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遥 14

    秦娜娜看起来并没有多少悲伤。

    她谈声风声的样子，绝不像是一个刚失去父亲的人。

    李火的疑惑便如火焰般高涨，在方鑫磊去房间里换衣服时，他本应跟进去和他说些紧急的私密话，但对秦娜娜的疑惑让他留下来。他在沙发上向秦娜娜的位置移动了一下屁股,一本正经地说：

    “我为你父亲的事……感到难过。”

    秦娜娜脸上曾有的那种嘲笑的表情并没有立即消失，但是她的目光却定格到李火的脸上。

    气氛一下子变得严肃了。

    秦娜娜盯了李火两秒后反问：“你父亲出事的时候，你是怎么样的？”

    “难过的要死。”李火实话实说。

    “原来你还有难过的时候？我看你好像更滋润了呢！做了坏事再没人能打你屁股。”秦娜娜嘴巴尖刻。

    “我当然难过，但我总不能跟着去死吧。”李火干脆的回答。“做为活着的人，任务不就是活下去吗？我们家已经有李木那个活死人了。”

    听到李火回答的认真，秦娜娜的表情也变得平和了一些，不再满嘴都是对李火的讥讽。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说：

    “我每天都在想我爸的事。想他的一切。”

    “我感觉不出你有多难过。”李火针锋相对。

    “像你说的，难过有个屁用！”

    “你这么想得开？”

    秦娜娜笑了，脸上这才显出了一点不平静：“当然不是。我不是想得开。是因为，我最难过的时候早就过去。我难过的要死的时候，是我爸抛弃我妈妈的时候。我那时宁愿让他们两个都死了，也不要他们离婚。你相信吗？人的心只能有一次最难过的时候，之后无论什么事都麻木了……”

    李火点头，假装很理解：“我倒是宁愿我父母离婚了，也不要他们是死了。”他说着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去看看那小子为什么穿个衣服也这么慢！”

    ……

    李火钻进方鑫磊的房间时，方鑫磊正在穿衬衫。看到李火进来就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不要进来了，只想在沙发那儿和她聊天。”

    “我是奇怪她为什么看起来一点也不难过。”

    “她不是不难过。”方鑫磊说，穿好了衬衫后，用手揉他湿乎乎的头发。“你不了解，她就是这么个怪人。口是心非。不高兴的时候最能说笑，高兴的时候反而会哭。讨厌死了。”

    李火一副古怪的表情看着方鑫磊：“看来你很了解她嘛！”

    方鑫磊伸出手指：“七年了！和一个怪人在一起生活七年！就算成天不理她也会了解。以为她爸爸去逝，她会离开我们，结果还赖在这儿。”

    “是哦。”李火点头，“她还跟你们一起生活，似乎不太妥了。方阿姨又不是她亲妈。”

    “我妈妈是个伟大的后妈。对那个怪人比对我好十倍。我也不能为这个抱怨。最初几年她千方百计找我们的麻烦，后来终于知道我妈妈的好了。反而……”

    “这样也好。”李火说，“如果她愿意留下来继续当你妈的女儿，你妈也算是……”

    方鑫磊打断他：“和亲生的能一样吗？我妈怎么骂我打我，我都对她好！她能行吗？我妈待她就像个客似的，她当然高兴，我高兴吗？”

    李火听后笑嘻嘻地趴在方鑫磊的耳边说：“你将来娶了她不就行了。就当现在是你妈养个童养媳。”

    方鑫磊把李火推开：“饶了我吧！这七年我已经受够了。以后最好再也看不到她。”

    “你今天好像很心烦。”李火很敏锐地感觉到方鑫磊的心情。

    方鑫磊看了一眼门的方向，压低声音说：“前天警察又来了。这次是专门问我妈。你知道他们问了什么吗？问我妈为什么我继父出事的时候，她没在身边。我妈说她出去洗澡了。连续在医院照顾好几天也没时间洗澡，当天晚上是看我继父睡的熟，状态也好，就趁这个时间去外面的浴池洗澡。警察听了就问，有谁能证明你去洗澡了吗？”

    李火惊讶地看着方鑫磊：“你是说？警察在怀疑你妈？”

    “警察说不排除有人故意纵火，还在调查中。”方鑫磊说到这里再也无法平静了。他向门的方向再看了一眼，确认门已经关严，便贴着李火的耳朵说。“如果警察真认为是我妈干的！我们他妈的该怎么办？”

    李火安慰他：“不别自己吓虎自己了！你妈去洗澡肯定有人看见，你不是说她去的是公共浴池？”

    “可是那时很晚了，她说浴室里只有她自己！”方鑫磊烦忧不堪。“警察去问浴室的老板，那个家伙竟然说不记得我妈去过！”

    李火心里也不安起来，却镇静地说：“会没事的。”

    “如果警察认为是我妈的话，就会给她安上故意杀人的帽子了。”方鑫磊说。“你说，意外杀人和故意杀人，哪个罪名重？”

