却早已经暗了。今天的云层并不厚，意味着明天将是个大晴天。月亮悄悄地爬上了天空，我的心又开始狂跳起来。

    我捂住胸口，转头看了看站牌，非常好，这里离郊区还有十来站。根据公车的尿性要开个把小时都不止，于是我果断放弃了等公车这个行为，转身在街道上奔跑起来。

    我跑得并不快。现在才八点，街上还是有行人的，我可不敢就这么贸贸然地大街上发疯，我怕他们看到我狂躁再加上看到我眼睛会有把我送进精神病院的冲动。所以我绕过主干道，尽量往一些巷窄人稀的小路跑去。

    心脏跳得越来越快，我抬头看月亮已经升得越来越高了，再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没看到人，但并不意味着没有人，但确实是条很窄的小巷。我跑进巷内，想找个角落什么的蹲下，试着闷哼几声，看能不能缓解狂躁。

    这种时候我竟然莫名其妙地想到了叶颖，要是给他打电话，拜托他让我在租房那里嚎个十几分钟，也可以吧？昨天他挺淡定，而且很懂事地没有多问，我表示还是很满意很欣慰的。

    但是我手机没电了，而且这种麻烦别人的事我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我边跑边找着合适的角落，喉咙痒痒的，四肢里的血液也开始变得滚烫起来。

    而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一个声音。

    很熟悉的声音。

    “呃啊……救命……唔……呃……”

    很轻微的呼救声，伴随着犬齿深深扎进皮肉的声音，还有……吸吮的声音。被吸的人仿佛还在挣扎，却已经十分无力。我不由得停了下来，朝声源方向望去。

    声源就在我的旁边，和我隔着一堵墙。

    我停下脚步，颤抖着手，不敢想象墙后面是怎样的一副情景。……要过去看吗？还是马上逃跑？那个人……他死了吗？

    然而我内心还没纠结出个结果，轰的一声巨响，粉尘混着砖块朝我冲了过来。我急忙后退，捂住口鼻，挥袖将粉尘弄散。却在看清眼前景象的时候，愣住。

    面前的墙不知何时已经破了一个大洞，眼珠灰白的吸血鬼定定地看着我，他的脚边躺着一个人，脖子上是骇人的血洞。

    我身体立刻麻了，然而血液还在不停地沸腾沸腾，头脑都开始不清楚起来，眼前的吸血鬼在我眼中逐渐化为几个重影。

    他忽然开了口，声音涩涩的：“不会，再让你逃了。”

    说完，他脚下用力，就朝我冲了过来！我想跑，但四肢却不听使唤，甚至隐隐竟然有一种也想要扑上去的冲动！

    他速度真的好快！这是我的唯一感觉。几乎是瞬间他就来到我面前，然后一把掐住我的脖子。他比我高出一点，我整个人差点被他提了起来，然后他膝盖往前一送抵住我的肚子就将我顶在了墙上。

    我看到他张大了口，犬齿上还残留着刚才那个人的血，一股浓浓的血腥气把我熏得更晕了。他的头越靠越近，犬齿已经快要碰上我的脖颈，我脑中却一个激灵，手不受控制地挥了起来。

    他的动作突然变得很慢，我甚至能看到他凑上来时的每一个动作表情，灰白的眼珠子简直没有了瞳仁。我的手就在他靠上的那一瞬，一把捏住了他的脸，朝下一撕！

    他惨叫一声，膝盖离开了我的肚子，手捂住自己的脸，我趁机从他身下逃了出来。我竟然硬生生撕下他一块脸颊上的肉，非常奇异的，他并没有流多少的血，而是不停地大叫，又朝我冲来。

    我发了疯似的往外跑，期望着他能向上次一样放弃追我，然而他的速度却突然快了起来，我能感到他的双手抓住了我的肩膀，长长的指甲陷入了我的皮肉。我差点痛晕，胸口的狂躁让我难受不已，整个身体更热了，大叫一声，反手又朝它的脸抓去。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我怎么跟女人似的打架开始学会挠人了？

    他避开我的爪子，抓住我双肩的手却仍不肯放松，我躁得想大喊，反了身去一拳击在他肚子了，他竟然被我击得倒飞出去。我看了看我肩膀，几个血洞森森赫然。

    我颤抖着抬起手，他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依旧是快到不行的速度。然而这回，我再也看不见他的慢动作了。只感到他又攀上了我的身体，我一拳砸他脸上，抓住他的衣领，不顾一切地往下咬去，口中触到冷硬的肉，我咬住那块肉，硬生生地将它咬了下来，没有鲜血，嘴巴里一片酸涩。我却不管不顾，继续咬着他的肉。

    他不停大叫，一拳又一拳打在我肚子上，发现不起作用后又开始抡起铁拳砸向我的脑袋。我被砸得头昏脑胀，喉中发出了我从未想到过的声音。

    “嗷~~~~~~！！！！！”我张开嘴，仰头朝天大叫。

    我不知道我咬掉他多少肉，只知道他一直在不停地叫，我也在不停地叫。仿佛失控了一般，我忘记了自己是个什么生物，忽视了周围到底是个什么环境，我咬着的又到底是什么东西，只知道，还不够还不够还不够！为什么没有血没有血没有血！

    他不知道往我身上砸了多少拳，于是我终于见到了血——大口大口地从我的嘴巴中涌出来，我却浑然不觉，依然撕咬着眼前的吸血鬼。

    “把他拉开！”恍惚间，我听见有人大喊一声。

    然后一股大力将我拉离了吸血鬼，我下意识地就想回头去咬那人，手却忽然抖得厉害，整个人瘫倒在了地上。那人撑住我，将我拖到远处。

    我眼前一片昏黑，胸口闷得不行，鲜血不停地从胸口涌出，我不知是在咳还是在呕，只知道鲜血染满了我整个前胸。

    “先给他止血，然后看有没有感染。”先前那个声音说，我抬眼望去，一个窈窕的身影在我眼前重重叠叠地化成了好几个。

    这是……

    我睁大眼，不可置信地回头看扶着我的那个人。张索一脸严肃地扒着我的衣服，检查我的脖颈和身上有没有受伤的地方。

    “那是……何静雨吗……”我弱弱地问，声音嘶哑得我都难受起来。

    “他完了。今天何静雨很暴躁。”张索冷冷说，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支针管，撸起我的袖子就要扎下去。

    我本能地想要挣扎，却一点力气都没有，眼睁睁地看着针扎进肉里，被扎的地方立刻又冷又痛。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吸血鬼突然传来的喘息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朝那边看去，只见吸血鬼原本在我拉开后倒在地上的，此时又是挣扎着爬了起来，朝着我的方向。看来真如他所说，他今天不想让我再逃。

    然而他离我还有一段距离，何静雨就挡在了我身前。吸血鬼大吼一声，朝她冲了过去。

    接下来的一幕，足以颠覆我的认知。

    何静雨以极快的速度闪到了他的身后，我只隐约看到了一道银光闪过，吸血鬼就睁大了眼，直挺挺地跪倒在地，目光看向自己胸前突然多出来的一截刀尖。

    没有鲜血流出来。“呲。”刀尖很快被抽出，何静雨站在了吸血鬼身后，从背后掐住他脖子，手中银光闪烁，我仿佛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不停往左右两边飞溅。

    “那……那是什么……”我断断续续。

    张索不知道给我注射了什么，我竟然不呕血了，胸口也舒畅很多，心跳逐渐恢复平静。然而看到这个情景，我觉得我心跳又要停了。

    “何静雨今天大姨妈。”张索说。

    我艰难地偏头过去看他：“……你说的是，下面流血那个大姨妈吗？”

    “……你以为呢？”

    我还在和张索乱七八糟地说话，何静雨却好像已经发泄够，站起了身，朝我这边看了一眼，然后摇摇晃晃地朝一边走去。

    我心中一跳。

    这一幕如此熟悉。

    我做过这样的梦。我被吸血鬼追杀，面具男突然出现救了我，料理了吸血鬼，转头过来看我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画面。