    “哪还用说？”李火看着方鑫磊。他立即就明白方鑫磊话里的意思。“你是说……”

    “如果他们认定是我妈干的话……我们就去自首！”方鑫磊说，看到李火张大的眼睛，他极力劝说，“李火，这是意外事故，我们跟他们讲清楚，不会判很重的！”

    李火摇头：“警察不会相信是意外的，他们会认为是你要杀了你继父！你疯了吗！最后故意杀人罪的帽子就会戴在你头上了！”

    “让我妈去替我坐牢，才是疯了！”

    方鑫磊激动的声音渐高。李火急忙捂住他的嘴巴。“你想让外面的秦娜娜听见吗？”

    方鑫磊抓住李火的肩膀：“你答应我。如果警察认定是我妈的话，我们就去自首；如果我们幸运，我妈没事，我们就不用自首了……”

    李火蹙起眉头看着方鑫磊，任他再无法无天，他也知道不能点这个头。

    “如果我坐了牢……”李火思索着，“我姥姥就死定了，她会气死的！我哥哥已经是个活死人，我的家就全完了，我妈还躺在病床上！”

    “我也有妈妈！我也有家！”方鑫磊比他更激动。“这是我们犯的错，怎么可以让我妈妈背！她已经死了两个丈夫，我不能再让她受更多的罪。再说，我说的是万一的情况，万一我妈妈……”

    看到李火还在摇头，方鑫磊露出无比失望的表情。“你变了！李火。你原来不是这样的，你什么都不怕！你现在是胆小鬼，亏我还那么喜欢你！”

    李火一下子就投降了：“行，我答应你。不过，如果真出现了万一，你给我时间让我跟我姥姥说清楚。”

    方鑫磊这才如释重负，他低下头轻声说：“我很害怕……如果你和我一起去坐牢，我就什么也不怕了。我们在哪里都会很好的，只要我们在一起……”

    李火点头，轻轻抱住方鑫磊说：“我们一起扛！”

    ……

    房门忽然被推开了。伴随着秦娜娜得意的笑声。

    方鑫磊和李火受惊看向房门的方向，同时条件反射地分开。

    “你怎么可以随便进我房间！”方鑫磊对秦娜娜吼道。“出去！”

    “我录下了证据。”秦娜娜挥动着手里的手机。“你们是玻璃，是homo**ual！我要传到网上去。”

    李火从床上跳起来，追着秦娜娜来到客厅。

    “你听到了什么？”他关心的是这个。

    “放心吧。我没听到你们咬耳朵的悄悄话。一定说的很恶心！我要听到会吐的！”秦娜娜大笑。

    既然秦娜娜没听到什么，李火就放下心来，转而反击：“你是原始社会来的吧！秦娜娜。在现代，朋友之间拥抱是很正常的！我们还一起脱光光洗澡呢！你想不想看？”

    秦娜娜摇晃着她的手机，正要说什么。李火以难以想像的速度出手把手机抢了过来。定睛一看，才发现手机上并没有录下什么东西，只录到一条门缝，缝隙窄到只够看到方鑫磊的嘴巴贴在他的耳边上。

    “靠！就这些啊。”李火把手机扔给秦娜娜。“你回你的山顶洞去吧。”

    秦娜娜接过手机说：“看你们紧张的什么似的。我不过就是在，逗你玩。”说着得意地坐到沙发上去。故意做表情气李火。

    李火眼珠一转，厚颜无耻的说：“你是因为一个人寂寞，想叫我出来陪你吧。”他说着坐到秦娜娜的身边，“告诉你一个摆脱寂寞的最好办法，就是赶紧找个男朋友。我正好也没女朋友。怎么样？”

    “小屁孩子，你得管我叫姐。叫奶奶也行。”秦娜娜一本正经地打开电视。一档子足球节目正在直播。她冲着房间里面方鑫磊房间的方向喊道。“演足球了！”

    李火回头向方鑫磊的房间瞧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坏笑。“真是体贴人的奶奶，看电视都要挑别人喜欢的。我明白了，你喜欢方鑫磊！”他口无遮拦的说出来。

    秦娜娜缓缓地转过头来看着他。“你说什么？重复一遍。”

    “我说错话了吗？我说你喜欢方鑫磊，我还知道他不喜欢你……简直是讨厌死你了。”

    秦娜娜打断他：“是问你前面那句说了什么。”

    “前面那句？‘你是个体贴人的奶奶’，还是让你做我女朋友那句。”

    “你真的想当我男朋友？”

    “当然。”

    秦娜娜点头，“好，我同意了。”

    李火瞪大眼睛。他当然不信，在他的经验中没有一个女孩会这么容易。就算她们心里愿意，也会拐弯抹脚地制造点曲折感。何况他现在确认秦娜娜并没对他动心。至少是目前还没动。

    “但我有个要求。”果然秦娜娜这样说了。

    “什么要求？”

    秦娜娜向从自己房间里走出来的方鑫磊瞥了一眼：“你现在去亲方鑫磊。只要你当着我的面亲了他，我就做你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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