    那一瞬间，我差点就以为我会看到何静雨带着一双金色眼睛和豹子脸，然而我错了，何静雨还是那张人脸，但……她的眼睛，是红色的。

    “她要去哪儿？”我呆呆地问。

    张索眯着眼看了看：“你自己看啊。”

    于是我就看到何静雨蹲在那个被吸血鬼吸死的人身边，拿出一堆管子，开始抽他估计已经没剩多少的血液。

    “这……”我手指着她，不停颤抖。这他妈不是吸血鬼？这他妈不是？？

    “她有点生气，而且今天她情绪很不稳。”张索淡淡道，看着何静雨抽出一袋血浆，衔在了口中吸着，眼睛血红，面容冷酷。

    她步伐有些不稳，一晃一晃地朝我们这边走过来。她没穿白大褂，而是常服，身材一级棒，脚下的高跟鞋在突然静谧下来的小巷中一步步踏出诡异的声响。

    我不由得往身后的张索怀里缩了缩。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何静雨突然停下了脚步。

    我一缩。

    她抬头。

    “有人来了。”张索低声说。

    “什么？”我感到有些冷，估计有点失血过多，头开始晕了。胸口被血染透，黏糊糊的还腥得不行，我好想吐。

    “你的眼睛很特别，你是高级的吸血鬼。”一个女声从头顶上方飘了下来。

    我整个人陷入了石化状态。

    “卧槽。”张索低骂一声。我抬头一看，立刻理解了他为何会发出这种感叹。

    莉卡，金发大胸的莉卡。此时正站在何静雨头顶的墙头上，她一手别在腰上，摸到挂在腰间的手枪，另一手则又举起另一只手枪，此刻正对着何静雨的头。依旧低胸短裙，我相信张索和我一样都看到了她裙下的风情。

    我的娘。

    我的娘。我完全无法消化发生在我眼前的一切。我下午刚接过的客人……现在举着双枪，威风凛凛地站在墙头；给我看病看温度计的医生，正喝着一袋血浆，双眼赤红地与我的客人对视。

    我的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

    “我不是吸血鬼。”何静雨喝完最后一口，把袋子往地上吐去，抬头看莉卡：“你是猎人啊。”

    “辛赫猎人团，副团长莉卡。”莉卡轻笑，手一抖，子弹已上了膛：“不管你是不是，你看到了吸血鬼，都得死。”

    听到这句话，我浑身冒出一股冷汗。

    “带他走。”何静雨冷冷道。

    随后我感到身上一轻，竟然被张索背了起来，朝外跑去。他个子挺小，我被背得很不舒服。身后传来莉卡“想跑”的轻喝声，以及子弹打在了地上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远，我在张索背上说：“你跑挺快。”

    “那个女人死定了。”张索说。

    “……何静雨她……”

    “说了她心情很差。”张索说。

    我突然想起，我好像曾经以为……这三个傻逼里面……危险系数最低的是何静雨？

    我晕了大概很久，期间昏昏沉沉地，迷迷蒙蒙地醒了好几次，都能看见有个人在我身边坐着，手里拿个本子不知道在写些什么东西。我很想醒来，但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上眼皮下眼皮激烈地打架最终紧密地结合在了一起。

    当我终于将自己的眼睛睁大了将近十秒钟后，我的意识总算清醒了过来。然后我第一反应就是看向我现在所处的环境。

    淡蓝色的壁纸，卡通图案的台灯，柔软舒适的大床，整齐干净的书柜里有次序地摆满了书，桌上还摆着好几本摊开的。此外再没有其他装饰。

    一切都表明，这里是别人家。还是卧室。还是女孩子的卧室。

    我头再一偏，果然何静雨就坐在床边的躺椅上，此刻正歪着头睡觉，手里还握着笔，翻开的笔记本正躺在她的腿上。

    这副画面意外地安静美好，当然是基于何静雨是个美女，睡着的样子出人意料的好看。但她感觉明显很敏锐，我才看了她几秒钟，她的眼睛就睁开了，整个人从躺椅上直起了身。

    我不由得在被子里挪了挪，她的眼睛不知为什么又恢复成了浅褐色，我大胆猜测那是美瞳，因为她赤红的眼睛还在我的脑中挥之不去，她盯着我我有点发憷。

    “醒了。”她看着我，缓缓吐出两个字。

    这明显是陈述句，我还在想她这是在和我说话吗，她就站了起来，步伐有些不稳地出门了。我有点奇怪，忽然想到她刚才……眼睛底下有淡淡的黑色痕迹，难道是没睡好？

    这个认知让我觉得更发憷了。无疑我每次睁眼看到的写东西的人都是她，那就是意味着……她在床边守了我很久。

    她是一直盯着我看吗？我睡着的时候她有对我干嘛吗？我急忙拉开被子，想看看我的手脚还在不在，哦我的手还在不然我拉不开被子，脚也还在，小弟弟也还在……呃，我的衣服被换过了。

    我不由得脑补她帮我换衣服的情景，这个时候张索走了进来，大喇喇地在椅上坐下：“哥的衣服还合身吧？”

    “呃，你给我换的？”

    “对啊。何静雨有洁癖的。”他说。

    好吧我想太多了。张索继续说：“你昏三天了，然后她三天没睡，一直在观察你的情况。”

    我抓紧被子：“她观察我的什么？”上次全身检查还不够吗？还是她在观察想喝我的血该从哪个地方下手比较好？

    “那个暂时不重要。”张索摆摆手，放下身子躺在了椅上：“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当然有！有很多好吗！他突然提起，我脑子反而一片混乱，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起了。纠结了半天，终于开口：“……你们是人吗？”

    张索打了个响指：“问得很好。我告诉你吧，算是，算不是。”

    我不懂，于是我用很茫然的眼神看着他。他笑了，微微张开嘴巴，我看到一条细长的、很明显不属于人类的舌头从他的口中伸了出来，顶端还有分叉。我惊得往后一缩，手指着他：“你你你你你你……”

    “不要害怕，你也和我们一样。”他说。

    “……你胡说什么？！”我差点要跳起来。

    他伸出一只手，翻转几下，那只手竟然慢慢开始变成绿色，手指之间生出一层薄薄的蹼：“难道你从小就不好奇，你的眼睛为什么是绿色的吗？”

    “那是虹膜里的色素问题！”我大叫，我几百年前就百度过了好吗！此时我被他身上起的细小变化弄得头脑不清楚起来，背上细细地爬了一层冷汗。

    他轻笑：“傻逼。那你说，你为什么从小就会在月圆之夜发狂？”

    “那是大姨妈……不，是家族遗传的狂躁症！”我指着他开始蔓延向脸的皮肤颜色变化：“停！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他果然停下，于是现在我眼中的他就是半边生出绿色细小鳞片长着爬虫类的舌头的半人半怪物。我冷汗直冒，却没有想逃离的冲动……我隐隐觉得，我好像即将要知道了什么。

    然后他继续保持着半人半兽的样子和我认真说话：“家族遗传？如果我告诉你，这不是狂躁症，而是你身体里的兽类基因在不断觉醒，你会信吗？”

    “什么？”我以为自己没听清，兽类？我脑子里竟然浮现出一个好久以前的扯淡报告，说人的祖先是有母猪的基因的，顿时有点恶心得想吐。

    “大概是在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吧。”张索摸出一盒烟，从里面抽了一支正要点上，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把烟放了回去：“那时候正是抗日战争打得最激烈的时候，小鬼子们不仅用武力侵略着我们中国，还在中国的土地上大肆进行一些非常残忍的实验。”

    “这其中有一个实验非常特别，是日军投入了最多人力物力的实验。实验基地设立在他们最先占领的h市，当时一个郊区的地底下。日军从各地搜罗了将近万人，送往这个基地。而非常特别的是，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患有一些先天性的疾病。”

    张索的声音淡淡的，在整个卧室里轻轻回响。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说到上个世纪的事，但我知道……这已经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